“父王母后真偏心。”说话的是项忆凉的三哥项忆淳,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瘦削修长,苍白的一张脸看起来病恹恹的。
“就是,父王母后最是偏心五哥了。”应和项忆淳的是项忆凉的七弟项忆青,已经弱冠的年纪,却还显得极其幼稚不稳重。
项宁王睨了两个儿子一眼,假装愠怒冷哼:“谁有你们两个在父王母后身边的时间长?”
项宁王这一生有十一个孩子,如今还承欢膝下的便只剩项忆荷、项忆淳、项忆青了,老大、老四、老六、老八都已嫁为人妇,老二、老九、老十上了战场,老五项忆凉则拜入了修仙门派。
项忆淳虚弱的轻咳一声,淡淡一笑,确实,他因为身体孱弱,成了待在父母身边最久的那个孩子。
项忆青嘿嘿一笑,“我们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一直装乖巧的项忆荷嗔怪道:“就七哥最是耍滑头,墙头草。”
“好了,别闹了。”看着儿女嬉闹,项宁王妃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看向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柳絮他们三人,笑容温婉道:“忆凉,不跟母后介绍介绍。”
项忆荷抢先开口,在最后介绍到柳絮时,她一扬眉梢,说道:“方才父王还想让人家做五哥哥的夫人呢,但是被人家无情拒绝了。”
被女儿拆台,项宁王老脸一红,嗔怪瞪了女儿一眼:“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项忆荷冲着父亲吐吐舌头,躲到了母亲背后。
项宁王妃宠溺地拍拍女儿的手,见她目光一直落在下首的赵安之身上,心中了然,不得不说对方确实是一表人才,就连她一向骄傲的五儿子跟他比起来都显得有些逊色。
“不知这位是哪家侯爵家的公子?”
赵安之见项宁王妃看着自己,于是起身行了一礼,大方承认:“王妃谬赞了,我只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外捡的弃子而已,并不是什么侯爵贵子。”
项宁王妃心中有些失望,但面上却依旧笑容委婉。
这边,项忆青却上下打量了柳絮几眼,见她身上确实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仙气,他轻笑出声,问:“柳姑娘是不是嫌弃我五哥太老了?我比五哥年轻了四岁,不如你考虑一下我。”
被再次问起这事,柳絮有些无奈,这项忆凉一家子怎么就揪着这一件事不放了。
她看向项忆青,叹气:“不考虑,你长得还不如你五哥好看呢。”
项忆青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拒绝,摸摸鼻子,讪讪一笑识趣不再招惹她。
项宁王听闻柳絮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直接的怼他儿子。
赵安之侧目看向柳絮,心中感慨不用自己教导,她在做人这件事情上就已经很上道了。
秦如雪的脸色却更黑了,她冷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好了,忆荷,你先扶你五哥回房歇息吧。”项宁王开口吩咐,虽然儿子没有性命之忧,但也不能一直在这里陪大家闲扯。
几人在前厅说话的光景,王府管家早已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
沧澜轩一向是王府安排宾客的地方,柳絮、赵安之、秦如雪一路跟着管家路过几间庭院,来到沧澜轩外。
柳絮好奇往里瞅了瞅,院子很大,共有十间房,院门处摆了两排花草,用的都是同样的瓷盆,看起来很整齐规整,对着院门口正中的位置是一座假山,此刻正有潺潺的水声传来。
项川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几位仙者请随我来。”
赵安之第一个抬脚迈了进去,柳絮见他进去,也慌忙跟在了他身后,秦如雪是最后一个跟进去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赵安之的房间在正对着假山的位置,柳絮的房间在他的左边,秦如雪的在右边。
管家给三人介绍完各自的房间,便施了一礼退下了。
柳絮蹲在假山旁,伸手划拉着下面水池里的水,问赵安之:“项师兄为何不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秦如雪抢先回答,只见她冷哼一声:“他在自己家里当然有属于自己的庭院了,不像我们,只是寄人篱下。”
柳絮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善,可她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她,她仰头看向秦如雪:“你这是生气了?”
秦如雪别扭地移开目光,骄傲如她,又怎么会承认自己这是吃醋了,她可以吃碧海峰其他女弟子的醋,但她不能吃一棵树的醋,纵使这棵树已经做了人。
柳絮见她并不回答,而是冷着一张脸转身回屋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秦如雪了。
她看向赵安之,“她这是什么意思?”
赵安之轻哼:“自然是因为吃你醋了。”
柳絮蹲在水池边托腮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约莫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两个字,她记起吃醋的意思好像多是比喻男女情感方面产生了嫉妒心理。
而秦如雪嫉妒自己难道是……“她不会是因为方才项宁王那些话才吃醋的吧?”
赵安之没想到柳絮这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原由,“你明白就好。”
柳絮皱了皱鼻子,继续无聊伸手在水池里划水,她明白有什么用,秦如雪也不会因此消气。这项宁王也真是的,他儿子那么忙,哪有闲工夫想儿女情长,他竟然还想着给儿子张罗婚事。
“我都已经拒绝项宁王了!”柳絮幽幽叹息一声:“为何她只愿意听到想听到的?”
赵安之垂眸看着一脸苦恼的柳絮,勾唇淡笑,“这是人的本能,纵使她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她总要找一个生气的对象,她舍不得生老三的气,也不能生项宁王的气,而你是最好的选择。”
柳絮划拉水的手停住了,她抬头看向长身玉立的赵安之,心中突觉憋屈。
赵安之见她嘟着一张嘴,勾唇一笑,施法幻化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彩蝶给她。
柳絮无语,抬手打碎那幻象,她现在外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却还总被当做小孩子对待。
可是,赵安之唇角的笑意却突然凝固了,因为他察觉到一抹若有似无的妖气。
“这王府有妖。”柳絮也察觉到了,她猛然站了起来,再次用力嗅了嗅,而且还是似曾相识的妖气。
赵安之已经飞身掠上了屋顶,柳絮也紧跟其上,两人放眼望去,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背影。
柳絮施法几步飞掠过去。
赵安之反应过来也施法跟上。
阿赐察觉到背后有人逼近,他迅速转身飞身后退。
“阿赐?”在看到那人面容后,柳絮有些惊讶。
阿赐看到来人是柳絮和赵安之,也有些惊讶,他手上即将要凝聚的法力也瞬间消失了。
“你们为何会在此?”
柳絮解释:“项师兄在此次任务中受伤了,所以被项宁王接回了王府休养,我们也就顺道一起来了。”
阿赐眸中闪过担忧,他上前两步,追问:“那他伤的可严重?”
之前柳絮虽然有和秦如雪在外偷看赵安之给项忆凉上药,但因窗户缝隙很小,她并未看清伤的到底重不重。
她伸手扯了扯赵安之的袖子,示意他来回答。
赵安之淡淡看了柳絮一眼,才言简意赅地答了一句:“放心,没有性命之忧。”
阿赐面上轻松了不少,项忆凉帮过萱娘,那便是自己的恩人,此刻听闻恩人无性命之忧,他刚才悬起来的心也能安然落地了。
“你呢?你又为何会在此?”柳絮好奇追问阿赐,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项宁王府并且找到这里的。
阿赐大概解释了一遍下邽县后来发生的事情,和管县主信中描述的都差不多。
“虽然项忆凉拒绝我的报答,但我并不是一只敷衍的妖。因为我们妖族无法登上东极岛,所以我便辗转打听到他是项宁王之子,萱娘转世后不久,我便来了这里,成了这王府的护院。”
赵安之扬眉,妖给人做护院,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而柳絮听他说完这些,却更加坚定了自己对赵安之报恩的决心。
她伸手拉住赵安之的大拇指晃了晃,眼睛亮的像星子,真诚问他:“赵安之,你喜欢怎样的报恩方式?你需要护院吗?”
大拇指被软糯的小手握着,赵安之额角青筋直跳,他轻咳一声抽回手,才说道:“我并无府邸,不需要护院。”
阿赐来回看看两人,心中了然,他笑着对柳絮眨眨眼睛,而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柳絮目送阿赐的背影离去,再次拉住赵安之的手,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报恩方式?”
赵安之垂眸看了柳絮半晌,挑眉佯装严肃问她:“如果我说我喜欢以身相许的报恩方式,你准备如何做?”
柳絮低头想了想,而后抬头,认真回答:“当然是以身相许了。”对她来说,修仙很重要,报恩也很重要。
赵安之有些哭笑不得,他本是想逗柳絮玩的,但没想到却被她的回答噎了一下,他再次抽回了手,揪了揪她头顶的小花苞,问:“你知道什么是以身相许吗?”
柳絮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却又点了点头,“我在人族历史上经常看到一句话,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虽然我是一棵柳树,不是什么小女子,但是我想应该都是一样的道理。”
“……”这番回答让赵安之一时挑不出毛病,但却又让人听得很别扭。
阿赐离开后便一路嗅着气息寻到项忆凉的住所。
王府后院,凝雪阁。
阿赐见仆役都离开了,这才上前敲了敲门。
“请进。”项忆凉疲惫的声音自屋里传来。
阿赐推开房门,入眼的是一架绘有山水的屏风,他隔着屏风朗声问道:“不知仙者可还记得我?”
项忆凉倚靠在床头,透过屏风看着那抹身影,发生在短短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忘记,而且他鼻尖早已嗅到了熟悉的妖气。
“阿赐?你为何会在此?”
阿赐绕过屏风来到项忆凉面前,解释:“我又没办法跟着你去御玄宗,但我又是一个有恩必报的妖,所以这一世我会替你守护好项宁王府的。”
项忆凉上下打量了几眼阿赐,见他穿的正是王府护院的衣裳,心中又想到他曾对萱娘的执着,是以也没过多劝阻。
也罢,往后他不在的时间,有千年修为的阿赐替他守护王府也好。
“以后便有劳你了。”
面对他的客气,阿赐只是撇撇嘴,然后扔了一个白玉瓷瓶过去,别扭说道:“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丹药,据说功效还不错。”
项忆凉捡起被褥上的瓷瓶,打开在鼻尖嗅了嗅,里面有几味很是珍稀的灵草,确实是很不错的灵药。
“多谢。”
对方突然的道谢,让阿赐有些不自在,他转身淡淡说了一句:“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他虽然修行千年,但接触的人很少,一时还有些无法适应有人对自己客气。
一晃两日很快便过去,项忆凉的伤有了阿赐给的珍贵灵药也好的很快,只两日的光景,他面色便已恢复了红润,后背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也奇迹般恢复的很快,眼下已经结痂边缘泛白。
这日午后,项忆荷再次借着找柳絮和秦如雪的借口跑来沧澜轩。
轩中小榭,流水潺潺,三人坐在石桌前乘凉。
项忆荷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跟做贼似的,她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瞄向赵安之房间的方向。
第一次做人的柳絮没有察觉,但秦如雪却是早已看出了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
“今日不巧,四师叔又不在。”
项忆荷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嗔怪地推了一把秦如雪,娇羞道:“瞎说什么呢!我生气了。”说着她假装愠怒瞪着秦如雪。
秦如雪眼中笑意不减,嘴上却说道:“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的,郡主这才不是爱慕我们四师叔呢。”
柳絮咬了一口手里的桂花糕,来回看看两人,听两人这话里的意思,这项忆荷应该是看上赵安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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