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仙?

    那种小孩子掉牙之后把牙齿藏在枕头下面,  然后牙仙会给你一个金币,或者实现你的愿望?

    小女孩为什么要在厕所里对牙仙祈祷?

    她想要牙仙实现自己什么愿望?

    祝宁根本没回头,她透着镜子看厕所门的下方,  小女孩粉红色的小皮鞋晃来晃去。

    看久了容易让人有点晕,  像是催眠一样。

    祝宁精神值掉太多了,  提防一切精神污染的可能,她眨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

    马桶上晃荡着的小脚丫不见了。

    小女孩的许愿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祝宁看了一眼,两扇厕所门上面都是绿色标识,  也就是说里面根本没人。

    这个卫生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是她精神值下降过多产生幻觉了?

    刚才有小女孩的是左边那一间。

    祝宁这时候挺讲礼貌的,  先是敲了敲门,  她刚敲了一下,这扇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空的。

    里面只有一个空的马桶,  但是马桶里还有个小小的漩涡,要么是这个马桶坏了,  要么是刚才真的有人在这儿冲了水。

    那她人去哪儿了?

    祝宁检查了一遍隔间,隔间上面是封闭的,  下方没有封死,刚才自己一直在外面,所以也不会有人跑出去。

    她应该还在卫生间。

    祝宁关上隔间门,从这个视角看,只能看到马桶底部,没有小女孩的双脚。

    她停了一会儿,  然后蹲下,再次从下方看向隔间内部。

    这个姿势有点像是什么变态偷窥狂,但听老一辈说有些看不到的东西换个角度可以看到。

    祝宁从下往上看,  这次她没看到粉色小皮鞋。

    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小孩子的眼睛,小孩儿的眼睛瞳仁又黑又大,眼白清澈,距离祝宁只有一寸,就差点贴在祝宁头盔上。

    你有没有尝试过倒着看一个人的眼睛?或者是长时间观看一张反转的脸。

    看久了你就会感觉对方不是人类,而是另外一种跟你相似又相反的生物。

    长长的眼睫毛在下方,眉毛在下方,整双眼睛颠倒着注视你。

    她们隔着一层头盔面罩,但是她感觉到热烘烘的,人类的气息。

    好像那双眼睛是有温度的。

    隔间下缘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两只手,两只幼态的手倒着抓住隔间门底部,然后天真地看着她。

    这小姑娘一直倒着趴在门后?

    祝宁一动不动,想象着对方的姿势,厕所门后有一个倒吊着的小女孩。

    她们正在隔着一扇门对视。

    “嘻嘻——”小女孩笑了一声。

    【精神值下降5%】

    又来了,精神值在下降,祝宁尝试着说服自己这很正常。

    但她好像没办法说服自己,这很不正常,她甚至想不到小女孩怎么借力的。

    精神值已经下降了31%了,如果突破50%的临界点她可能会发疯。

    牙医馆一直在想方设法污染她,这个污染区域想干什么?污染自己然后让她永远留在这儿当医生?

    咚咚咚——

    祝宁猛地一回头,外面传来许梅的声音,“医生?”

    许梅来找她了。

    祝宁深吸一口气,再次望向小女孩。

    消失了。

    祝宁打开厕所隔间,里面空无一人,她再从下方往里看也没看到任何东西。

    “医生?”许梅在催促她。

    祝宁已经进去很久了,许梅尝试着推开厕所门,但是内部被人锁住。

    她转动着门把手,使劲儿推也推不开。

    于是许梅只能把脸贴在厕所门上,好像是想要硬生生用脸颊挤进去。

    “医生?”她在这时候竟然还保持着微笑。

    咔嚓一声——

    祝宁刚一打开就看到了这样的许梅。

    她保持着偷听的姿势,门被打开也没有惯性向前扑,像是那扇门还在一样。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定格在祝宁脸上,“医生?”

    这护士真的很不正常。

    祝宁尽量平稳地问:“怎么了?”

    许梅的眼珠子转了转,她的表情非常机械,像个机器人披了张人皮。

    房盈那种纯机械人都比她更像个人类。

    许梅盯着祝宁脖子上的牙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祝宁总觉得许梅的目光非常贪婪,她好像……很馋?

    祝宁因为这种想法皱了皱眉,但她没感觉错,许梅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食物。

    她想吃掉自己脖子上的牙齿?

    “你在里面很久了,”许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因为一直要保持八颗牙齿的微笑,所以动作显得和僵硬诡异,“我很担心你。”

    我很担心你。

    肯定不是真的担心她。

    祝宁没理她,她表现得比许梅更淡定,径直走出厕所门。

    她走了两步发现许梅没跟上来,问:“你不走?”

    许梅哦了一声,然后立正站好,跟着祝宁走。

    厕所距离诊室不远,走两步路就到了,祝宁路过其他诊室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医生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手里拿着电钻在一个病人嘴里钻动。

    一时间血液飞舞,整个诊室里都是惨叫声。

    “医生我好疼!”

    “医生救救我!”

    明明里面只有一个医生一个患者一个助理医师一个护士,却好像发出了几百人的声音。

    祝宁推门进去的动作惊动了他们,他们四人齐刷刷扭头看过来。

    因为都戴着口罩,所以只露出四双冰冷的眼睛,他们的眼睛周围已经溅起鲜血。

    尤其是两个医生,他们满手是血,此时好像被人暂停了一样,冷冷地看着祝宁。

    鲜血飙到天花板上,半个诊室都是血淋淋的。

    “抱歉,”祝宁退出去,“走错门了。”

    她退出之后,诊所里又开始针对病人进行治疗。

    祝宁又查看了剩下两间诊室,里面都差不多,正在进行一种非常血腥的治疗。

    看来如果刚才祝宁选择进行治疗就会进入这个步骤。

    在这个过程中,许梅一直跟在她身后。

    祝宁能感觉到许梅的目光,她的眼神跟有实质一样,落在身上有重量感。

    祝宁现在就像是被一只孤狼盯着,对方正在等待自己筋疲力尽的一刻,马上就要扑上来猎杀。

    许梅走路没声音,经常祝宁一个走神回过头就看见许梅紧紧贴在身后。

    祝宁关上其他诊室的门,状似随意地问:“我们医院有小女孩儿吗?”

    许梅:“有很多,很多很多。”

    牙科医院有小孩儿很正常,有小女孩也很正常,但许梅的回答很奇怪,她强调了好几次。

    很多很多是什么意思?

    祝宁问:“厕所有人出过事儿?”

    许梅干巴巴地说:“没有。”

    许梅说没有,是不知道呢还是真的没有。

    如果许梅是一个误入污染区域的正常人,慢慢被牙医馆同化了,那她其实不了解整个牙医馆的历史也是正常的。

    祝宁问:“你来多久了?”

    许梅:“一个月。”

    一个月对于一份工作来说不算久,但是对一个人类在污染区域的时间就算了。

    正常人在污染区域的极限时间是六个小时,已经干了一个月应该是污染物。

    祝宁:“你家住哪儿?远吗?”

    许梅看着祝宁的脖子,从头到尾她的目光都没离开祝宁脖子上的牙齿,她快按捺不住了。

    她咽了下口水,“34,12”

    许梅报自己家地址像是报坐标一样,这应该是他们小区独特的交流方式。

    就在34号楼,真的很有可能会误入这个地方,祝宁刚才上来的时候好像路过了许梅家。

    祝宁啊了一声,真的跟人闲聊一样,“这么近,上班很方便啊。”

    祝宁这句话是在测试她。

    许梅没回复她这句闲聊,可能是智慧不够高,她好像只能回答问题,或者做出有明确指示的事儿。

    闲聊是没有明确指向性的,所以许梅无法做出规定动作。

    祝宁换了个问题:“你试用期呢?”

    许梅突然表情变得很认真,“我还有两个月试用期,我要努力通过考核。”

    许梅很害怕会被解雇,她很喜欢这份工作,据祝宁了解,现在医疗跟她们那个年代很不一样了,很多大型医院的护士已经被机器取代。

    取代他们的甚至没有到达需要用机械人的地步,只需要用机器就行。

    机器会更加耐用,而且更好控制,更容易实现标准化。

    护士应该不好找工作,而且许梅看上去也有四十岁,年纪大了应该更难找。

    同样的那些医生也很卖力在工作,听说现在传统牙医也被医疗舱取代,牙医的处境也不咋地。

    这个牙医馆好像容纳了很多被社会淘汰下来的人。

    假如世界是一个运转的大型机器,那些老化的零件退休下来之后,被牙医馆给吸纳了。

    祝宁慢慢摸清楚了一些关于这个污染区域的底色。

    祝宁问:“五楼是干什么的?”

    那扇门没有门把手,也没有锁孔,祝宁在想自己用万能/钥匙能不能打开。

    马上就要走到诊室了,祝宁问了之后迟迟没有听到回答,她回过头看,发现许梅已经没有跟上来了。

    她就站在阴影里,死死地看着祝宁,“不能进去。”

    她眼睛抬起来,露出大片眼白,她说,不能进去。

    按理说祝宁应该再继续问为什么,但她看到许梅的表现后没有深入询问。

    她总觉得再刺激下去,许梅就要失控了。

    祝宁走回自己的诊室,里面跟出去的时候差不多,也没有新的患者进来。

    许梅就站在门口,祝宁坐在办公桌后,抱胸看着她。

    这次她很有经验,目光不会离开许梅半步。

    这护士好像很想吃掉她。

    祝宁一边盯着许梅,一边思考,刚才出去上个厕所,知道了很多信息。

    第一,五楼不能进入,看许梅的表现这里对员工来说应该是禁地。

    进去了会怎么样?许梅没说。

    可能里面就藏着牙医馆的秘密。

    许梅从头到尾都跟着祝宁,她没办法在许梅眼皮子底下去查看五楼的门。

    第一,厕所里有个小女孩,她对着牙仙许愿,但没说自己的愿望是什么。

    那个厕所里的小女孩为什么是倒吊着的?

    她是不是污染源?

    没想明白。

    第三,这个污染区域可以自由进出,给失业者提供了重新就业的机会。

    这种就业机会不是说给你发工资,许梅明显都变成污染物了,她可能已经不需要金钱这玩意儿了。

    许梅需要的是心理安慰。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必须要去上班,这个本能驱使她进入污染区域,然后被牙医馆吸纳了。

    还有一个问题祝宁不理解,他们的客源呢?

    为什么有这么多源源不断的病患?

    祝宁进来之后发现,除了她这间诊室没人,旁边那三间都很忙碌,一直有病患在进进出出。

    哪里来的这么多病人?

    祝宁随手抽出一本病例,上面的字还是跟乱码一样,如果不是熟悉笔迹的人很难认出来。

    祝宁第一次看马上就放弃了,她如果没头绪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猜测都不知道往什么方向猜测。

    她上次看只关注日期,这次更关注内容。

    她一边提防着许梅靠近,一边看第一本病例,她一共拿出十本。

    十本对比着看,医生飞舞的字迹在祝宁眼里就像是图形。

    她放弃了直接从文字角度看阅读,她把这些病例内容当成图片来看。

    十本病例里,有几个相同的“图形”。

    写的同样很扭曲,但是可以根据前后文大致猜测。

    人类阅读文字的时候,一旦脑子里有一些联想,就可以莫名其妙看懂一些内容。

    有五个字在不同的病历本上都重复出现。

    “后……遗……症?”

    祝宁仔细对比三个字,后遗症,这三个字应该是对的。

    后遗症出现在病例里很正常,但是前面两个字又是什么,写的实在是太潦草了,只能看懂两个字都是上下结构。

    应该是一个专业名词,第一个字很像梦字。

    “梦?”祝宁呢喃着:“什么梦?”

    她飞速阅读一边看了一眼许梅,许梅一直低着头,保持着微笑没有动。

    其实许梅现在状态挺诡异的,祝宁的意思是,这个护士一直不正常的前提下,现在都显得很诡异。

    但祝宁管不了那么多,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她抽出更多病例,有了一个猜测方向之后更容易找到目标,她要寻找这个关键词。

    只要阅读的病例足够多,拥有一个确切的目标,就容易找到一个写的没那么潦草的。

    “黑?”祝宁念出这个字,“黑、梦?”

    黑梦是什么?

    黑梦后遗症?

    后遗症的反应就是牙齿坏了?就是她刚才看到的那种牙齿里长了个人吗?

    咔嚓——

    这一声实在是太清脆了,祝宁抬起头,刚好看到许梅脖子朝左侧歪斜的过程。

    她竟然折断了自己的颈骨,脖子像是一张嘴一样裂开一个口子。

    她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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