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伽骂他流氓,骂完后从他手里顺过面包和药,二话不说地转身,拉车门上后座的时候发现丁舒冉又斜着脑袋昏睡了过去,祁曜则在副驾驶上旁若无人地打着手游,听到动静后才下意识地别过头朝她的方向瞥一眼。
“还难受呢?”
“还行。”
她应着祁曜的话,拆开面包的包装纸,把面包放嘴里慢吞吞地咀嚼着,偏偏这时,她这一侧的门被措不及防地从外头拉开,虞伽当时没反应过来,手肘还支着车窗,身子不自觉地朝外头斜了下,撇头,看姜则厌朝她递了瓶水过来。
还,轻笑了下。
想瞪他,但姜则厌这人精却早有预料般,反应及时地在她抬脑袋前将车门“呯”的一声合上,随后,气定神闲地折身回主驾驶,没给她一秒发泄的机会,气得虞伽只好使劲咬了咬牙。
本应该两小时半的车程却因为路途中的各种耽搁而足足耗了三个多小时,当一行人抵达企鹅岛的时候快接近六点了,那时,太阳东沉,天边印着一大片橙红色的霞光,看台上坐满了人。
环视了一圈,没找到成排的空位供他们扎堆,于是,只好三三两两地落座,虞伽当时挺想一个人安静会儿,偏偏姜则厌紧随着她,任她健步如飞,他也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五分钟后,虞伽终于在看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落座,霞光一点点地散去,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前方的指示牌上昭示着观看企鹅时应当注意的各种事项,其中的一条便是,企鹅的眼睛很脆弱,所以现场不允许开闪光灯照相,更不允许观客们将强光对准企鹅。
虞伽在石阶上坐下后没开口,而随她一起落座的姜则厌也没开过口,两人沉默地并排坐着,那会儿天色要暗不暗的,天边云层很低,海风呼啸,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腥咸的海水味道,披肩被她紧紧地裹在肩头,长发也随风飘扬到了一侧,她一言不发地拨着头发,身旁坐着的姜则厌则目不斜视地看手机,手指在亮度调到最低的手机屏幕上徐徐划动着。
“想知道沉潜是怎么回事吗?”
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虞伽没反应过来,撇过脑袋的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企鹅没有前臂和可以飞翔的翅膀,这你应该知道吧。”
话音落下的霎时,他总算掐灭手机屏,别过头瞅她,虞伽那时也恰好在看他,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被他的话拨起了几分探究的兴致。
“那它们靠什么上岸?”
“靠的是在水里挥动翅膀,让游速变快,借助惯性从水面冲上岸。”
姜则厌徐徐说。
虞伽点一记头,风将她的长发和披肩吹得一起轻微扬,与此同时,细软的长发飘到了姜则厌的脸上,带着阵阵冷香,遮挡了他一半的视线。
“简单点说,企鹅准备上岸时就会一头扎进海水中,然后拼尽全力地沉潜,一直潜到适当的深度,再借助海水产生的压力和浮力来摆动双足,最后腾空而起,像离弦之箭那样窜出海面,着陆于大地。”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我刚百度的。”
他笑着说。
听完这话,虞伽知道自己被戏虐了,气不过要打他,但姜则厌没有躲,于是,手臂力道就这么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肩膀上。
挨了这么一记,姜则厌没有什么反应,只迎着寒风跟她四目相对着,他的头发受风吹而微微凌乱,眼角的笑意也随着长久的注视而徐徐敛起,三秒后,用一种近乎认真的眼神看着她,说:“别跟我置气,也别再生我气了,伽,我想要好好跟你在一起。”
话音落下的同时,四周传来一阵窸窣的低语声,还有被抑制着的惊呼声,虞伽知道是企鹅归穴了,于是,顺着前排观众所指的方向,把视线挪过去,然后,就看到两只胖胖的企鹅正摇头晃脑地上岸,谁知身后一个浪潮,娇小的那只企鹅被涨潮的浪花措不及防地拍倒在沙滩上,而另一只企鹅似是停顿了一下,在等那只挣扎着从沙子里爬起来的小企鹅一道归穴。
那一秒。
心都化了。
“企鹅超可爱,真想带回家养。”
虞伽忍不住地小声说。
“你看我可爱吗,不如养我吧,我比企鹅容易养得多。”
姜则厌的这句话几乎是凑在她头顶上方说的,虞伽别过头,笑着瞅他一眼:“滚好吧。”
顿了顿,又说:“养企鹅这事儿也不是想就可以的,我就过个嘴瘾随便说说,但之后是真的想过要养狗,你喜欢狗么?”
“我家养的是边牧。”
他懒洋洋地回了这么一句,顺带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虞伽这才回想起之前简笑和丁舒冉提及过的那条跟姜则厌一样精明的狗子hachi,恍惚三秒后,接话:“我可不养边牧。”
“还是养你吧,养你一个就够我受的。”他秒回。
“你今天嘴怎么那么欠。”
姜则厌没立即接茬,静默了三秒,才徐徐说:“你要真的喜欢狗,那就养两条,一条跟你姓,一条随我姓,但这些必须建立在另一种前提下才行。”
她抬了下眉:“说说看咯。”
“你不能喜欢狗子比喜欢我还多,因为在我们家里,我的地位只允许在你一人之下。”
因为这话,虞伽看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透是在何等感触下,才促使他讲出这样一句长情到将来有可能要为之负责的话,知道平日里总以事不关己纨绔子弟模样示人的姜则厌从不轻易许诺,但他一旦说情话,就意味着他开始认真了,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拥有一副混世皮囊的姜则厌还挺陌生的,也终于意识到,打从他认定的那一刻起,就真是抱着要跟她过一辈子的念头来谈这场恋爱的。
“姜则厌。”
“嗯。”
“下学期,我就从学校宿舍搬出来。”
这么细细的一声落下,姜则厌没反应,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手指也去握她的,虞伽借着这个空档又说:“主卧的床垫太硬,我睡不习惯,但听说有个牌子不错,我要想换的话你有什么意见?”
“你要喜欢,就换,房子装修的时候我懒得管,都是我妈拿的主意。”
这么说着话的同时,又将他们紧扣着的十指放到自己的外套兜里,接着说:“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随时换,这些之后不用再过问我,你拿主意就行。”
“我感觉你妈妈好像不喜欢我。”
虞伽说。
这个念头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经过医院那晚意料之外的相逢后所得出的结论,无论是从她冷淡且目空一切的眼神,还是她颇有深意的话语里头,都能看出,姜则厌的妈妈并不喜欢自己。
姜则厌没说话,看她,勾着嘴,眼角也挂着痞痞的笑意,颇有一副“原来你还有在怕事儿”的轻嘲,挺混世的,但虞伽偏迷他那副坏样迷得不行,就吃他那套,喜欢的不行。
须臾后,虞伽还是将空着的那只手朝他肩膀上招呼了一下,姜则厌斜着脑袋躲了躲,等别过头的时候原先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收敛了几分,眼里仍含着浅浅的笑意,懒懒地说:“我谈恋爱啊,要她喜欢也没用。”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虞伽捕风捉影地继续发问。
“我不管她怎么想,你是我认定的,多的你也别胡思乱想,等玩完回去了我就带你去见她。”
“听说阿姨好像挺厉害的。”
“挺厉害这三个字都算是夸她,”姜则厌说,“她岂止厉害,祁曜他们背地里都喊她女魔头,生活中还好,碰上工作的事情简直六亲不认,连我爸在她领域的公事上都不敢持太多意见,不过这两年脾气稍微收敛了点,至少还能说上几句话。”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哪敢见她?”
“没事,她会喜欢你的。”
顿了两秒,笑嘻嘻地补充:“她喜欢好看的,颜控,你要是长得丑点,还真不敢保证能进我家门。”
也因为他的这句玩笑话,虞伽再一次打她,但这样一句安慰话确实对她起了作用,原先那颗被攥牢的心终于得以一丝缓解。
他们在企鹅岛没有停留过久,等天色完全暗下来,海滩上的企鹅完全消散后,一行人就打道回府了。
大概是太疲了,回程的路上虞伽睡得特沉,胃里翻腾的难受劲儿也减轻了不少,她迷迷糊糊地睡,直到车子在别墅的前庭处停稳,听到细微的动静后,才睁眼。
那时,隐隐感觉到车子没有熄火,窗外庭院里的地灯晕染出昏黄的光,她看到肖淼淼几人正从身后停稳的另一辆吉普车内陆续下车,然后,回神的那会儿丁舒冉正舒展着腰肢下车,祁曜也准备开车门,独独驾驶座的姜则厌仍坐着,没有半点要下车的意思。
不是她一人察觉到他没有下车的打算,就连拉开车门正准备迈出一只脚的祁曜也察觉到了,他倏地别过头,看姜则厌:“怎么不下车啊?”
“下车吃什么,”姜则厌说,“附近有个超市,我去买点烧烤的食材。”
“yo,少爷要下厨啊,太阳不已经下山了么?”
祁曜故意四处张望寻太阳,姜则厌眯了下眼,斜额:“你要再这么贱,我踩油门了。”
这么一句话落下,祁曜赶紧收回腿,拉上车门扣安全带,说:“我跟你一起去呗,顺便再买点酒回来。”
彼时,虞伽仍窝在后座没有动静,三秒后,姜则厌终于透过车内后视镜朝她脸上撂一眼,虞伽的手指正扶着发酸的脖颈,与他隔着镜子对视,而姜则厌迟迟没有拉手刹,这一暗示,虞伽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一边抚脖一边自觉地拉门下车。
本来是打算回屋睡会儿等姜则厌做完晚餐喊她吃饭的,但人刚进姜则厌卧室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一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那时,她脱了毛衣,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贴身背心,听到动静后别过头朝门口看。
大概是长久没有得到回应,门外的人又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
“进。”她毫不避嫌地说。
话音落下,门把手“咔嚓”一声被拧开,虞伽目不斜视地盯着门口,两秒后,看到金心妍那张楚楚可人的面孔,她像是早知道屋里的人是她,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犹疑,反而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虞伽没有将毛衣重新套回身上,贴心背心将她的身材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腰肢很细,身板儿笔直,她一边捋着头发一边转身去拉窗帘,头也没回地说:“他跟祁曜去买东西了,你要有话等他回来了我可以帮你带。”
“我不是找他的。”金心妍秒回。
“哦?”
虞伽因为这句话,别过头,手指还放在原本要拉起的床帘上,看她:“那意思是来找我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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