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算下来,这孩子入定国公府已有七余年。当年生逢变故时,不过才是个八岁的孩童,后在继母手里讨生活的日子何其艰辛。
若非缚老夫人曾无意去二儿子府中,意外见到这小姑娘被下人欺辱,缚老夫人当即惩治了欺下媚上的刁奴。
因着这事让缚老夫人对二儿子一度凉了心。老太太将缚蓁蓁带进国公府,养在自个膝下。
缚蓁蓁随同缚老夫人回府,适逢缚暨南下早朝回到府里,小姑娘一幅怯生生的模样,见人了就躲在母亲身后。整张小脸面黄肌瘦的也不知是缺失营养,还是病体缠身,好生惹人怜爱。
光阴荏苒,缚暨南望着姑娘俩,家有女儿初长成,这是他由心丛生的感慨。又思量着如今囡囡有了婚约,也该与夫人商量下蓁蓁这孩子的婚事,替她谋个好夫婿。
缚蓁蓁作为长姐,虽不是定国公嫡女,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到底是旁系血亲,定国公府上下都将她看作府里的小主子,吃穿用度与嫡女待遇无不相匹。
缚愉自幼随外祖父在边关长大,半年前被接回府中,杨氏身为当家主母也并未厚此失彼,但凡缚愉有的,缚蓁蓁便是一样也有。
说起来缚蓁蓁年龄比缚愉大,原合该在及笄之年便与她说亲的。若非在及笄当日,缚蓁蓁身子骨本就弱,宴上多饮了些酒,当着众眷属的面昏厥在地。此举被视为不祥征兆,见者人心惶惶。
当日后,京城流言蜚语四起,说是定国公府上的表小姐,竟在及笄日昏倒在众宾客前,只怕日后娶此女子回家恐祸及门庭。
如此一来,原有人想借着女子攀上国公府这一高枝,上府求亲之人门庭若市。而今却如见瘟疫一般,避之不及。
更有甚者,原使银子请媒婆塞了画像,如今恳求说媒人将其讨要回来,对定国公府上的人谎称小婿已有中意人。
有风声传到缚蓁蓁耳里,她羞愤不已,当即抓起案几上的刀交欲自裁,被下人拦住。缚老夫人闻讯赶来,见得孙女枯槁之态,对着人好生安抚。
缚蓁蓁眼角划过一行清泪,苦涩艰难开口道:“祖母,求您让孙女在膝下尽孝。”
无可奈何,傅老夫人含泪应允,事后派人堵住派人堵住讹言,无人敢在生言。
光阴荏苒,缚暨南望着姑娘俩,家有女儿初长成,这是他由心丛生的感慨。又思量着如今囡囡有了婚约,也该与夫人商量下蓁蓁这孩子的婚事,如今事过两年,该替她谋个好夫婿。
京城的街道上茶坊酒肆林立,人流如织。
缚愉此番出来不过是买些小玩意儿,熟悉都市。
缚愉原打算买些布匹,制成衣裳,刚下马车,被眼前店铺招牌吸引,拐脚进了首饰铺。
店小二热情的上前,缚愉轻挑秀眉,不成想京城中的小贩如此盛情。不似荆城里的商贩,对着顾客并不热络。
缚愉凝着眼前的蹀躞鍮石带,伸出纤纤玉指在上头拂过,粗质的手感使得她皱了皱眉。
缚蓁蓁盯着她手头的鍮石带,心中便多了份不甘。此物为男子之物,其作用便是将其系在腰间悬挂物品用的,不稍多猜缚蓁蓁即可知晓为谁买。
缚蓁蓁上前去,柔声道:“愉儿妹妹,近来遇上换季,屋里有些躁意,容我去趟药房买些降火/药,待会儿便在九重鲜碰面,你觉得可好?”
缚愉:“驱躁解热药府上应当备有,表姐既出府,不若尽兴逛上一逛。或可吩咐侍女去买回来。”
“我会些医术,想亲自去挑选些药材。琴儿不知我要什么,我还是去趟罢。”
如此,缚愉再多言便是自讨没趣了。
待缚蓁蓁携侍女出去了,素灵这才道:“是该买些药,好好降一降她的歪门邪气。”
上次算计她们姑娘,她可是还记着呢。
缚愉倪了眼她,素书极力忍住笑,在一旁扯了扯她衣袖,素灵这才乖乖闭嘴。
店小二极会察言观色,见着缚愉立在那处不动,挂着笑上前道:“姑娘可是看中这类?小店里还有各式的,您随小奴到这边来。”
进了隔间,明显此处柜台愈加精致,摆品增多,上头还标着购置事宜。
“姑娘,您慢慢挑选。”言毕,退其身后。
梨花木制柜架里搁着各材质蹀躞,用其玉、金、犀、鍮石、铜等材料制成,上头分着各官阶等级者佩戴,官阶高则材质为上乘,一至九品阶层间用材依次递减。花纹样式越是繁复、饰品颜色暗深,示意地位权势颇大。1
一款鎏金錾花银囊,上边坠着玉质带饰的蹀躞映着缚愉眼底,缕缕金丝镶嵌于带鞓中,圭形金尾点缀配饰。
这躞蹀与君夙启十分相配,缚愉这般想着。
缚愉又挑了几样饰品,一并结账。
店小二接过银票,低眼一看,立马换上倍加恭敬态度对着缚愉道:“小主子。”
定国公府富埒陶白,自有许多门铺店面,也自有银庄。店小二便是靠着银票上的特殊符号认主的。按理来说,印发的银票会有所流通,印上特殊符号,恰好规避此类认错主子的事发生。
店小二一番解释,随后要将收取的银票归还。
缚愉原是被“睢愉斋”一名吸引进来,倒是误打误撞入了自家产业。又暗道:“难怪兄长给自己银票时,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原是知道他这银票“花不出去”。”
缚愉摇了摇头,“银票不必相还,既是做生意,那便按规矩办事。”
这头缚蓁蓁从睢愉斋出来,穿过密集的人流,便是到了药铺,外头晒着些许药材,她抬步往药材铺子里走去。
期间缚蓁蓁随掌柜的入了后坊,摸约一盏茶的时间,手里拿着用油纸袋裹住的药材,从里边出来。
“姑娘,我来替你拿罢。”话一甫毕,就要从缚蓁蓁手里取过,缚蓁蓁身子微侧,小琴接住的手落了空。
缚蓁蓁似意识到自己举动有所不妥,手捏紧纸包道:“没事儿,不过是些轻巧物儿,我拿着即可。”
小琴低眉应允,眼角余光却是窥见药包纸下的一双细手微微颤抖,脖子收的更矮了。
缚蓁蓁稳住心神,不经意道:“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去趟制衣铺子罢。”
九重鲜。
“姑娘,午时…”素灵正要埋怨缚蓁蓁这般时辰,竟还未到。
缚蓁蓁揣着粗气,面色微赧道;“愉儿妹妹,可是久等了?方才趁着时间赶早,我去裁了两件衣裳,待会你选一套。”
她身后的侍女手上捧着两套衣裳,叠得规整。说是去买药,却不见有药包。
缚愉端起茶杯浅抿了口,凉茶入口,引得秀眉微皱,搁了茶盏。“我也才到一会,先用膳罢?”
“嗯。”
待用过午膳,缚蓁蓁让小琴将新制的衣裳取来,让缚愉挑一套。
两件衣裳摆在缚愉跟前,一件青色烟笼梅花裙,另一件则是百褶翠纹裙。
缚愉不过是多看了几眼青色烟笼梅花裙上边的梅花,便被缚蓁蓁拉住手,硬让人换上瞧瞧是否合身。
缚愉只得去隔间换上新衣,从屏风后走出来。
美者颜如玉,被服罗裳衣。2
“这料子颜色衬的愉儿妹妹愈发娇嫩呢。”缚蓁蓁敛下心中缕缕妒意,上前挽住她的手,说着心口不一的话,“愉儿妹妹就这身打扮,莫要折腾再换来换去。”
缚愉蛾眉轻蹙,深深的睨了眼她,收了置于襟带上手,她本打算换回来时的衣裳。
今日缚蓁蓁对着她的态度,似比往日亲昵几分。要说缚愉对着她的态度不咸不淡,搁往日早绷不住脸,哪里有着现下的笑脸相迎。
缚愉抬手别过耳际的青丝,“那便多谢二堂姐相赠。”
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酒楼门口,缚愉踩着杌凳欲要上马车,却不见缚蓁蓁踪迹,问过她的侍女说是药材落在了厢房中,表二姑娘回去取来。
“那便马车里等她。”话落,动作间掀了帘子往马车里钻。
“姑娘且留步,”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这可是你的荷包?”
素书瞧着他手掌里的一枚绛丝打籽绣荷包,这是今早她为姑娘佩戴上去的。“正是我们姑娘的,您交给奴婢即可,多谢公子。”
男子并未理会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缚愉的后背,言语中颇夹杂着讽刺,“姑娘便是这般礼数么?”
真心假意孰能分辨不得?恐挑起是非倒是无疑。
缚愉锥帽面纱之下,眉间闪过丝郁气,回过身去,反唇相讥道:“公子当众拦住他人马车,便也是好生礼数?”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大家伙都来评评理,我拾到这小姑娘的贴身之物,好生还给她,她却回应我没礼数。”男子说着便扬着手中的荷包,力证自己所言非虚。
九重鲜是名满天下的酒楼,来此消费的人多是达官贵人,最是重规矩、讲究礼数。
拿礼来说教,马车登时围涌起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缚愉冷眼睇着这些“旁观者”。
蓦地,人群里有一道声音大喊:“定国公府的嫡小姐打小没在京城长大,怨不得她毫无礼数。”
一话激起千层浪。
人群原窃窃喁语的人,嗓门大了起来,投向缚愉的目光嫌恶有余。
“夙王竟要娶此等女子,好马配上了破马鞍,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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