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阻止幽篁吗?连他也不行吗?
帝姬被幽篁吸去大半灵力, 面如白纸,身体虚弱。
瞻云痛恨自己没有察觉幽篁的企图,险些害了帝姬。
“不要自责, 没有人知道幽篁做事可以如此随心所欲、不顾后果。”
帝姬抚摸瞻云的面颊,笑道,“我倒是很感激他们的到来。白玉告诉我,你喜欢我……”
瞻云习惯性地摇头否认。
帝姬淡淡叹气,“我从小看着你长大, 我爱上你,你肯定觉得我很恶心吧……你是海族唯一的把我看做普通人的人。你给我取了名字,你说明珠闪耀, 正如我的性格。你告诉我海面之外的世界……你满足我内心深处的渴求……”
“我只是作为您的臣民,做了该做的事, 帝姬大人。”
瞻云垂眸,不敢看帝姬的眼睛。
帝姬深深地失望了。
未盛开便枯萎的骨朵到底算不算一朵花?瞻云对她的爱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帝姬没有答案。
如宝蓝色海洋的眼睛露出深深痛楚,像被飓风切割的巨浪,洒满破碎的光点。
帝姬低声问道:“是否等我死了,也得不到你的一句真心话?”
“你不会死!你是海族至高无上的帝姬!”瞻云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
整个海族的生死轮回压在明珠一人身上, 所有人给予她至高无上的帝位, 同时用责任监禁她。
甚至他的父亲,在明珠透漏出想离开海洋的意愿时, 故意让他接触、讨好,一步步策划让明珠爱上他。
以爱为囚牢, 永远将明珠禁锢在海底。
哪怕他寿命终止、重归轮回, 他们也要用这份爱永远桎梏明珠。
瞻云在很小的时候, 就被父亲灌输「必须让帝姬喜欢他、爱他」的思想, 而在他一点点爱上明珠后, 才慢慢意识到以爱为名是多么的残忍。
明珠不会老不会死,爱上他,守着他的灵魂转世,再守着他长大,要面对怎样的孤寂?又有多少可能他们会再次相爱?
即便他们再次相爱,乃至生生世世相爱,瞻云只感觉到无比的恐怖。
他和明珠正如线与提线的木偶,谁也无法自由。
所以,他不能爱上明珠,绝对不能。
“我会找到魔尊,杀了他,夺回你的灵力。帝姬,你永远不会死!”
瞻云眼底尽是杀意。
“我会死,我有预感,从未有过的强烈。”
帝姬紧紧握住瞻云的手,眼睛直视他,“这于我而言不是件坏事,你知晓的,活得太久是件折磨。如果我死了,你会承认吗?你会承认爱过我吗?”
瞻云咬紧牙关,缓缓摇头。
帝姬一死,生命树倒塌,整个海族将不复存在。
帝姬怎么可能会死?即便海族战至最后一个人,也会保护帝姬的安全。
瞻云根本不相信帝姬的说辞,他也绝不承认他对帝姬的爱。
千疮百孔的心再次绝望时,会怨恨、会憎恶、会不顾一切地反抗。
生命树下,扎于帝台浆内的根须开始显现出黑色的痕迹。
——
“时机到了。”
此时白玉刚踏入生命树的结界,他似乎听到了若有似乎的叹息声。
时什么?
“白玉,你没事吧?”
幽篁见白玉呆愣,关心问道。
白玉晃晃脑袋,只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他再次确定道:“闻陌真的会藏在生命树结界吗?”
幽篁淡淡道:“有可能。闻陌的实力区区金丹期,怎么可能在海族不留下任何痕迹?除非他躲进了海族人无法进入的地方,比如生命树的结界。”或者,根本没有进入海底。
当然,这个可能性,幽篁没有说。
白玉体内仍残留有水灵本源,可以轻易打开结界。幽篁进入结界的真正目的是吸收水灵本源。
上一世,他收集金木火土四行本源,差了水本源,以致于自爆而亡。这一次他若能集齐五行本源,天道也拦不住他!
幽篁深沉的心思,肉眼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破绽,而且白玉的注意力全部在一张一合的嘴唇。
微微的肿胀使幽篁淡薄冷漠的唇型更加饱满,唇瓣细小的伤痕足以控诉主人曾遭受的蹂躏。
他刚才因为不善亲吻,把幽篁咬伤了。
白玉喉结滑动,为自己的鲁莽和急色而忏悔。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打算占据道德高地,狠狠责问幽篁,在这场「爱情战争」中获得最佳优势。
谁承想在幽篁掩旗后退时,他一时激动又莽了上去!
白玉只懂在敌方外围属地纠缠迂回,敌方在尝到血腥的痛楚后,迅速深入后方,打得白玉措手不及,丢盔弃甲。
泪光涟涟自不用说,还因造成实质性的伤痕证据,害羞情怯,失去了询问到底的主动权。
如今敌方稳如老狗,以不动应万变。
白玉愤愤地想:老子一定要扒掉幽篁的底裤,看看到底有没有「我爱白玉」四个大字。
二人各怀心思,走入生命树结界,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大吃一惊。
生命花正在飞速地凋落,无数蕴含海族灵魂的水滴在脱离生命树后,融进无尽的海水,再难寻踪迹。
火红的生命树仿佛感染了致命病毒,漆黑如墨,树枝鬼魅般招摇,根须从地底冒出,活了一般贪婪吞咽着什么。
“糟糕!生命树要吃了水灵本源!”幽篁神色大变,挥出夕照剑,斩断不断涌现的树根。蓝色帝台浆爆裂而出,如流淌的蓝宝石缓缓飘动。
幽篁手心一抬,将其吸纳进体内。
“水灵本源不就是帝姬吗?”
白玉话音刚落,脑海里飞快闪现出帝姬与生命树互动的场景,瞬间明白过来:帝姬用本源供养无数的海族灵魂!
而现在作为连接渠道的生命树不知为何想要独占养料,吞了帝姬!
“幽篁你不能吸!帝姬会死!”白玉一边大声说话,一边运出所有灵力,如四散的烟火,尽可能多地包裹住坠落的灵魂,不要他们消失。
他的眼神紧盯幽篁,对方在听到他的呼喊后,身影停顿瞬间,随即继续利用夕照剑与生命树对峙,吸收不断溢出的水灵本源。
幽篁分明不在乎帝姬的死活,不在乎整个海族的死活,他只想得到水灵源!
温暖的海水变得异常冰冷,沁透每一个毛孔,白玉如坠冰窟,嘴唇无意识地抖动。
——
帝姬感应到水灵本源的异动,握住瞻云的手出现。
此时,生命树再次抽大身形,遮天蔽日,无数的树枝灵活地舞动,与幽篁相抗争。
五行相生相克,金克木,夕照剑快如残影,将树枝树叶绞碎成末,红蓝碎光满天飞舞,像下了一场奇异的雨。
“幽篁!!”
瞻云目恣具裂,手持长戟,与幽篁缠斗在一起。
帝姬落于白玉身侧,双手徐徐上抬,幽蓝灵力如飓风般搜刮即将坠落的海族灵魂。
“小鱼儿,发生了什么?”帝姬冷静得可怕,好像每分每秒都在被抢夺而去的帝台浆不是她的生命。
“我们进来时生命树已经暴走!幽篁在阻……止……”
白玉说出这句话后,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在受害者面前为幽篁开脱辩解……
白玉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为了幽篁,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甚至模糊善恶。
帝姬看出几分不对劲,没有再询问,转头对瞻云说:“先阻止生命树。”
所有海族灵魂暂时被保存,但灵力一旦耗尽,他们便将消弭于海水里,必须尽快安抚生命树,让他们回到树上。
白玉抽回手,挡在幽篁面前。
“阻止树,不准杀帝姬。”
白玉用上了「杀」,他的眼神充满近乎哀求的情绪。
幽篁犹豫一瞬,撇开他的手,道:“抱歉。”
从重生那一刻起,他便一定要灭世,而帝姬则是最不容有失的一环。
没有人能阻止幽篁吗?连他也不行吗?
白玉心痛如绞。
突然,从天而落一道佛光,「卍」字佛印与无数佛家念语拢住生命树。
在佛光的洗礼下,生命树逐渐缩小,黑色退去,重现赤红的树干。树根重新扎回海底,不再试图离开。
身戴皇冠的中年人,以及一身佛光的青年和尚自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
“帝姬大人,您没事吧。”中年人慌忙问道。此人正是瞻云的父亲,海族国王瞻洗天。
帝姬摇摇头,但接连两次被吸纳本源,身形已有些飘忽透明,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状态非常不好。
“凝神丸,服下。”
青年和尚身着莲花僧袍,眉心一点朱砂痣,如天上雪莲,清冷千年。他的声音也似雪山流水,清而不妖。
帝姬接过和尚的凝神丸,暂时稳住身形。
“海族差点全族断灭!”
面对满目狼藉,瞻洗天眼圈发红,手指幽篁:“是你!灭世魔尊,你今日休想活着离开!”
“且慢。”
青年和尚望着高大的生命树,静静聆听片刻,淡然道,“非出自魔尊之手。生命树想要自由,他受够了千年孤寂,受够了海族的千年压榨。”
瞻洗天显然没想到和尚如此说,诧异道:“佛子何出此言?”
帝姬有些累了,半倚靠在瞻云怀里。
瞻云微微挣扎,换来帝姬的瞪视,霎时屏住呼吸,不敢再动。
“没有人比他更懂植物的心声,他说是,肯定是。”
帝姬道,“柷莲可是木之本源。”
“帝姬,好久未见。”
柷莲又看向脸色阴沉的幽篁,颔首道,“幽篁,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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