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
亚瑟过于突然的话语,把身后抱着椰子壳的干瘦少年吓一跳。
可就算是遭遇惊吓重重摔倒在地上,他也没有让怀中的椰子壳掉落,那死死抱住椰子壳的模样,就像椰子壳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尤其是在感受到亚瑟视线的时候,他就把怀里的椰子壳抱得更紧了。
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这个衣衫褴褛,皮肤浅棕,身上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疤痕,头发也被修剪得乱七八糟的少年,就像是某种见了光的地穴动物般,低下头缩成一团。
就算已经害怕成这样,他依旧颤抖着稳稳递出那个椰子壳,战战巍巍的用都坦语说道:
“给……给……给您……”
看到椰子壳里是某种不认识的果实,亚瑟疑惑挑起眉。
感知到更远处十四个弱小生灵的忧虑情绪,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的他,一边观察少年的“变化”,一边熟练用都坦语问道:
“为什么要给我?”
“混乱”途径的观察“变化”不等于“观众”途径的“读心”。
能力表现和效率都有极大差别。
观察“变化”这种收集关键线索反向推演情报的能力,更擅长获取过去已经固定不变的信息,解析当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会很麻烦。
强行做到等同“读心”的效果也能做到。
但很没必要。
他大部分时候都用来测谎和扩展更加细节的观察视角。
听到亚瑟的问题,递出椰子壳的疤痕少年小心翼翼抬起头,但他只是看到亚瑟身上华贵的衣服就立刻缩回视线,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说道:
“神说您……您是……您是尊贵的客人。”
是“守护之神”?
还是极光会那些有权利管理信仰的成员?
亚瑟不知道。
但他对这些无名渔村的村民很感兴趣。
招来盛放不知名果实的椰子壳,从其中的“变化”里感受到自己喜欢的那种“生命力”,他笑着点点头,对明显松了口气的疤痕少年问道:
“你觉得这是供奉,还是招待呢?”
疤痕少年似乎读过书,能听懂“供奉”和“招待”的区别,他低声念叨着两个单词就陷入思考。
亚瑟收下椰子壳里的果实,似乎让少年获得了些勇气。
现在的姿态虽然很卑微,但他已经没有那么害怕。
像是终于想明白问题的答案,他想恭敬些站起来回答,但因为腿软没力气,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只好失落地蹲坐在地上,低着头用双手缓缓抱住膝盖,侧着身体说道:
“神说……您是客人,我……我们想招待您。”
从“变化”中感受到大量的恐惧和哀伤,亚瑟立刻知道这句话是谎言。
原因是什么并不重要。
散去所有冷漠和伪装,亚瑟笑着把椰子壳平稳扔回到少年面前,然后转过身和少年面对面坐着,凭空在双方中间挪来一张摆满丰盛食物的圆桌。
那种爆炸般剧烈释放的美味芬芳,让少年短时间里大脑陷入短路。
少年直愣愣盯着桌上的美食,口水立刻就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随着无法克制的一声“吸溜”,他才勉强清醒过来。
嗯……很勉强。
他看着那只黄金脆皮鸡的视线,几乎能把鸡骨头都嚼碎了,咽口水的声音快要响成一首奏鸣曲,那破洞鞋子里的脚趾和抱膝握紧成拳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已经显露出大量苍白色。
欲望和恐惧同样强烈。
但他什么也没做,更加没有急迫地说些什么。
看到疤痕少年是这幅反应,亚瑟才开口说道:
“呵,还是我招待你们吧。”
听到这句话时疤痕少年的“变化”剧烈波动起来,但不等他做什么反应,亚瑟就有些恶趣味地笑着继续说道:
“但你都说了,我是非常非常尊贵的客人,所以啊,只要你们和我玩个游戏,我就原谅你们的怠慢,并且还能反过来招待你们,怎么样,要试试吗?”
用心倾听亚瑟说的每个单词,疤痕少年强行把视线从食物上收回,伸出双手抱起地上的椰子壳,反复咽了好几口口水才说道:
“抱,抱歉,这已经是我们最好的食物了,真的很抱歉。”
这种避重就轻的话术很不像是一个少年的能力。
而且使用技巧并不算生硬。
发现疤痕少年的“变化”彻底被恐惧占据,亚瑟用手指拿捏着下巴,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他伸手虚抓,跨越遥远距离把那十四个远远窥视这里的村民直接挪移过来,引发一阵阵惊呼声。
没有让这里乱成一片,亚瑟抬手一响指,所有人口中都多出个香酥大鸡腿,惊慌中的下意识咬合,让诡异的寂静将这里笼罩。
层层蔓延的椒香芬芳,很快引动对应饥饿的声响。
咸的滋味疯狂勾引着名为“饥饿”的“魔鬼”;
辣的滋味百转千回,让人感受生命的火热;
麻的滋味刺激着味蕾去捕捉更多……
他们的舌头已经充分感受到什么是美味,身体的本能带着他们跨越饥饿,直接上升到“品尝”这种境界。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吞咽口水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种外焦里嫩的美味彻底散发开了。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人无法抗拒美味的诱惑。
咬下第一口,吃光一整只,舔舐整根鸡骨。
甚至真的有人尝试爵碎那根骨头。
这十五个少年少女年纪最大不超过十三岁,个个身体虚弱而消瘦,其中大部分有着肢体残缺,而且是很明显的人为痕迹,瞎眼、割耳、剜鼻、断手断脚等,但在南大陆这种地方,其实不能算特别严重。
能活,但没法活得好。
和他们相比,最开始那位少年真的只是疤痕多了些。
嗯,稍微多了些。
他们一边害怕地躲避着亚瑟的视线,又一边极为珍惜地紧握着鸡骨头舔舐其中最后的滋味,当亚瑟的意识扫过更远处的杂乱墓地,以及情况堪忧的菜地时,他才知道不是他们的残缺不严重,而是残缺严重的已经死了。
从“变化”中解析出这里的真相,他笑着摇摇头。
原来是被“守护之神”信徒脑袋一热解救的奴隶。
因为这里的环境特殊,他们才被安排在这里暂时躲藏,说是再等待一段时间,就会有船带他们离开。
或者几个月,或者一两年。
又或者不会来……
弄明白前因后果,亚瑟重新把视线落在那个疤痕少年身上,看着对方神情苦涩地小口吃着鸡腿,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现在想和我玩游戏吗?”
被这个问题吓到,所有少年少女都瑟缩着向后退,齐齐慌张地看向疤痕少年,根本不敢多余去看桌上的更多食物。
把鸡骨头放在嘴里反复嚼着,疤痕少年低着头,面色凄苦地点头说道:
“感谢您赐予我们食物,我愿意参与您的游戏,但他们连字都不会写,有的连话都不会说,能让我代替他们吗?”
“拜托您了……”
追加最后的拜托时,少年谦卑地伏下身体,把额头死死抵在地上。
而亚瑟就像是欣赏面包剧场的戏剧般,把胳膊支在桌面然后撑着脸庞,悠闲看着孩子们的表演。
他始终注视着“变化”纠缠的细节。
从他背后释放出的不可见迷雾触手怪物,还在继续粗暴地整理混乱区域。
只是进度适当放缓了。
发现这些家伙已经或多或少猜到不会再有人来接自己,他把游戏内容从像是专门捉弄人地爬椰子树摘椰子,改成了更适合达成自己目的的项目。
用手指反复点着桌面,发出咚咚轻响,就这么让疤痕少年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直到他额头流冷汗,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才笑着说道:
“好啊,我们要玩的游戏就叫……说谎话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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