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鹤虞突觉腹中绞痛,她皱紧眉头,手掌撑在廊柱上,额头渐渐有汗渗出。若不是二兄伤她,她本不应该会有这么大反应的,她从小对痛楚便不太敏感,可此刻腹部传来的疼痛感已经到了她难以忍受的地步。

    她之前一直在有意压制,想着等救出程泽兰,再让孩子出生。可如今看来,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

    寒珏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生孩子这种事情。

    痛楚越来越强烈,鹤虞声音微颤,她咬牙出声提醒寒珏:“小虎仔,快扶我回寝殿……”

    “哦,好……好的……”寒珏抬了半天的双手,这才伸向鹤虞。

    寒珏带着鹤虞几步瞬移来到长廊尽头的内院遗香殿,殿内漆黑一片,他施法点亮殿中烛火,顷刻间殿内亮堂一片,殿中陈设的金银玉器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鹤虞推开寒珏,“你可以出去了。”说着她便踉跄着向内室走去。

    寒珏虽然有些担忧她,但也明白再待下去不合适,于是便嘱咐了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说一声就是。”叮嘱完毕,他这才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鹤虞抓住屏风的边沿,绕到那张宽大的床上,此刻的她额头已经有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进那墨黑色的衣领中。

    她半躺在床上,用力咬紧下唇,以免自己发出声音被发现。

    其实,魔族女子生子是有弊端的,不知道是不是对魔族作恶的惩罚,魔族女子只要怀孕生子,自身八成的修为法力便会转移到新生儿的身上。

    鹤虞的母亲当初在生她时难产,她的母亲为了能让她平安降生,用尽最后两成的功力护住肚腹中的她,在她平安降生的那一刻,她的母亲却形神俱灭,永远消失在了这天地之间。

    鹤虞的父尊昔日最是疼爱她的母亲,是以她母亲去世后,父尊便把所有的爱意都转移到她身上,对于她所有的要求都是有应必答。

    就连这次鹤虞偷偷嫁给程泽兰,鹤坤也没有多加怪责,要知道当初魔族三公主偷偷与仙界仙君相恋,最后可是落得个挑断手筋脚筋,永生囚禁的下场。两番对比之下,足矣看出他对这个女儿是有多宽容疼爱。

    鹤虞在忍受痛苦的同时,脑中突然想起三姐的遭遇,又联想到父尊对自己的宽容,她眼角突然有泪滑下。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多任性伤父尊的心,可是她爱程泽兰,从第一眼初见,她便明白自己此生在劫难逃。

    她那颗从未悸动过的心,在面对程泽兰时却久久无法平静,甚至于她施法都压不住的地步。

    鹤虞到现在都不明白程泽兰是有着怎样的魔力,她活了几千年,见过无数比程泽兰更加优秀的人,可她却偏偏栽在了他手里,她想或许这就是缘分,躲都躲不掉的缘分。

    肚腹处再次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鹤虞额角鬓发已经濡湿一片,她握紧身下被褥,忍不住低低□□出声。

    殿外的寒珏隐约听见这压抑的痛呼声,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鹤虞姐姐,你还好吧?”

    “没事……放心,我……我死不了。”鹤虞说着再次咬紧唇瓣,那两片好看的唇瓣被咬破之后,有暗沉的血丝渗出,使得她鲜艳的嘴唇更加妩媚。

    鹤虞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法力在流失,她用力握紧双手,以至于指甲都刺破了手心,她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为了孩子而殒了性命,程泽兰还在等着她去救,她不能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父亲。

    经历了三个多时辰的挣扎,鹤虞最后诞下了一个女婴,她脸色苍白的看着襁褓中粉粉嫩嫩的婴孩,露出一个疲惫地笑容。

    这孩子黑亮的大眼睛很像程泽兰,粉嫩的鼻尖与樱桃小口却与鹤虞如出一辙。

    鹤虞轻轻戳了戳女儿的小脸蛋,轻笑呢喃:“我们小阿鸢,长大了一定会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阿鸢是鹤虞为女儿起的乳名,她希望女儿长大后能像鹰一样自由无束缚。

    殿外一直守着的寒珏见殿内安静一片,顿时有些担忧,他轻叩殿门,出声唤道:“鹤虞姐姐……”

    “我无碍,不必担忧。”鹤虞说着抱起女儿起身走向殿门。

    沉重的殿门应声而开。

    寒珏转身便看到脸色苍白的鹤虞,以及襁褓中正在咿咿呀呀的婴儿。

    鹤虞有些不舍的把女儿递给寒珏,“劳烦寒珏殿下了。”

    寒珏忙小心翼翼接过孩子,但在把孩子抱进臂弯的刹那,他明显察觉到了孩子体内有着强大的内力。

    他惊愕看着鹤虞,问她:“你把法力都给了这孩子,你怎么办?”

    鹤虞虚弱笑笑,解释:“我们魔族女子似乎生来便带有诅咒,只要选择生子,那我们自身的法力便会转移到孩子身上,所以魔族女子是不会轻易生子的。”

    寒珏了然,他复杂看着鹤虞,看来她对那程泽兰是真的深爱到骨子里了,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为其诞下孩子。

    鹤虞目光慈爱地望着正在嗦手指的女儿,淡笑道:“她的乳名叫阿鸢,等我成功救出泽兰,再让他正式给孩子起个名字。”话毕,她抬起右手,手掌霎时出现一件透明的大氅,她递给寒珏,“此物可保你平安走出歧定城,接下来就辛苦你先帮我照顾女儿了。”

    寒珏难得一本正经,他颔首接过收了起来,他听说过此物,这本是魔尊随身之物,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把这幻影给了鹤虞。

    鹤虞交代清楚一切后,便戴上兜帽,揣着鹤虱给的琉璃瓶,踏入了暗夜中。

    寒珏望着鹤虞的身影消失后,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

    小阿鸢如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盯着寒珏,随即露出一个天真地笑容。

    “小丫头!”寒珏笑着捏捏小阿鸢粉嫩的小脸,随后披上那件透明的大氅,身影隐匿在暗沉夜色中。

    幽冥窟内,众弟子打坐的打坐,发呆的发呆,只有柳絮蹲在结界边缘与身旁身形虚无的雪弃在戳那透明的结界玩。

    雪弃白了一眼行为幼稚的主人,最后竟然也童心未泯地戳了一下那结界,但她的手指竟然能不受约束的穿过结界。

    柳絮无意间瞥见,惊奇看向雪弃那只已经穿过结界的手掌,她喃喃出声:“原来这结界只会约束肉身!”

    她蓦地站了起来,施法捻诀使灵魂脱离身体,灵魂离体后她一步迈出结界。

    雪弃见她出了结界,她也起身跟了出去。

    主仆二人回转身,看着结界里的众人,柳絮惊喜道:“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去偷来魔尊之血打开结界了。”

    雪弃听柳絮这样说,眼神一亮,拉住她的胳膊便要向外走。

    赵安之第一个发现了两人的动作,他起身走过去,隔着结界看着她们,出声提醒:“快进来,这样危险。”

    “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等着鹤虞,她万一不来呢?”柳絮并没有听话回到结界,三百年来,妖魔两族与修仙门派应该积了不少仇怨,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出去。

    赵安之回头看了程泽兰一眼,而后再次看向柳絮,“我相信鹤虞会来的。”

    程泽兰听闻这话,惊讶看着赵安之精致不凡的侧脸,连他这个做夫君的都无法确定鹤虞会不会来,而对方如此笃定是他没想到的。

    “他说的对,我不可能不来。”来人顶着鹤音的脸,声音却是鹤虞。

    结界外的柳絮与雪弃同时转身,刚巧看到鹤虞拿下头顶的兜帽,恢复本来的面容。

    鹤虞在看到灵魂离体的柳絮时有些惊讶,她这也是才知道,父尊的结界原来是无法关住魂魄的。

    雪弃上前一步把柳絮挡在身后,防备看着鹤虞。

    而鹤虞只是淡淡一笑,拿出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瓶,施法打开封塞,把里面的两滴血引向结界。

    血液如丝线一样缓缓飘向结界,结界在接触到血液的时候轻微晃动了一下,下一刻便如同野草遇到火焰,以燎原之势向两边分开。

    柳絮见状,施法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雪弃也紧跟其后回到斩魂剑中。

    几日不见,程泽兰发现妻子憔悴了许多,脸色苍白的吓人。

    鹤虞却毫不犹豫地走向程泽兰,最后扑到对方怀中,把脸埋进他的脖颈,哽咽出声:“没事就好,他们没有伤害你就好。”

    感觉到怀里温软的身体,程泽兰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拍了拍鹤虞的后背,柔声安慰:“你放心,我没事的。”

    鹤虞松开夫君的脖颈,仰头看他,泛红的眼中,泪光还未隐去,她轻柔抚摸着程泽兰的脸,小心翼翼问:“你不怪我欺骗你?你不害怕我的身份?”

    程泽兰弯眉轻笑,说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这句话让鹤虞再次眼眶续满泪水。

    柳絮下山后,经历的三个任务中,只有他们,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温馨,什么叫真正的情爱,原来话本中也不全是骗人的。如此看来,只能说秋滟遇人不淑,十分倒霉而已。

    赵安之无意间垂眸,却见身旁的柳絮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人家夫妻二人你侬我侬,他以拳抵唇,淡淡轻咳一声。

    下一刻,柳絮便眼前一黑,一个修长如玉的手掌覆在了她的双眸之上,赵安之低沉的声音低低传来:“姑娘家可看不得这些,会烂眼睛的。”

    刚双手握住对方手背,准备扒开那只手的柳絮闻言顿住了,不看热闹与烂眼睛,她犹豫片刻决定选择前者。

    柳絮眨巴了几下眼睛,微微颔首点头,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扫过覆在眼前的手心上。

    察觉到手心里的麻痒,赵安之喉咙不自在的滚动了两下,他蓦然缩回手,方才手背上柔软的触感消失了,他不知为何心中有那么一丝失落。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刘落冰,不自觉紧紧咬紧下唇,眼中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魏兰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秦如雪正在帮项忆凉拂去肩头的草屑,她以为这七师妹是在嫉妒秦如雪,她叹息一声拍拍刘落冰的肩膀,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因为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这时,项忆凉上前两步,尴尬轻咳一声,出声提醒正诉说衷肠的夫妻二人:“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以免再生变故。”

    鹤虞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真正目的,她讪讪一笑,对众人道:“对,对,我们还是先抓紧时间离开为好。”说着她捻诀施法再次变幻出六套黑色衣袍,分别给了程泽兰,以及刘落冰他们几人。

    二师弟驰洹,三师弟权庆以及小十五梓畅有些犹豫,早在赵安之他们进来的时候,他们就有些疑惑三人为何会和五师叔她们一样穿着黑色女装,但当时迫于四师叔眼神的威压,他们忍住并没敢笑出来。

    “犹豫什么?还等着别人帮你们换不成?”赵安之出声催促,他自然能看出三人此刻的心思,当时在进入公主府后,他们虽然施法换回了男子发髻,但并没有换回各自的衣袍,黑衣在魔界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驰洹忙不迭摇头,第一个施法换上了手中黑色衣袍。

    待几人都乔装完毕,鹤虞这才领着几人出了幽冥窟。

    此刻已是深夜,魔界虽然常年不见天日,但入夜之后,魔族和人族一样也是要睡眠的。

    是以,此时的歧定城十分安静,几人均都低头走在静悄悄的街道上,只有城门口守城的魔兵还在兢兢业业的守着,两个时辰一轮岗。

    终于,城门口近在眼前,鹤虞拿下遮脸的兜帽,掏出象征身份的翎羽,示意魔兵们打开城门。

    然而,几个守城的魔兵却不为所动,笔直站立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夜已深,妹妹这是要去哪?”鹤音的声音自城楼上传来,说话之间身影已飞掠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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