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晗将军没有养育过子嗣,回来第一天就直白地对沧渊说过:

    “从今往后你是我儿子了,我第一次当爹,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对我讲。因为你不是第一次当儿子了,所以是你带我,知道吗?”

    将军一身杀伐之气,说话声线也粗。

    沧渊只能怕兮兮地点头,家里连个女人都没有。

    新认识的父子俩人上演了一出出闹剧,都在努力地想要当好自己的角色。

    他们在探索和陪伴里逐渐成了真的父子,和亲人一样是彼此的依靠。因为清楚彼此并无血源关系,反而害怕伤害感情,所以处得比一般父子还要好。

    沧渊至今记得义父格外尊重他,让他保留了乌藏人的生活方式,从不勉强他学什么、做什么。

    而他总是做尽力所能及的事,想要讨好和回报。所以他是最懂事的,而将军格外心疼他……

    义父大概要在过年才会回来,现在正是初秋,得等到冬天。

    沧渊扫完需要入住的地方,晾着一桶热水。刚放了东西准备看书,就听院墙处“噗通”一声,有谁闯进来了。

    墙下是个锦鲤池,因为常年无人打扫,前几天又下了雨,成了污水沟。

    沧渊眉头一皱,心道还有哪个人在照料将军府吗?

    一出门却见左扶光摔得浑身都是淤泥,醉醺醺地兀自骂道:“操!怎么不是干的?”

    将军府和固宁王府,其实也就隔了两道墙而已。

    左扶光挣扎着想从池子里爬起来,脚底却蹬到青苔,再次坐了回去。

    沧渊站在原地,冷冷道:“不是说你我早已分道扬镳了吗,还来我府上做什么?”

    “渊儿弟,拉我一把。”左扶光狼狈地撩起衣摆,“我就知道你在生气,不和你说好了我睡不着。”

    沧渊:“……”

    好奇怪,左扶光说的分明是在乎他的话,为什么还是觉得心里挺重的。

    天色阴沉,落了点秋雨。沧渊走过去,低身把左扶光架了起来,自己也染了一身的臭水沟味儿。

    他屏住呼吸,觉得难闻。左扶光浑身酒气,喝高了,脚底下都是虚浮的,走路也走不稳。

    不过他自己可不那么觉得,张开黑黢黢的五指就朝沧渊脸上抹去,一边还说:

    “你惹到我了,我就说了过分的话。你知道我向来是这样的,睚眦必报,别往心里去哈。”

    沧渊嫌弃地呵斥道:“别把泥摸我脸上!”

    左扶光听到以后却逆反了,两只手捧着沧渊的脸糊了一遍,一边往他身上凑,一边道:“脏死你、脏死你!我都从来不嫌你脏,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行吗?”

    沧渊终于把人带进了门,他也想和以前一样,可是他怕自己把握不好尺度。

    如何做到把喜欢的人视为兄弟,继续跟他不分彼此,还不越过那道红线?

    这像一场酷刑。

    左扶光脑子有点不清醒,进屋观察了一圈,忽然扑到木桶边上,惊喜道:“原来你把水都晾好了啊!”

    他直接抽了沧渊干净的毛巾揩脸,三两下卸掉一身脏衣,朝里跨的时候脚下不稳,又摔在了浴桶旁边!

    沧渊拍了一把自己的额头——这都什么事儿啊!

    左扶光赤条条地倒在浴桶边上,摔痛了腰,自己胡乱抓了几把也没扶住什么,反而快把浴桶扳倒了。

    沧渊本来在默念心经,看到摇晃的水,赶紧一个健步冲过去扶住大木桶,然后把左扶光朝上捞。

    这人醉了比睡着了还难缠,直接抱的话他还推拒。

    沧渊一摸到左扶光的皮肤就觉得心火炽燃,顺着手心一路烧到四肢百骸。

    他闭上眼睛把罪魁祸首搂起来,然后重重地丢进水里。

    如果不是想着左扶光白天对他说的话,只恨不得像饿虎扑食一样也跟着栽进去!

    左扶光呛了满口的水,头发也打湿了。

    那水就只到成年人腰线,很浅很清澈。可他愣是在里面扑腾了好一阵,像落汤鸡一样悲惨,咕噜咕噜喝满了肚子,也没爬起来。

    “行,你把这缸水喝光,也就算洗完了。”沧渊双手环胸,冷傲地睨视着,没准备帮忙。

    左扶光叫也叫不出,差点溺死在浴桶里,鼻腔中传来进水的那种疼痛,才仿佛清醒了几分,伸手朝桶沿抓去。

    沧渊看他喝得差不多了,一手把住左扶光的手臂,准备把他扶稳。

    没料到下一瞬间,左扶光就像抓了救命稻草一样顺着他的手臂拉,半身出水紧紧抱着沧渊的腰,带着哭腔说:“我错了、我错了渊儿弟!救救我,太烫了——”

    他此时一身醉红,被烫得像个煮熟的虾米。腹部紧绷着,薄薄的肌肉轮廓格外紧致。

    沧渊试了下水,手摸着不烫,不过左扶光皮肤嫩些,应该是被烫惨了,这才大发善心地把人抱了出来……

    左扶光像个猴一样攀在他身上,双手环过沧渊的后脖颈,两腿圈在他腰间。

    水烫、皮肤烫、心里烫,哪儿都是烫的。沧渊抱孩子似的搂着人,准备把他扔床上再找浴巾。

    “别再把我扔水里了!”左扶光哭似的不肯放手。

    沧渊解他手脚,可他偏偏紧紧维持原姿态。两人隔着沧渊的衣料贴在一起,薄薄一层布早就润湿了,简直……

    沧渊有一种窒息的错觉,快被他逼疯了!

    他想走两步去拿干净毛巾,却发现腿都很艰涩,迈不出去。

    浑身的血都好像聚在了一个地方,忍得隐隐作痛,略微躬了一下身,沧渊呼出几口浊气。

    身上这个“醉鬼”明显不知道他思想里的疯狂争斗,感受到人不动了,便把脑袋搁在沧渊肩头。

    黑发凝结在一起,水珠一点点落在地上。左扶光竟就这样盘着人,半昏半醒地迷糊了过去。

    沧渊:“……”

    他在原地呆了好久,等到水冷了,左扶光不哼唧了,才能把铁钳一样的腿脚弄下来,人放到被褥上。

    沧渊终于找来了干净毛巾,给他把头发擦了一遍,身上也打理一遍,才将人裹成铺盖卷挪到一边,自己则胡乱换了套睡衣,躺在了距离左扶光一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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