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店里的生意不好,  来买卤菜的人比平日少了一半多,因此桃花在关店后,急匆匆来寻宁曼。

    “娘子,今天的生意差了不少,  听人说隔壁街开了一家新店,  据说也是卖卤味,味道虽不比我们,  但价钱比我们便宜三分之一,  不少老顾客都过去光顾呢,娘子,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相对桃花的焦急,  宁曼却显得云淡风轻:“不打紧的,我的配方是独一无二的,  他们抢不走我们的生意,也就是这两天刚开业,  大家吃个新鲜,  但隔上一段时间,总是要回来的。”

    宁曼的确不着急,  因为这件事,她在两天前就知道了,而她之所以知道,  是因为何母的鬼鬼祟祟的行径。

    卤味店的生意极好,  一直这段时间,  不乏各种想要得到秘方的人,然而,卤味在后世虽然普遍,但在如今这个朝代,  却还是秘密,加上一来宁曼店里的人都是她买下来的,二来宁曼调制卤水时,不但购买了各种不需要用的香料,且又将要用的香料打成了粉,因此,虽然有不少人打主意,却从未有人成功。

    但在何父何母住进小院后,就有人将心思打到了两人身上。

    当然,一开始对方也没想过会成功,毕竟何父何母可是宁曼的父母,哪有父母会出卖儿女机密的,然而,何母一次念叨想要女儿回乡嫁人的话被有心人听在耳朵里后,就有人心动了。

    “一百两银子呢!”这天逛街回来,何母扯了何父到僻静处窃窃私语:“那可不是一两十两,足足一百两呢!要是有了这笔银子,我们就能把曼儿赎出来,剩下的五十两回去还能修个大房子,回头曼儿能嫁人,我们一家人也能享福,岂不是好?”

    何父本就不看重女儿,这段时间在京城呆着,看女儿日入斗金却不肯让他们沾手,早就不满了,因此一听也心动,但他秉性胆小,犹豫着问,“可这要是被人发现,却如何是好?”

    “哎呀,怎么会被人发现!”何母一瞪眼:“那做卤菜的手续再简单不过,要紧的不过是配方而已,我们舀些卤水给人,要拣几包调料包出去,也就算成了,厨房东西那么多,我们只动一些,如何会被发现!再说了,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我们可是她的亲生父母,曼丫头总不能把我们交到官府去!”

    何父不由心动了,听老婆这样一说,觉得挺有道理,于是也就同意了,于是第二天中午,在店里最忙的时候,他帮何母打了掩护,让何母带了东西溜出门去。

    宁曼当时还真没发现,但她有个习惯,就是每天用过的东西都要盘点数量,因此,很快就发现厨房里剩余的卤水和香料都有人动过了,宁曼心里就有模模糊糊的想法,回头又观察了下店里诸人的神情,对于犯案人是谁,也就有了数。

    过了几天,就传出隔壁街要开新店的消息,宁曼在对方开店这天,她特地减了当天售卖食材的数量,毕竟人都有慕奇心理,对方新店开张又有大优惠,当日营业额会缩减,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和对方打对台戏,毕竟,好戏还在后头呢。

    见宁曼云淡风轻,尹氏和桃花着急的心情才稍有缓解,虽然还是担心,却总没有之前焦急了。

    两人离开后,何母鬼鬼祟祟的凑了上来,“闺女,是不是有人和你抢生意?那可如何是好?要不要干脆我们关了店回去?”

    宁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关店?”

    “是啊。”何母极力游说:“说穿了,这店是端王府的,咱们就算再忙再累,大头还是别人的,实在划不来,还不如想办法回乡,自己开个店,以你的手艺,咱们在老家总也是能挣钱的,到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岂不是好?”

    原来不单是贪卖卤水的那点银子,还想哄她的手艺,当然,要是能把她换了银子,那就更好了。

    宁曼一挑眉,“娘你是不是忘了,我卖身契可还在端王府那里?怎么,您打算卖房子卖地将我赎出来?”

    说到钱,何母就怂了,她母讪笑:“不是为娘的不肯赎你,实在是家里拿不出那许多银子,不过我听你的日常的话,感觉老太妃应该很疼你的,既然如此,倒不如你去求老太妃放了你,你只要说我们给你看准了亲事想回家嫁人,我想她必不至于为难你,说不定还会给你点嫁妆银子呢,我这个主意,你觉得如何?”

    还真是算计到骨子里了。

    宁曼失笑:“娘真是好算计,不过倒也是个办法,只是我一人只怕不行,不若娘同我一起,您到时在老太妃面前一跪一磕,看在您的面子上,没准老太妃就应了你也未必。”

    何母一听,忙不迭摇头:“这这不行,我害怕,我不行。”

    她是真害怕,她们这种人,平生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村里的理正了,这次来京城,看到城门口的守卫都瑟瑟发抖,更别说太妃这种人物了,她的概念里,这样的人物,也就在戏文上看过,平时说嘴可以,真去看,那是打从心里害怕。

    宁曼故意逗她的,见她怂了,就笑:“我还以为娘多疼我呢,原来却求老太妃一回也不愿意,只怕那疼我都是假的,不过也罢了,我本就不想回去,只是生意的事你却不用担心,那店好景长不了的。”

    何母心头一跳,忙问宁曼:“这话什么意思?”

    宁曼轻笑:“我今天特地去看过了,也让人买了他们家的东西,他们家大概是偷了我们家的卤水做生意,我虽不知怎么缺的,只那卤水却用不了两日,我只要看牢了卤水,再过几天,他们就该犯愁了。”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娘,你不知道,为了预防配方外泄,我们店的方子可是端王府独有的,有一味香料的配方连我都不知道,都是每隔几日给我送一次,因此,那店就算偷了我们店的卤水和香料,也是长久不了的。”

    何母脸色立刻变了,宁曼却故意当看不到:“因此,我也不着急找那出卖我的小贼,您不知道,那店可是附近一个出名的混混开的,到时候都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帮我教训那小贼去。”

    说到这里,她咦了一声:“娘,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可是热到了?如今天热,可千万被中暑才好,娘,快回屋子里休息。”

    何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许是中暑了,有些恶心,没事,我回屋躺躺就好了。”

    她支吾了几声,就头重脚轻的往屋子里走,交易的时候,那人也警告过她,不要用假配方骗人,要不然一定不会放过她!她当时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赌咒发誓一定是真的,若是不真,就让人砍了她的手脚,天啊,那人该不会真的来砍她的手脚吧?这可是京城地界天子脚下,应该没人会这样大胆吧?

    宁曼看到何母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宵的撇了撇嘴,就这点胆子还敢算计她,也就是吃准了宁曼是她的女儿,也不知真相大白的时候,她会如何恐惧!

    对了,也不知庄钰那边,调查出什么东西没有?

    宁曼正想着,院门就被敲响了,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何娘子,在下有事拜访,还请开开门。”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宁曼笑了笑,便起身去开门,从那日两人见面到现在,已有七八日功夫,庄钰这会过来,应该是查出了什么东西。

    门外,庄钰扶着庄夫人站在门口,他小声叮嘱:“娘,等一下可千万要稳住,不要失了分寸,吓到了妹妹。”

    庄夫人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门很快开了,庄夫人便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门里,她身材略显高挑,脸色白净目光清明,庄夫人看着那似曾相似的面庞,也不知为何,突然眼眶就红了。

    宁曼却有些意外,她目光在庄夫人脸上扫过,看到对方激动的神色,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微笑着道:“家里有人,不便说话,若是不介意,我们到你们马车上坐吧。”

    庄夫人和庄钰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庄夫人便让随身丫鬟在车旁守着,自己和庄钰宁曼上了马车。

    宣平侯府的马车很大,三人对坐,却也颇为开阔,庄夫人坐在宁曼对面,看着宁曼的脸庞,也不知怎的,眼眶就红了。

    庄钰心里叹了口气,思考了一下,斟酌着开口:“何娘子我们已经查了当年的事,如无意外,你应该是我的亲妹子。”

    开了这口子后,再说其他的就容易了,庄钰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调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我们推测,应该是当时何母看到嬷嬷的衣着和你的襁褓,想要亲生女儿过得好,才动了更换的心思。”

    “也不只是这样。”宁曼淡淡的说:“何家祖母当年还在,是个出了名重男轻女的,曾放话要是生了女儿,就送出去,估计也是这个原因,何母才动了心思。”

    真相查明,她自然就改了称呼。

    庄夫人一听,立刻心疼如绞,何母必然是不会维护自己女儿的,上面还有个重男轻女的祖母,女儿早些年的日子,也不知是如何过的。

    “囡囡,总之,是为娘对不起你”庄夫人泪如雨下:“当年我要是多个心眼,你也不必多吃这么多苦头,对不起,囡囡,都是娘对不起你”

    看着哭泣不止的庄夫人,宁曼轻轻叹了口气。

    整件事中,她和庄夫人都是受害者,庄夫人一辈子都被瞒在鼓里,将换了自己女儿的仇人女儿如珍似宝的看着护着,亲生女儿却早早死了,这其中,纵然有她当时不仔细的缘故,但无论如何,她也是可怜的。

    当然,原身更加可怜就是了。

    “算了,都过去了。”宁曼轻声说道:“其实仔细论起来,我也没受多少委屈,小时候的事,我如今也记不太清了,但入宫后我运气不错,很快就被分到了端王府老太妃的宫里,太妃性子温和,对我们这些下人很是怜惜,因此,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然而越是这样平静,庄夫人却越是伤心,宫里那可是吃人的地方,女儿虽说的轻描淡写,但真正的宫廷生活,哪可能那样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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