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的萧佑宏和许承枫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穆玖被救上去。
两人对视一眼,萧佑宏愣愣地说道:“大师兄,你快打我一巴掌。”
“啊?”
萧佑宏:“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感觉刚刚看见了师父?”
许承枫:“我怀疑我跟你做的是同一个梦。”
两个人激灵了一下,异口同声道:“不是做梦?”
“活该!”
他们还没来得及喜悦,穆玖声嘶力竭的叫喊又传到他们的耳朵,吓得两人再次一激灵。
“小师妹……这是在跟谁说话呢?”萧佑宏呆呆地问道。
许承枫当机立断:“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去,刚探出个脑袋,就看到一袭白衣,怀里拢着个小姑娘。
萧佑宏:“!”
许承枫又当机立断把他拉了下去。
“唉哟!”
听到声后,穆玖甩了甩脑袋,闷在喻珉砚怀里说道:“我好像听到了三师兄的声音。”
喻珉砚将她抱起,她瘦瘦的一只蜷缩起来也就刚刚占满喻珉砚的怀抱。他亲了亲穆玖的鬓角,“无妨,我一会儿去救他们。”
穆玖双手抓紧了他的衣襟,露在外面的耳朵红得发热,“放我下来。”
“嗯?”
“放我下来。”穆玖抬起头,眼角还是红的,“我还没原谅你呢,快放我下来。”
“好吧。”失而复得的喻珉砚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把她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叮嘱道,“那你就在这等着,我去把他们提上来。”
他抬目望了望远方:“冯桓的船应该快到了。”
烧着火又即将沉没的船本十分危险,但在喻珉砚脚下却如履平地,他轻轻松松从窗口进去,找到了使劲儿扒住柱子的两人。
萧佑宏眼前一亮,“师父!”
喻珉砚“嗯”了一声,上前去把两人提了下来,就这么拎着衣领把人送了上去,在摇摇晃晃的船面,也就只有他能拎着两个大男人还走得如此稳健。
“师父。”许承枫稍微比萧佑宏沉稳一些,没有兴奋地吱哇乱叫,上了船面就稳稳地站在一边,看着喻珉砚走向穆玖,“能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
喻珉砚侧头瞥了他一眼,一贯清冷的脸上透出几分笑意,“我也很高兴。”
“师父说他高兴!他高兴!”萧佑宏在旁边又蹦又跳。
“行了,你冷静些。”再次打掉喻珉砚搀扶的手,穆玖没好气地撑着船杆站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我看到二师兄的船了。”
果真,那边传来了鸣笛声,巨大的火把在夜空里燃烧着,冯桓命人再放了一支烟火。
楼船靠近了倭寇那即将寿终正寝的指挥舰,冯桓第一个冲上来,“小师妹!”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人挡在最前面。
冯桓脚步一刹。
萧佑宏拼命踮起脚在喻珉砚身后探出头,大力地挥着手,“二师兄——我们在这!”
“啊,那个……”冯桓低咳了一声,“阿宏你先别叫了!”
“那个……师父?”冯桓试探地问。
眼前这人实在是太熟悉了,一袭白衣,负手站立,眉眼里无一丝流露的情感,却又清冷出尘地要命。他站在这里,就似仙人。
喻珉砚低低应了一声。
“真是师父……”冯桓听到回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久以来他们费尽心思都未找到喻珉砚的踪迹,只是麻木地继续寻找着。
若不是当日那个下落不明的说法,他们现在早以为他已经转世投胎了。
喻珉砚向来不擅长应付这等故人相逢的场面,把许承枫和萧佑宏推上前,“先过去吧,这里危险。”
他又转身去抱穆玖,这回任凭穆玖怎么挣扎他都没松手,只是最后穆玖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才无奈道:“衣服不脏吗?小心硌到牙了。”
穆玖:“……”她心不甘情不愿松了口。
冯桓:“……”他把质问的眼神转向另外两人,无声中充满了咆哮:“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不是师父吗?”
萧佑宏耸耸肩,许承枫拍拍他的肩,感同身受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
楼船空间足够,冯桓心知此时撤军要紧,在这久耗也没什么意义,便先将几人安顿好,继续去指挥起义军回港。
喻珉砚特意命人打来一盆水,和一套干净的衣裳,全部送到穆玖的房间。
只是他刚一开门,一个枕头便扑面而来。
“出去!”
喻珉砚很轻松地接过枕头,心想:“小徒弟的身手长进不少。”
面上还是低声下气地哄道:“那你先自己泡了一会儿澡,方才受了惊,浴盆里我放了些安神的药草。这里是干净衣物,你待会儿换上。”他顿了顿,“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弄完了叫我。”
屋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不要你管。”
喻珉砚无奈:“不要把头埋进水里。”
正整个人泡在浴盆里咕噜噜的穆玖:“……”
喻珉砚继续道:“那等会儿总要有人收拾浴盆,你搬得动?”
穆玖看了看这个一人高的木桶,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半响后传来她不甘不愿地说道:“好吧。”
屋外的喻珉砚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意。
他甚至屏退了所有人,冯桓曾试图让他去参加船上的会议,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不急,回去再说——阿玖现在还有些虚弱,我得去看看她。”
喻珉砚果真就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他一动不动的身子才晃了晃。又耐心地等了一刻钟,他才开口道:“好了吗?”
“没,没有。”穆玖的声音细弱而有些颤颤巍巍,像小小的猫咪娇弱地哼唧了一声。
喻珉砚的喉结滚了滚。
他数了十个数,屋内又传来小猫咪的哼哼:“师父,我拿不到……”
他想也没想就推门大步走了进去。
只见穆玖的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只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想够到不远处横梁上挂的衣物。
她许是有点急,肩膀略微露出了一些,圆润的肩头映入喻珉砚的眼帘。
真瘦。怎么会这么瘦?喻珉砚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嗓音带着点喑哑:“你别动,我帮你拿。”
穆玖听话的收回手,只露出半张烧红的脸。
水并非能隔绝所有的绝色,氤氲的雾气只会让那些看不清的东西更勾人,喻珉砚几乎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用两根手指提着衣服给她。
斜背对着的喻珉砚又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小猫咪羞羞怯怯地说:“你、你不要偷看啊。”
喻珉砚感觉到指尖一松,小猫咪很轻盈地抱着衣服翻过了屏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过了一会儿,“好了。”
喻珉砚转过头去。
眼前的小姑娘脸上的绯红未退,紧张地捏着衣摆,“你怎么给我找这样的衣服啊?”她穿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胸前系着带子,配上半湿的长发,是个娇俏的小女娘。
喻珉砚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不好看吗?”
穆玖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很少穿这样的。”
平日里为了当个合格的打手,她都是跟着军队里面穿一些小码的军服,或者直接套个短打,又年轻,有武功傍身,自然是不怕冷的。只是她先前穿的那套,被鲜血染了大半实在是穿不了了。
喻珉砚一直注视着她,眼里带着一点莹莹的光。
穆玖从未被这么看着过,当即紧张地后退一步:“怎么了?”
他轻轻问:“我可曾使你难过?”
穆玖一怔,继而垂下眼睫,“师父日理万机,心怀天下,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埋怨师父。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们是师徒关系,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是我心里作祟。”她哽住了一下,“是我贪恋太多,怪不得旁人。”
那些有悖纲常,而又难以抑制的,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落花它自当飘零,又怎得怪流水无情呢?流水它本载着远方的使命。
喻珉砚沉默了半响,才道:“你还是怨我。”
穆玖避开他的眼神,颤声道:“师父,你就别逼我了。”
“好,我不逼你。”喻珉砚退了一步,“收拾一下,过会儿就到岸边了,我在外面等你。”
楼船很快就靠了岸,冯桓带着一帮子弟兄回了徐州,喻珉砚落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穆玖。
萧佑宏正跟她走在一块,此时那视线如芒在背,吓得他偷偷跟穆玖咬耳朵:“不是,你跟师父到底怎么了?不会……嗯嗯那个了?”
穆玖白了他一眼:“什么那个?你能不能每天别想东想西的?一会儿还要开会,省着点脑子吧。”
萧佑宏的好奇心没得到满足,让他泄气道:“好师妹,你就多告诉我一点嘛。我看师父回来这次,对你很不一般啊。”
换作以前,穆玖肯定会很不屑地跟他说:“尔等凡人也想跟我争地位?对我不一般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现在,穆玖动了动嘴唇,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气得脚步快了几分,只撂下一句:“你放屁。”
萧佑宏丈二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晓是他哪个字放了屁熏着小师妹了。
其实起义军的会议倒不需要很多代表,冯桓作为指挥官,许承枫,萧佑宏和穆玖作为大前锋,都立了很大的功,还有所有一起出征的弟兄,都是例行表扬了一遍。不过像起义军这种民间组织,一般来说是没什么实际奖赏的,忽悠人都是“待到以后我登上宝座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等话语,像皇帝那样赏“食邑二百户”或者“黄金千两”,定然是短期内拿不出手的。
所以一圈精神鼓励结束后,大家就各自散了。
于是冯桓又马不停蹄地拉着几个人开了一场小会,参与人员主要是无定门的诸位弟子,还有他们的掌门。
会议是以萧佑宏抱着掌门的大腿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流嚎着“师父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好想你啊”为开始,然后就是喻珉砚三言两语把当初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以很无情地把萧佑宏一脚踹开为结束。
稍微细致一点的解释就是,当时无定门的确走到穷途末路了,喻珉砚一人力扛众敌,但奈何只有两只手,还是不能避免无定门的倾覆。最后到力竭时,喻珉砚本想着能杀一个就杀一个于是准备冲上去给他们来个两败俱伤。
结果无定门的师祖出现了。
没错,就是喻珉砚的师父傅修。这试图俩的现身方式出奇地一致,都是从天而降。他在紧要关头帮了喻珉砚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就把试图拼命的喻珉砚打昏了带走。
整个过程连一分钟都不到。
萧佑宏听得目瞪口呆,鼻涕差点擦到了喻珉砚的衣服上,他急切地问道:“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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