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知道啦。
这是人间的一处村庄, 已经半年没下雨。
土地干裂,地里的麦子枯萎,盛夏的树叶因缺水而发黄, 纷纷掉落。就连井里也打不起水来,人们往往要徒步几十里,到更深的老井里提水。
村民们正在进行活人祭祀,把幼童幼女捆绑在竹排之上, 村民们围绕竹排, 跳着进行古老而怪异的舞蹈,口中悼着奇怪的咒语,混合祭祀童子的嚎啕大哭, 越发可怖。
祭舞结束,有人手拿火把, 准备在干涸的河床上烧死幼童幼女。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灭火把,幼童幼女的绳索松了,孩子哭着奔向父母,相拥而泣。
两名男子从天而降, 一威严一秾艳, 皆好看得不似凡人。
村民们纷纷跪地,高呼:“神仙显灵。”
白玉面容冷肃:“活人祭祀残忍无比, 以后严禁如此!”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办法……”
“荒谬!”白玉怒骂道。
登时四周燃起幽幽蓝火, 吓得种村民纷纷磕头认错。
村长颤巍巍道:“天上已经半年没下雨了, 请火神大人莫要再惩罚我们……”
幽篁施展灵力, 天上顿时浓云密布, 电闪雷鸣, 下起瓢泼大雨。
“神仙显灵……神仙显灵……”
他们再一抬眼,哪里还见二人的影子。
白玉与幽篁坐在树干上,望着光罩外纷纷扬扬的雨,微微犯愁。
“从妖族魔族找个水系来吧……这点子雨解不了旱情。”
他和幽篁都不是水灵根,施法降落的雨量有限。
幽篁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道:“恐怕得找几十个水系。”
白玉狠狠白他一眼:“找还是不找?”
“找。”幽篁哑然失笑,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夫人发话,别说几十,几百为夫也定是要给夫人找来的……”
一月前,两人在魔族举行了婚礼。
白玉现在是他名正言顺的道侣,每每想到此,幽篁的眉眼尽是温柔的笑意。
“小白,我爱你。”
幽篁侧头捧住白玉的脸颊,黏黏糊糊地亲上去。
他太笨了。
直到小白拉着他看了出戏折子,才明白说爱的重要性。
戏剧也不复杂,讲的是一对夫妻先婚后爱,明明相爱却总不说,有误会也不解释,最后分道扬镳、错过彼此的故事。
看过戏后,幽篁吓得冷汗涔涔,恍然意识到他还没对白玉表达过爱意。
正值元宵灯节,幽篁也不知怎么的,脑袋突然灵光起来。在两人暂居的院子里挂起九百九十九盏亲手制作的灯笼,取意长长久久,每盏灯笼都写着一句「我爱你」,向白玉表达了爱意。
小白接受了迟来的表白,两人得以顺利成婚。
他的小白怎么可以这么好?
想到此,幽篁抱紧白玉,加深了吻。
白玉眼尾泛红,呜呜抗议。嘴巴亲得好疼……要肿了……
眼看幽篁的手越来越往下,揉搓越发暧昧,白玉不免想到成亲一月来的混沌生活…他快要被幹死了。
修真什么的,也有不好的地方,法术一施,疲乏全消。特别是两人的体质如此契合,白玉一个月几乎没出过寝殿门。
即便身体受得了,精神上着实吃不消。
白玉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把人拽出来,可不是换个地方玩更刺激的。
在他持续地抗议下,幽篁恋恋不舍地松了口,赤金眸子清润带水,委屈道:“小白,再亲一刻钟,我保证只是亲亲而已。”
“滚!”被骗了一次又一次,白玉可不会再上当。
幽篁只好执起白玉的手指捏玩,从指根一点点捏到指尖,放到嘴边亲了亲。
忽然间,倾盆大雨冲破结界,反应不及的两人人被冲成了落汤鸡。
“哈哈哈……”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二人知不知羞人?”
宫装少女一袭明黄锦衣,光华四照,身后跟着俊美的男子,正是帝明珠和瞻云。
幽篁挥了挥衣袖,两人衣裳霎时恢复干净透爽。
甜蜜的二人时光被打断,幽篁脸色阴郁,倒也没出言训斥。
“好久不见。”
白玉有些高兴,抛出一壶贴着「囍」字的酒,“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怎么没来啊?”
帝明珠接过酒,不好意思道:“我打仗去了。”
“打仗?”白玉有了兴致,“你且说说。”
四人便全都坐在树杈之上,帝明珠和白玉紧挨着,旁边各坐着一笑面脸一黑炭脸。
帝明珠:“我把水晶宫打了下来,从此后我便是海族至高无上的女王大人……”
白玉觑瞻云一眼,对方冲他无奈地笑笑。海族倚仗于帝明珠良多,理应以她为尊。只可惜他爹不同意,双方打了一场,而瞻云身为海族太子却做了内奸。如今他爹退位,每天闲来无事养养鱼,也挺好。
帝明珠眯眼道:“你看瞻云啊,他现在是我的小奴隶。”
白玉眨眨眼,怎么这两位比他和幽篁还慢,到如今还别别扭扭的。
白玉赞叹道:“你真厉害。”
帝明珠高兴地摇晃着双腿:“栖梧姐姐做妖神,我们俩一个火一个水,我也不能差啊。对了,栖梧姐姐现在忙什么呢?”
“栖梧姐来魔界参加婚礼,看上魔界的一位小魔将,正哄着人家做她的侍夫呢。”白玉笑道。
“侍夫?”
帝明珠双眼瞪大,惊叹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应该也有几个侍夫……”
“咳咳咳……”瞻云狂咳嗽起来。
帝明珠嘟了嘟嘴,横他一眼。
瞻云眸色一暗,低头不语,像极受气的小媳妇。
白玉赶紧转移话题:“金灵和魔石才好玩呢。金灵之前称魔石为「哥哥」,你知道吧?结果现在反过来,魔石称金灵为「哥哥」。”
“那小魔童能答应?”
“金灵考取了某国的状元,装作普通人,为官为民感受生活。魔石太懒,没认全字。金灵忍无可忍,封了魔石的灵力,带在身边,让他去学堂学习,天天被老师打板子,哭着喊着向我告状……”
帝明珠捧腹大笑:“那你可别管他。”
两人聊天,不知时辰。
漫天大雨停了下来,出现一道彩虹,半圆形的弧度刚好挂满半个天空。
白玉道:“这雨怕是不够缓解旱情。”
“这不有我嘛。走,我带你去施雨。”
帝明珠拽住白玉,向彩虹的方向飞去。她要和白玉坐在虹桥上,继续聊天。
半黄摇晃的树叶下,幽篁与瞻云大眼瞪小眼,看对方不甚顺眼。
幽篁还记得瞻云要娶白玉的话,想起来就怄气。更何况要不是帝明珠送给白玉的那棵破簪子,白玉何至于被其中的怨念影响,同他决裂、又跳弱水。
幽篁仍旧记得白玉说的那句「我不爱你」,自那以后,白玉也再没对他说过「爱」。
嗯,他就是牵怨,就是记仇。
雨水又开始哗啦啦地下,两人抬头看向坐在虹桥上的人,都不觉温柔了眉眼。
幽篁冷声道:“你向帝明珠表明心意了吗?”
瞻云微愣。
幽篁轻蔑地冷哼一声,生出些许骄傲。
“爱是要表达的,你不说,她又如何得知。”
瞻云眼眸骤然紧缩,忽而豁然开朗,诚意道:“谢谢。”
幽篁突然起身,瞬移出现在虹桥上,将白玉往自己身侧拉了拉。
说话就说话,咬什么耳朵,远处看就像在接吻,差点把他吓死。
幽篁弯腰,蜻蜓点水地亲了亲白玉。
“这还有旁人呢!幽篁你到底知不知羞?”帝明珠愤怒地叉腰。
“我们,拜过天地的正经道侣。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外人管不着。”幽篁不咸不淡地说道。
白玉面皮绯红,拽了拽幽篁的衣袖。
“走瞻云有话给你说。”
幽篁挥了挥衣袖,帝明珠眼前架起一道彩虹,瞻云站在虹桥另一端,注视着她,缓步向她走来。
帝明珠犹豫片刻,也向瞻云走去。
幽篁揽住白玉的腰身,将他贴进怀里,低声道:“不想你和旁人站在虹桥上,只希望你和我站在一起。”
“醋精。”白玉耳热道。
白玉看向帝明珠和瞻云,两人站在虹桥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拥抱亲吻。
“你对瞻云说了什么?”白玉好奇地问道。
“说了爱。”
白玉顿时黑了脸。
“逗你的……”幽篁勾唇笑道,“我告诉瞻云要把爱意要说出来。”
白玉缓和了脸色,瞪他一眼。
幽篁低头,在他耳边不停重复着「我爱你」,温柔又缱绻。
白玉手持树簪,扬手轻打了下幽篁的额头:“知道啦,知道啦。”
再这么说下去,耳朵都要起茧了。
幽篁看到突兀冒出来的树簪,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
“你又哪里来的生命树簪?”
白玉晃了晃手上的簪子,笑道:“明珠送我的新婚礼物,她知道我喜欢……”
幽篁:“不行!”
“怎么啦?生命树已经褪去怨念,成为一棵自由自在的海树了。这么好看的簪……啊——我的簪子。”
幽篁手指一挑,生命树簪从白玉手中飞出,不偏不倚地重回帝明珠手里。
他把一直找不到合适送出的狐狸含珠粉玉簪,插到白玉的银发间,咬牙道:“戴这个。”
白玉摸了摸发簪,珠子散发着莹润的金光,是幽篁之前的金丹。
“你何时准备的?”白玉问道。
这些时日他们昼夜不离,幽篁该没机会准备惊喜才是。
幽篁不愿多提从前,含糊道:“很久之前。久到你还愿意对我说「爱」……”
白玉挑挑眉:“你在向我抱怨吗?”
“不。”
幽篁抵住白玉的额头,肌肤相触,温热的吐息交缠,眼里只有对方。
“我在讨赏啊,我亲爱的小狐狸。”
白玉弯了弯眉眼,踮脚亲吻幽篁,唇边溢出三个字。
“我爱你。”
从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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