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好好手脚麻利地把餐品摆好,和同事们打了声招呼之后换了便服就从员工通道出了酒店,她打开手机,看见未接来电之后愣了一下,连忙打回去:“徐老师,蓓蓓怎么了?”
“蓓蓓姐姐,你快来市医院。蓓蓓今天突然发烧,生活老师第一时间把她送医院了,据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你赶紧来看看吧。”徐老师有些吞吞吐吐的,没有把事情说的太清楚,让周好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连忙回道:“好,我马上过来,在哪个院区?”
徐老师语速奇快:“在老院区,快点来吧。”
周好好打开中德地图,搜索酒店到市医院的路线,发现如果坐公交的话,要一个多小时,打车只要半小时左右。她勾选了所有车型,点击“立即打车”。
司机师傅来的很快,一个甩尾稳稳地停在周好好面前。
他先是看见了周好好姣好的面孔,脸上明显带上了喜色,又扫到她洗的走形的衣服裤子嘴角一撇:“是去市医院的吗?”
周好好艰难地爬上后座,她第一次坐底座这么高的轿车,显得她有稍许狼狈。
司机顺着后视镜打量她,等她系好安全带之后慢悠悠地问道:“小妹妹长的挺漂亮的,去市医院干什么呀?”
周好好捏着手里的布包,整个人显得有些紧绷:“麻烦您开快些,我妹妹……可能有些不太舒服。”
司机有些老神在在:“再快也是在市区开车,总不能超速吧。”
“妹妹才上幼儿园,现在身边没一个大人,”周好好抓住驾驶座的椅子,语气中带着哀求,“拜托您开快些吧。”
司机沉默了一秒,一脚踩下油门:“坐稳了。”
在拐过若干条看上去根本行驶的小路,闯过一个红灯后,越野停在了医院门口,一共用时二十分钟。
周好好连连感谢司机,打开q信想要把闯红灯的罚款转给司机,司机不耐烦地摆手道:“赶紧走赶紧走,我还有下一单呢。”
周好好知道再坚持下去没什么用处,跳下车之后在平台上打赏了司机,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急诊。
市医院的绿化做的很好,花坛池塘占地面积很大,她绕过南丁格尔和白求恩的雕塑,心里默默地祈祷千万不能出事。
急诊门口站着神色惶惶的徐老师,她一看见周好好就往前一步:“蓓蓓姐姐,这真不是我们幼儿园的问题啊。”
周好好有些不可置信,反问道:“医生说是你们幼儿园的问题吗?”
徐老师连连摇头,欲言又止。
周好好倒吸一口凉气,在心中默念不要发火不要发火,尽量冷静地说:“蓓蓓现在在哪里,你先带我去看看。”
徐老师转身走向手术室,示意周好好跟上:“蓓蓓今天做早操的时候有些无精打采,我们老师以为早上没睡醒,没有想太多。但是中午睡觉的时候摸她额头滚烫滚烫的,生活老师和我连忙把蓓蓓送来医院了。医生安排蓓蓓做几项检查,刚开始还好好的,做了一半蓓蓓就晕倒了,护士就把她推进手术室了。”
周好好哽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没能开口。
手术室门从里面打开,医生首先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皱着眉头摘下口罩,看向徐老师:“这是周蓓蓓的家属?”
徐老师点点头,卸下担子般回答:“这是她的姐姐”。
医生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语气无奈道:“小姑娘你还没成年吧,你的家长呢,我还是直接和家长说比较好。”
周好好的脸一下子变的苍白,她强撑着说道:“家长,我们的家长去世了,家里现在是我在做主。”
医生听罢脸微微偏了偏,神情有些异样,他斟酌着开口:“患者持续不规则发热,皮肤和牙龈出血,淋巴结肿大,白细胞增多,血红蛋白和血小板下降等症状,我们初步推测为小儿急性白血病,等患者状态稳定下来需要做相关的检查才能下诊断。患者的症状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你不知情吗?”
周好好几乎站不住了,她颤抖着抓住医生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最近太忙了……医生,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要再观察一会,你先去签个字,别忘记缴费,我先去楼上联系一下给你们腾出一个床位,你身份证带了没,到底有没有成年?”
周好好摇摇头,狠狠地咬住了下唇,急急地解释:“还有十天就成年了……我已经满十六岁了,也有稳定收入,我已经是大人了……”
医生无奈地说道:“这个还是需要一位年满十八周岁的监护人来签字的,我也没有办法,要不我和院长协调一下,你先去缴费,等患者情况稳定一点进去看看她。”
周好好只能点点头,她一边拜托徐老师等在原地,一边走向缴费处,躲在角落里拨通了电话。
“蓓蓓生病了,徐老师先给你打过电话,你怎么不来?”她低声问道,“医生说她不舒服已经有段时间了,你可是一直和我说一切都好。”
对面的老年人操着一口方言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女表子,问起你奶奶来了!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帮你带小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到我这来耍威风了?小孩子生病是常有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情?”
周好好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抹了抹眼泪:“你带着二爸住着我爸妈的房子,用着我爸妈留下来的钱,让我和蓓蓓搬出去住。这没关系,但是蓓蓓生病一直瞒着我,你想干什么?”
“小孩子能生什么病?都是你们娇惯的,我可没什么钱,别来找我。”老年人态度恶劣地连飙了几句当地脏话,怒吼一声挂了电话。
周好好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她打开手机,仔仔细细地在几个手机银行刷新,来来回回地刷了三遍之后用双手捂住了脸。
现在是医院最繁忙的时间,走廊上络绎不绝,有人抱着新生儿喜极而泣,有人拉着亲人的手失声痛哭,世间的极乐和极悲被粗暴地融合在一起,演绎出一场怪诞又合理的人间默剧。
窗外的天光很好,周好好吸了吸鼻子发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哭泣。
徐老师发来消息说蓓蓓被推出手术室了,周好好扶着墙壁起身,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迎向了被护士团团围住的周蓓蓓。
蓓蓓小小一个藏在病床里,小小的脸蛋比床单还要煞白,她伸手要徐老师抱她,病号服里露出显眼的淤痕。
我怎么没能发现呢?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太多场景在周好好的脑海里闪过,她可以责怪徐老师,可以怨恨她们生物学上的奶奶,但是实际上最不愿责怪又最应该责怪的是她自己。她和蓓蓓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她们理应相依为命。
蓓蓓顺着徐老师的目光看见了周好好,嘴巴一扁开始流眼泪:“要姐姐抱,要姐姐抱。”
周好好顺了顺她的头发,捏住了蓓蓓的嘴巴:“我怎么抓住了只小鸭子?”
蓓蓓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她憋了一会之后从鼻子里吹出一个小鼻涕泡来,周好好放开了手,拿出口袋里的湿巾擦掉鼻涕。
蓓蓓乖乖地等周好好擦完鼻涕,纸巾刚离开她的鼻子,鼻子一皱又想要哭,周好好淡定地拎起蛋糕盒向她展示了一圈,威胁道:“这是刘阿姨送的小蛋糕,又软又甜,上面还有小草莓。但是刘阿姨说只给乖宝宝吃,我看这里只有爱哭鬼,我还是把它送给别的小朋友吧。”
蓓蓓连忙拉住周好好的衣服,眨巴着眼睛说道:“不给别的小朋友,蓓蓓是世界上最最最乖的乖宝宝。”
周好好点点她的小鼻子,看向徐老师淡淡地:“徐老师您先走吧,有事再联系。”
徐老师生怕她反悔,逃命似的走了。
蓓蓓看了看周好好,又看了看摆弄输液管的护士,勾勾手指头让周好好贴过来:“姐姐,我不想打针,好痛痛。”
周好好笑的捏捏蓓蓓的脸蛋,轻轻叹了口气:“那怎么办,蓓蓓现在感冒了不打针不吃药会一直不好的,蓓蓓以后就不能吃甜甜的小蛋糕也穿漂亮的小裙子了。既然蓓蓓不要治我就和护士姐姐说好了。”
蓓蓓有点不敢相信,她狐疑地问道:“为什么不治感冒就不能吃小蛋糕穿小裙子了,姐姐大骗子!”
“你不相信问护士姐姐,我可从来不骗人。”
在得到护士姐姐肯定的回复过后,蓓蓓抹了抹眼泪,讨价还价道:“那我不想吃苦苦的药。”
周好好假装思索了一下,然后装出一副很艰难的样子:“好吧,我会和医生讲的。”
“那我想吃两块小蛋糕,每天两块!我还想穿白雪公主的公主裙!”
“周蓓蓓,警告一次!”
“略略略~”
放在一旁的手机叮的一声弹出一条短信:“周好好,准考证号2015xxxxxxxxxxxxxx,总分694,语文135,数学150,英语121,理综289,全省排名57,全市排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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