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这是他思考后最温和的骂人的话,是万分的不可置信。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至于吗就骂人……

    我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转身出门。

    自然,我很有礼貌,不管多气还是回身欲关房门。

    只听褚珩继续烦人地说:“别作一副怪像,把你的下嘴唇从上嘴唇上松开,丑死了。”

    去你爹的礼貌!

    我立马顿住,指着褚珩便要放弃讨好他的计划开始骂街。

    他淡淡望着我,琥珀色的眼珠,鼻挺唇红脸白,怪好看的。

    我一哽,脸一红,大脑随即当机。

    把住房门就是一砸,骂骂咧咧地走了。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呸!

    自那日猛然间发觉褚珩原来真是好看的,我怀疑忧郁了些日子。

    虽然事实正在眼前,而我脑中挣扎亦是无限——

    我不会真他娘的被洗脑成功走上不归路了吧?

    愈想不开,平日再见送饭食的褚珩也没了逗弄的兴致。

    褚珩估摸着被我那画像说亲的行动惹了个大恼,切切实实地不理人。

    我正犯着疑惑呢,不像先前般主动求和,与褚珩处在一处时空气更是尬出了别番滋味。

    皇后千秋将至,国子监酝酿着休沐,于是发疯似的狂赶进度,不日后举行这期的最后一场大考。

    虽说咱国子监生继承前辈们的优良传统,平日不学无术,听书溜蛐蛐,一到大考便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同……灰溜溜地收拾好心,没日没夜架着眼皮地强行补以往落下的功课。

    不为别的,休沐了,谁也不想听自家耶娘没完没了的唠叨。

    我在这紧张的几天中也顾不上思考别的烦恼事儿,暂时躺得不那么平,日日勤快地骚扰阿耶给我补课,阿耶不行,那就褚珩。

    家里一个状元一个探花,不用白不用。

    大考那日正是个好天气。

    有日当空,却不炎热,整个人待在外边都是舒服的。

    甚是适合放纸鸢与斗蛐蛐。

    想着,我不免顿住手中的笔,看向窗外。

    “哎哟!”

    脑袋上突然一下,疼得我呲牙咧嘴。我委屈巴巴地抱头看向罪魁祸首——博士比我还生气,胡子都要吹飞了。

    “尚柳!外面没有答案!专心做题!”

    我狂点头,坐着的姿势严重影响了我哈腰,显得不那么真诚,所以博士甩袖离去也不是我本意。

    大考完毕后,我只感觉淌过忘川十八层地狱抽筋拔骨后看见了天堂仙女姊姊招招手。

    当然一般来说,这极大概率是出现了幻觉。

    ……

    皇后的千秋向来奢华,普天同庆,灯火彻夜不息。这是开国皇帝那留下的规矩,因他极爱皇后,于是连着举国黔首都要记着、爱着他的皇后。

    皇宫中摆下酒宴,提前几日发礼柬给诸位三品上的大员。到时人流如注,官员们自会带上自家最得意的儿女参宴,宴中少不得吹嘘谄媚,牵线说媒。带女儿的官员少不得想女儿一步三回眸再把青梅嗅一嗅,万一这青梅就戴在某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儿头上了呢。

    不过阿耶好似没这个心思,随随便便问了问我去否,那语气仿佛我拒绝他便真让我待在院子里似的。我才不想错过欣赏各方花草的好时机,答应得能多爽快便多爽快。

    说来,这些个是听青喜讲的——她是褚珩奉阿耶之命去专卖丫鬟的梅大娘那儿赎来的。

    据说是一片乌泱泱叽叽喳喳的丫鬟中,就属青喜最不闹腾,褚珩被闹得头疼,不暇思索点了看起来好点儿的青喜,给银子似扔烫山芋,迅速把人领了回来。

    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丫头与某一见如故,由开始假意寒暄到偶然发现对方都看话本!这可谓臭味相投,一时恨不得歃血为盟桃园结义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当他发现这一切,已然晚了。

    想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我便觉着更是愉悦。

    青喜是个水灵可爱的小丫头,年纪不大,受过些苦,但从不消极,并阅遍古今话本,听全无数民间传说。只是这丫头做事偶尔马马虎虎的,估计这本领和她惊人的记忆做了交换。

    宫宴当天我一大早就被青喜摇醒,这丫头兴奋极了,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小娘子小娘子,快起快起!要打扮呢!”

    我确实对参加宫宴无比向往,但不妨碍我想偷懒,于是生无可恋地任青喜在我脸上瞎捣鼓。

    “青喜,你怎么什么都会啊。”连我都觉得褚珩赎回这丫头可太值了,少了好些嬷嬷小厮的月银。只要是人能干的活,青喜全干了,当然,质量另论。

    青喜红了红脸,至少看上去颇不好意思,她答:“有月银,便可都会了。”

    “……”我被她的实诚震惊到。

    打扮完,我也醒了瞌睡,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兴奋起来,拉着青喜飞奔到阿耶院里,正正与褚珩撞了个满怀。

    “小心别摔残了。”

    我咬咬牙,拉着青喜跑开,并对他摆摆手开始恶心他:“什么?你说小心?谢谢褚一一,记住啦!”

    ……

    片刻后。

    看着褚珩的棺材脸,我一阵窒息——

    府里三辆马车,其中一辆的马不知今儿个怎的了,好巧不巧吃坏肚子,拉得萎靡不振瘫在草棚里一动不动兢兢业业挺着尸。

    阿耶眼带笑意地看着我,又看看褚珩,一个人潇洒地踏上其中一辆马车。

    我懂,我懂。

    我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地请兄长先行,随着其后上了马车。我可怜的青喜则坐在车外与车夫兄弟一起吹冷风,于是就有了我与褚珩尴尬脸对脸的窒息场景。

    褚珩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最后我实在郁闷侧过身,在两个人一起不那么宽敞的空间内,格外难受地蜷成一坨,开始装睡。

    褚珩这会儿却不嘴贱了,一路上十分安静。我们居然呆在一起超过一柱香没吵架!

    下车时他还轻轻摇醒我!

    那便是他首先求和的了!

    鄙人胸襟宽广可谓海纳百川能容博爱,就勉勉强强跟他聊两句罢。

    “可是到了?”我决定按照事情发展自然而然问出此时此刻最最自然之言。

    “难道我攘你玩不成?”

    “……”

    我算是明白了,果然有人天生就不配和人交流。

    捱到宫外,需步入宫内。终结束这般酷刑,我提着裙摆,轻快地蹦下马车。

    至宴上受邀者几已齐聚。耶耶很自然地被拉入拥有宰相肚的一团,这些老家伙休沐也要论论政事,真是操劳命。

    青喜则去了另一个小团体。

    失去了欢乐源泉的我坐在席上百无聊赖地啃着桃儿,数着自来起找褚珩搭讪的小娘子。

    十三个。

    丢下又一个桃核,抬眼见着一红衣娘子款款而来。凭我多时观察,断定她该是宴上最美的娘子。乍又想起她为何而来,便又觉人生如此凄苦,命运待人如此不公平。

    我拿起桃儿,愤然啃起。

    “十四……小娘子好胃口。”

    “那是。”我头也没抬,应付一句,随即一僵。

    等等!这声音!再一瞄……这红色!我抬头,顿觉窒息——美人在对我笑。

    恍惚中,又见美人朱唇轻启:“妾李盈盈,不知可否与娘子小坐。”

    我淡定地强行将不争气的嘴阖上,淡定地起身拱手,不过踉了个跄。

    “自然自然,华阳公主坐,坐。”

    早该料到,今日除皇后之女华阳公主,还有谁会身着红裳。不过某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人,公主寻我不过是公主之身不便直接搭讪罢了,于是乖乖地把靠近褚珩处的位置让出。

    我都被自个儿的懂事感动到。

    公主开始与我闲聊。

    “你可是云太傅之女?”

    我点头:“是,小女曾尚柳。”

    我看见公主轻挑眉头,含笑看我,心都酥了。只听她问:“曾?”

    我挠挠头,觉着还真不好解释,只得笑道:“我阿娘便是姓曾。”

    公主轻轻点头,让我松一口气的是,她没再追问。

    漫长的半时辰过去了,公主硬是半句话未与褚珩搭,倒是与我天南海北地闲聊。

    我颇疑惑,莫非是公主秉性内敛实是不好在妹子的眼皮子底下与心上人说话?但见公主脸微微偏过,分明是偏向我专注的样子,也并未有分毫动作是要看看褚珩的。

    我懂了,我真的懂了——这便是公主!

    小不忍则乱大谋,公主耐心是真好。我仰望,无比钦佩。

    坐久了总有些烦闷,况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我却吃了许多水果,分外的急,于是趁公主无话可说,静下来安静望向舞池时,我深明大义,决定把空间让给褚珩和公主——去茅厕!

    绕出宴席所在地,我舒了口气,见天空高远,微风拂过更是觉着清醒许多。

    果然还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带着感慨,我负着手走在宫中,自觉有股无法言说之霸气。

    然后我发现这皇宫是真他娘的大。

    看着满园园的花,路自其间打开,我不胜迷茫。

    这和这,这这这,不都长得差不多?总有种似曾相识的不妙感。

    愈走感觉愈强烈,我分外痛苦,分外后悔,为何不请公主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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