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上是用红笔书写的两个大大的数字,八十分一个很不错的成绩。
张听宇朝闫商风微微俯身,放低音量,眸里的欣赏似乎永远不散,在桌子下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大学霸,平时可都是曹舟第一哎,你比他多了一分。”
“那你觉得厉害吗?”闫商风转头,眉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很在意张听宇对自己的看法。
“肯定是你比他厉害啊。”张听宇肯定的回答,忽然感慨起来,“我身边都是学霸,就我一个学渣啊。”
闫商风翻看着张听宇的历史卷子,那字体不同于普遍的学渣那般字体潦草且像草书,而是像专门有练过一样,字体工整娟秀,堪比印刷:“你也可以学好的,为什么不学呢?”
他来到这个班级时,便知道公告栏上的那个张听宇是他了,每天的值日生排表是他在做,公告栏上的字迹不是他又会是谁呢?所以那时候,便对他有所改观了,只是第一印象不怎么好而已。
张听宇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很简单啊,枯燥、没意思、不想学、无趣的很。”
闫商风见他不学无术的态度,知道口头说教是没有意义的,也没在说什么。
他们不知道的是,闫商风嘚瑟的模样,摆手嘴里说着低调,让曹舟彻底对他产生了敌意,以至于第二天,一件事在班里传开了。
张听宇这次一如既往的踩点进的教室,松松垮垮的校服穿在身上,双手插兜一幅桀骜不驯的模样,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脚下生风般大步进了教室,然而在他进班时班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随即便升上了窃窃私语。
“听说他家里很穷,昨晚你看群了没有?他摆摊的照片。”
“看了,长得挺帅的,气质高冷学习也挺好的,原来是个摆摊的啊……第一好印象没了。”
“听说家里穷的连个电视都没有,这年头真有这么穷的人吗?真是活久见了。”
他的身影一直被闫商风的视线跟随着,张听宇来到位置还耍帅的转了一圈后才坐下,瞧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尤其是他们的眼神,像是在嘲笑一般,有些不明真相,便用胳膊肘碰了碰早已到班的闫商风:“怎么了?他们在聊什么?总觉得看我眼神怪怪的……”
闫商风脸色凝重,再三犹豫下将手机偷偷递给张听宇,翻开某个app的群聊,将消息呈现在他眼前。
他拿的是张听宇的手机,昨晚莫名其妙的进了一个群,里面所有人他都不认识,最开始发照片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谁,随后群里就跟炸锅一样,开始议论纷纷。
夜晚的星星在天空喧嚣,他清楚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不能自作主张,所以没有像张听宇说的那样随便找房间睡,而是选择了躺在沙发上,不知是这里曾被人躺过,亦或是这里最具有安全感。
可他并没有像张听宇那样开着电视听着声音入眠,空荡的客厅,冷白色的灯光告诉他,这里最让人不具有安全感,恰恰相反,会让人觉得孤独空旷,可他依旧想在这里入睡。
他辗转反侧,回想着那天他摆摊时最有可能的人。
张听宇看着照片锁起眉头,照片赫然是闫商风摆摊的场景,他对上闫商风的眸子,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接过手机翻了翻发消息的人,发现他也不知道这是谁,有诋毁有阻止,更多的是沉默,偶尔会突然出现几个人告诉他们让他们停止诋毁。
心里大致有了人选,很多人能依稀辨认,除了事件的发起人,看样子是个小号。
他从口袋里掏出闫商风的手机,消息列表没有任何群消息,显然是把他排除在外,故意传播。
把自己的手机揣进口袋,把闫商风手机塞到他手里,张听宇不耐烦的双手插兜,视线在曹舟身上扫过,猛的踢了一下桌子,班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谁干的?有意思吗?吃你家大米了吗?我靠我自己双手挣钱碍着你们了?你笑我摆摊,我笑你们花着父母的钱来展示优越感。”
他不想怀疑曹舟,但照片的角度,又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他。
曹舟等着闫商风的无地自容,却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么一番话,导致他一回头,直接跟闫商风对视了一眼。
这一瞬间彼此眸里揣着心知肚明,他知道了闫商风知道是自己做的,但知道了又怎样,他敢说出来吗?
事情有不少的旁观者,他们不予评论,不做表态,悄悄关注,坚持自己,不被任何所动摇。
高晴回身瞧了闫商风一眼,默默拿起一根笔扔到他桌上便回过身去。
要知道,借一根她的笔对别人来说比登天还难,那支借出去至今没还的笔,导致她谁也不在借,那天她走上讲台,直言谁敢跟她借笔就是来玩命,在班里传开后,也就真的没人在问她借过笔了。
张听宇看着桌上的笔,他知道笔对高晴来说意味着什么,抬手两指在太阳穴前向前一划,忍不住对她笑了笑,拿起那支笔朝她抬了抬:“谢了晴姐。”
高晴回身跟闫商风对视一眼没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后便回过身去。
闫商风不知道高晴扔过来的笔是什么意思,他好像又让张听宇承受了他不该承受的事。他看不透张听宇,欢声笑语似乎总能围着他转,对这件事,也呈不在意,无所谓的态度吗?也对,毕竟这些他都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忍不住问道:“你不在意吗?他们还在窃窃私语,你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但就是在耳边,让人觉得很困扰。”
张听宇原本的不耐烦,烦躁消了大半,转头拿起那支笔,直勾勾的对上闫商风的眸子:“看,一个人的支持,有时候比在乎很多人的想法来的且实际,你不能改变他们对你的看法,但你有权利做自己,事情不一定是坏的,但想法是坏的,那事情就一定是坏的了,我不想在意他们对我的想法,有错吗?我生气他们传播,但有那么一个人支持,我就满足了。”
他不过多期待,因为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所以他必须毫不在意,才能看起来开心快乐,满足于现状,是他拼尽全力最大的快乐。
闫商风不明白:“不在意就会成为他们眼中的异类,虽然我很不想交朋友,但我也需要在每个地方生存下去。”
张听宇坐正了身子,偏头几乎快要倒在闫商风肩头,悄声提醒:“知道吗?笔对晴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她再对你发出友好的信息,这是好意,仅仅她一个人认可还不够吗?”
闫商风这才意识到,他过多在意别人的想法原来是多么的可笑,他总觉得张听宇总能时时刻刻教会他应对事情的道理,他的生存方法,大概就是努力的在迎合众人,为难了自己,开心了别人,但张听宇不但没有为难到自己,也让别人感到了快乐。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做到这般坦率,这般有趣,这般让人……情不自禁:“照片的事情……”
“照片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然后还给你一个道歉。”闫商风话还没说完,张听宇便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他们深知彼此都心知肚明照片的事情是谁所为,但张听宇不愿意相信,他跟曹舟这么长时间的兄弟情,他很难相信照片是他传播的。
但那天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也许除此之外……还有别人呢?
课间,周泽来到他们位置上,随便找了个没人在的位置把凳子搬了过去:“之前我貌似对你有些不友好,不好意思了,以后我宇哥罩着你,看谁还敢说你。”
张听宇一歪头,有些茫然的对上闫商风的眸子,眸里似乎在向他询问,周泽什么时候对你不友好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闫商风摇摇头,表示没有,可张听宇掌握到了信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胳膊碰了他一下,示意他说怎么回事,可闫商风并不打算说。
张听宇也就不在追问,转头握起拳头就朝周泽胳膊上锤去,用质问语气问道:“你也针对我?”
闫商风看着替自己出头的张听宇,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他真的总能感同身受,顾及到很多人的感受。
周泽连忙致歉,表示他真的已经很收敛了:“我道歉好不好?不过针对这说的也太难听了,我一开始又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要是跟隔壁班那几个街溜子一样,我都不提醒,直接就小胡同走起了。”
曹舟回身,把手自然的搭在他宇哥的胳膊上,笑着附和了周泽一开始说的话:“对啊,宇哥罩着你,肯定没人敢说你,之前是我太冲动了,不好意思啊。”
最近宇哥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这让曹舟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全在这位转校生来了之后产生的,他必须有所行动才好。
闫商风条件反射缩回了胳膊,连带凳子一并往后移了移,对曹舟说出的这番话蹙了蹙眉,心里有一百个委屈,但都被压了下来,他知道张听宇知道发照片的那个人就是曹舟,但如果他不愿意相信,他也没有办法。
张听宇就这么看着曹舟的一举一动,忽然发现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曹舟,他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形成一个似嘲讽的笑,嘲讽自己好像从未看清过曹舟:“我不需要他罩,兄弟之间不存在谁罩谁,但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能想到我,我会觉得我被需要了,是吧?周泽。”
周泽点头,光明正大的当着宇哥的面挑衅曹舟,告他的状:“你看曹舟,道歉好不真诚,没有一点感情,咱闫哥表示不想理你,好好哄。”
曹舟瞧了宇哥一眼,这是他再一次无动于衷了,强撑了几分笑容,将周泽的告状当成了打趣,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祈求原谅:“不好意思了,之前是我太冲动了,快上课了,下节下课给你带零食,想吃什么?”
张听宇给了他一个台阶,欣然同意了他冲动的道歉,但其他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他不妄下定论:“那就带瓶水吧,下节课大课间,你替我捡球。”
“好。”曹舟几乎是咬牙吐出来的一个字,身子不在靠着墙坐,而是直接面朝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宇哥,“昨晚我学了一个魔术,要不要看?”
闫商风不会像张听宇一般捧场,一直没参与到讨论当中,就连曹舟问他话,都一幅冷漠的模样,看的曹舟心寒。
因为闫商风不说话,张听宇便冲曹舟抬抬下巴:“什么魔术,表演来看看。”
虽然曹舟很不想接受闫商风,但他的宇哥也不捧场,他需要一个人接话,抬手从闫商风桌子上拿起一根笔将笔盖取下,捏着它道:“看好了。”
他拿着笔盖在手心里搓了搓,接着抬起伸到宇哥的耳边,故意碰了一下他的耳朵,对耳朵敏感的闫商风锁起眉头,当下便条件反射的微微偏头躲了过去。
曹舟察觉到他的动作,眸里闪过一丝失落,缩回手时并将其摊开,这时笔盖已经凭空消失了。
周泽单眉一挑:“哟,行啊你,笔盖呢?”
张听宇捏住闫商风肩膀,使他面对自己,查看笔盖是不是被曹舟藏起来了,在他的摆布下闫商风任他查看,丝毫没有面对曹舟时的躲闪。
校服领子被手脚不老实张听宇掀开抖落了一下,耳朵被张听宇不小心触到时竟无意识蹭了一下他的指尖。
确认过真的没有时,张听宇眸里带着欣赏同时又是对新鲜事物的新奇,对曹舟道:“教教我教教我!”
曹舟一直蹙眉盯着二人,对闫商风动手动脚的举动感到异常烦躁,心里憋屈的想发作,却还是忍了下来,再一搓手,笔盖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手心,忽略了闫商风想学的心情,期待的朝宇哥问道:“想不想学,想学我教你。”
张听宇一巴掌拍在曹舟胳膊上,对他的行为十分不满,咬牙切齿道:“教我!不理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应该问他是不是想死。”周泽再旁作死的补充道。
曹舟知道他的宇哥喜欢这种稀奇古怪有趣的小玩意小游戏,所以总是会学一些,带几个,但见宇哥依旧兴致不高,于是忍不住反驳闫商风,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宇哥喜欢,我先教宇哥,再教你行不行。”
张听宇看出来闫商风兴致不高,只是不知是对曹舟还是魔术,于是道:“他不学,教我就行了。”
上课铃声一响,打断了曹舟即将要脱口而出的凭什么,周泽回到位置上,闫商风转头朝张听宇轻声询问:“你喜欢这些?”
“嗯,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你呢?你喜欢吗?”张听宇眼底带着期待向他询问,像是在找跟他共同的兴趣点。
闫商风对这种没有丝毫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无聊,毕竟都是假的,但在张听宇期待的眼神下笑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那我教你?”张听宇轻轻一侧头,眉目中的期待逐渐热烈,等着闫商风的回答,毕竟一开始被他拒绝了不知道多少次。
闫商风盯着张听宇的眸子,冷清碰撞热意,那骨子里的冰冷注定难以逃脱,不得不说,张听宇的阳光照的他体无完肤,不自觉便跟着笑了起来,对他点了点头:“嗯。”
张听宇弯腰在桌兜里扒之前放在里面的一枚硬币,还没直起腰,就被讲台上的班主任叫了一声:“咳咳,闫商风同学?趴在张听宇桌兜里找什么呢?找到没有,找到了站起来。”
被点名字的张听宇这才从桌兜里抬起头来,将硬币顺手揣进口袋,对闫商风不好意思道:“叫我啊?”
他站起身来,扬了扬头,亦是少年的不桀之气,对杨洁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校服也不好好穿,敞着怀,目中带着丝丝歉意,撒娇中带着些理直气壮:“杨姐?我没有不好好听课,能不能放过我啊。”
杨洁被闫商风这一撒娇,便决定放过他了,语重心长道:“嗯……那就下课你跟你同桌来趟办公室吧,不要被张听宇这个没脸没皮的吸引,好好听课,校服穿好。”
昨天他过敏进了医院,趁着中午的时候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回了学校,也没多聊聊他们对调位还有什么看法没有,想着借此来讨论讨论。
“不要~热~”张听宇即委屈又撒娇般摇了摇头,表示不想。
杨洁被他这幅张式撒娇给逗笑了,也就作罢,摆摆手示意可以坐下了。
张听宇撑着没睡觉,也忍住没跟闫商风说话,只是频频栽头,困得实在不行,他这个年纪,除了闫商风这样自律的人能做到早睡早起,他可是难入眠的很,起床也是困难户,几乎成了猫头鹰一样的生物,白天睡,夜间活动,而且兴致贼高。
好不容易撑到了下课,张听宇瞬间有了精神。
二人来到办公室,杨洁拉着闫商风的胳膊离自己近了点,她是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的,今天也在班里听说了些有关他的事,眼里不是同情,而是透着支持跟坚定:“商风,其实班里人也都很乐意跟你做朋友的,只是有些人办法可能不太得当,你可以生气,可以跟他提出来,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来解决倾诉,我是你的老师,我肯定希望你是一直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如果觉得跟我聊天会很困扰,你可以选择一个你信任的去倾诉,我相信他会跟我一样支持你的,不要委屈自己好吗?”
张听宇转头对上闫商风的眸子,示意他可以考虑敞开心扉,去信任一些,如果那个人不是我,班主任可是个很好的选择。
闫商风心头涌入一股暖流,学生时期,老师的一句话,好像真的能影响一个人。
他在被这群刚开始接触热腾腾的同学、朋友、老师若无其事的拥着一同向前走着,把他从独自一人的悲伤、难过中拉出来,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轰轰烈烈,而是抽丝破茧,悄无声息的。
杨洁看了一眼张听宇,对他总是劲劲儿的态度表示非常不满,转头又对闫商风道:“张听宇对你不友好你也可以告诉我,他这个人做事可能会无厘头,但他对一个人找想到连我都不清楚到了什么地步,你如果觉得他耽误你学习,我可以调位置,但是也请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差生,他们会你不会的东西,可以互相学习的。”
“同学之间、同桌之间,朋友之间,不就是相互打闹,然后一笑而过,彼此一起共同成长吗?我相信你们会从彼此身上学到不一样的东西。”杨洁透过窗户望向操场,视线再次回到二人身上,“闫商风打球在行吗?可以跟张听宇比一下,张听宇你不是要自律吗?闫商风这样的人,你应该跟他学习一下啊,互相监督谁做得好,毕业的时候,最后的班会就不放谁的丑照。”
张听宇以为杨洁已经不再这样做了,合着还在拿丑照说事,他不由得疑惑:“嗯?杨姐?你怎么总是偷拍我们丑照啊?”
这下轮到杨洁疑惑了:“你知道我偷拍你们丑照?”
张听宇转头看了闫商风一眼:“啊……听、听我同桌说的。”
杨洁嫌弃白了张听宇一眼,埋怨他怎么什么都说:“真是的,我不拍,你们毕业的时候可就看不到这么珍贵的影像了。”
张听宇点头,附和道:“是是是,杨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呗,拍,随便拍,是不是?”
说到最后碰了碰闫商风的胳膊,示意他开口说话。
闫商风这才点头,不在同之前般拘谨,尝试了张听宇所说的说话时带上敬语,同他一样笑着附和道:“是,杨姐说什么就是什么,随便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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