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夜场的时候正是午间12点,场子里电音震耳欲聋,舞池里摩肩接踵,交错频闪的灯光下,姜则厌抬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坐在对面沙发上哄人喝酒,偶尔侧过头跟身旁的人耳语几句,嘴角若有似无地勾着笑,一副游刃有余的夜店玩咖腔调。
虞伽在吃饭那里喝过的酒这会儿醒得差不多了,开始第二轮鸡尾酒,丁舒冉贴着她腿边坐,老兴奋地朝她wink了一下,撇了撇头让她看隔壁卡有个帅哥一直朝她们这边偷瞄,那时候,简笑则事不关己地窝在沙发里,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大概是因为先前沿邵羽说好要来赴约,结果鸽了他们所以这会儿情绪低落着呢。
姜则厌这个超级玩咖,游戏玩得特牛,祁曜他们根本不是他对手,唯一能赢他的人今天又不在场,所以进夜场半小时内没喝过几口酒,男生堆里独独他最清醒,冷眼旁观地看他们几个喝得醉生梦死。
丁舒冉在边上快看不下去了,说这混蛋又开始灌我老公了,脑子一热,有了要亲自出马的冲动,虞伽一手摁着她,别过头只从容地说一句:“交给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用指骨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姜则厌刚好哄人喝完酒在歪着嘴笑,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撇了下脑袋,紧接着,两人隔着一张玻璃桌安静地对上视线,虞伽挑衅意味十足地朝他勾了勾指头。
三秒后,姜则厌的身子前倾了些,手肘抵着膝盖坐着,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儿,他身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红蓝交错的光线。
虞伽笔直地迎着他目光,朝桌上的筛盅撇了撇下巴:“玩骰子么?”
面对虞伽的主动邀约,姜则厌不甚在意地痞笑了下,说:“想怎么玩?1v1还是2v2?”
看出来了,他挺不屑跟她玩的,大概是觉得她太菜,有点儿不自量力的意思,但虞伽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视线依旧从容地落在他身上:“人多没什么意思,就单挑咯。”
他敛了下笑意,终于领悟过来她此刻全然一副冲着他来的架势,摇了摇头,抬手,筛盅被他压在有纹身的左臂下,瞅了她一眼:“大话还是lucky?”
“lucky怎么玩?我不会。”
顿了顿,接着补充一句:“你教我咯,就玩lucky。”
“行。”
“规矩怎么定?”
指的是喝酒的规矩。
“你说了算。”
姜则厌回了这么一句,紧接着把lucky的规则讲一遍给虞伽听,还特慷慨地示范了一把,虞伽点了点头,表示懂了,至于喝酒的规矩么,虞伽定的,输的人每局喝掉一排六杯short,玩得挺大。
丁舒冉劝她,说没必要为了帮她报仇玩那么大,等下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划不来,再加上她头一回玩lucky,碰上的又是姜则厌这种游戏老手,铁定会输。
讲实话,包括她本人在内,对赢姜则厌这事儿几乎没什么把握,但心底偏偏积压着薄薄的一层躁郁,就想通过这几把筛盅将局势扭转过来,想在他面前占尽上风。结果吧,事实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糟糕,相反的,她今晚运气爆棚,把把赢,姜则厌连喝五轮,总算被酒精贯穿血液后稍稍有些上头。
彼时,姜则厌被酒气烘托着,手肘仍抵着膝盖,垂在两膝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频闪灯在头顶来回交错,他慢悠悠地抬起头,倦眯着眼朝虞伽勾了勾手指,让她靠近一些,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虞伽叠着腿,手臂自然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握着桌面上的筛盅,借力身子稍稍向前倾,与此同时,小半个身子探过面前的玻璃台面,场子里电音依旧很炸,姜则厌斜着脑袋在她耳边说:“帮姐妹灌你老公有意思没?”
侧眸,两人近距离对视,看他一副“你玩的什么把戏爷早就看穿”的表情,唇角懒洋洋地挂着笑,光线在他们脸上频繁交错,午夜狂欢的场次里,虞伽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单手勾住他脖子,嘴唇措不及防地贴上他的,没有深入,只是电光火石地亲了一下,周围的人还来不及注意,嘴唇已经分开,手臂跟着收回,紧接着,她朝被酒精熏得微醉的姜则厌看了一眼。
“那你服还是不服?”
淡淡撂下这么一句后,虞伽笑盈盈地退回原位,场内电音鼓噪,他们的视线隔着混乱的光线默不作声地对上,虞伽拨了下长发,丁舒冉在她边上激动地鼓舞着,说伽啊,你太厉害了,竟然把姜则厌给喝倒了。
而那个吻的意义她跟姜则厌都清楚,并不是刻意在撩他,不过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对他进行另一种方式的补偿罢了。
姜则厌倒是没有一点儿不爽,就觉得她可爱,天真了,他全程给她面子让着她,她却浑然不知。
再后来,祁曜那几人凑过来起哄,说你们两口子在家还没玩够么,出来还要单独活动,像话么?那时虞伽目的达已经成了,所以特别大气地将人拱手相让。
然后,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刷手机,而情绪低落了一整晚的简笑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暑假你们有什么计划?”
虞伽跟丁舒冉同时别过头看她。
“现在说暑假有点早了吧,这不刚结束寒假么?”丁舒冉抢先接话。
“去不去欧洲?”简笑提议。
“是不是因为你老公前几天发的朋友圈?”丁舒冉嘲她,“阿笑,你可别一棵树上吊死了。”
“她老公谁?”
虞伽还挺天真地问了这么一句,结果丁舒冉冲她眨了眨眼:“还能是谁,就搞得她一晚心神不宁的那位呗。”
话音落下,简笑啧了声,重复一句:“那是去还是不去啊,要去的话就早点办签证,看机票看酒店什么的咯,到时候假期很难定。”
“去啊去啊,”丁舒冉挺兴奋地抬了抬胳膊轻碰虞伽的手肘,“怎么样伽,一起去呗?”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富婆哦。”虞伽喝着杯里的鸡尾酒,低垂着眼皮慢悠悠地回应。
因为这话,丁舒冉一脸恣意地别过脑袋看她:“你家老姜有钱啊,你敲他呀,让他带我们去。”
虞伽嘴里含了块冰块,冷笑一声:“他能有时间么?”
“让他抽时间呀,假期不陪女朋友干嘛啊……”丁舒冉说,“我跟他讲咯,女朋友不看牢是会跑的。”
虞伽耸了耸肩。
陪着去欧洲是指望不上了,上个假期两人就分隔两地,只能通过手机屏幕来交流感情,而他忙工作的时候,她在睡觉,等一觉睡醒了,他还在工作,两人交流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今年暑假她别无他求,能保持联系就不错了。
“你跟他说咯。”
虞伽撂下这么一句,起身去盥洗室。
等回来的时候丁舒冉跟简笑消失在了卡座,祁曜邵鹏也不见了,剩另两个男生在拼酒,姜则厌也在,但他从对面的位置转移到了虞伽先前所坐的地方,看样子是酒精上头了,在醒酒,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看手机,看着挺混世也挺败类,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头顶的光线也打在他脸上,在这样的场子里,他明明有着一身的游刃有余和本事,但偏偏选择安静地坐在那儿,从一片颓靡之中脱身。
虞伽这么想着,坐他边上,叠着腿,在姜则厌回消息的间隙里,从桌上拿了碟海苔花生搁腿上,托着下巴,一颗一颗地捡着吃。
脸颊徐徐挪动,然后,腰间被一道力量收紧,没转头,知道是姜则厌从背后抱住她,拇指和食指指腹慢条斯理地捻着花生米外头的一层脆壳,感觉到姜则厌斜着脑袋贴在她肩膀靠近颈窝处,感觉到他脸颊稍稍发烫,她撇了下头,两人的气息靠得那么近,他呼出的热气撩拨得她耳朵痒,虞伽说:“被祁曜灌了?”
“不是他,是你。”
虞伽笑,慢悠悠地转回头:“我哪有那本事?”
“你有。”
顿了顿,又说:“你要暑假想上欧洲的话,我把时间腾出来陪你去。”
她愣了愣:“你听到我们讲话了?”
他懒洋洋地应了声,虞伽没说话,隔了五秒,捡一颗花生米,轻轻捻掉包裹在外头的那层脆壳,说:“你吃吗?”
场子很热,情绪很躁,姜则厌却迟迟没搭话。
“姜则厌,跟你讲个事儿,想听么?”
虞伽稍稍抬了抬肩膀,但姜则厌始终没反应,应该是喝多了这会儿进入酣睡状态中,虞伽没再闹他,四周依旧喧嚣,舞池里人影扭动,酒精芬香,红蓝交错的灯光混乱迷眼,而他们却像两个安静的个体,格格不入地身处这彻夜狂欢的场子里,相互依偎在这只属于他们的角落里。
心境忽然就平静了一些。
“陪我过情人节那天,我说过有话要跟你说,但那时候我说不确定,你记得吗?”
不远处dj打碟,气氛高涨,虞伽耳充不闻地接着说,“那时是真的不确定,但现在我好像可以确定了。”
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她,身子微微发烫,头发轻轻磨着她脖颈,有些痒。
虞伽低着头,捡一颗花生米喂进嘴里,腮帮子慢悠悠地挪动,对面两男生突然因为什么兴奋事儿高喊一声,击掌大笑,她全然不理,继续慢悠悠地说:“我之前说过的,你我都不懂爱,不如相互作伴,试着真正去爱一个人。”
“那时候我真以为,我们只会是相互陪伴的依偎而已,甚至觉得某一天我们会莫名分开,会从此分道扬镳。”
说到这里,虞伽撇过脑袋,看他一眼,而他仍安安静静地靠在她身上,呼吸均匀,身上覆着一层厚重的红光,看不清情绪。
“姜则厌,”她轻声喊他,“你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呢?”
这句话撂下后,等了那么几秒,但如预料的那般,没得到任何回应,虞伽又看他三秒,不死心地朝他脸上吹了口气,姜则厌挺不爽地皱了下眉,半张脸匿在光影交错下。
这是她头一回看他这样,放下所有戒备,以最放松的姿态暴露在她面前,于是,忍不住笑:“你这样真没办法,我可不管你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就当你能听得到。”
情绪到位了,酒精也成了催化剂,呼吸微微起伏着,明知道有些话现在讲了等他明天醒来的时候也不一定能记得,但又怕错过今晚,就再也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别回脑袋,看着玻璃碟里的花生米,视线长久停留了一会儿,才开口:“姜则厌,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敢信,我这么一个不信任感情,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人,会因为你重新陷进去,会很努力地想要留住这段时光,也会如此渴望一段长久而稳定的感情。”
喉口干了一瞬,脑袋也跟着麻了一下,虞伽抿了下唇,手指百无聊赖地搅着玻璃碟里的花生米,心跳如鼓,随后,抽了下鼻子,听到自己用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的声音慢慢说:“怎么办,我好像对你动真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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