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大型组织必然有其独特的手段用来笼络或者控制人心,无定门也不例外。
喻珉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顾浔大致跟他说了一下:“找他们几个俘虏,仿造一封跟太子来往的书信,并录下口供,东宫的印章我能仿制,你把信造出来后交给我就行了。之后若有需要,我会和你联系,把他们几个带到长安来,这样太子想找借口都找不到。”
喻珉砚:“那你呢?”
“我?”顾浔好像是没想过一样,“我就看能不能混进宫中,然后让弟兄们在长安散发一点舆论,太子的名声不就臭了?”
穆玖:“……听起来这个计划甚是粗糙。”
顾浔嬉皮笑脸道:“你还不相信我?放心吧,我出马,没有什么事儿是办不到的。”
顾浔并没有耽搁多久,喻珉砚把信造出来后,他就收好信准备走了,临行时几人都还十分担忧,冯桓宽慰道,“就算这个计划不能成功,咱们也可以直接硬攻青城,顾兄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但任谁都知道青城这块骨头想要硬啃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顾浔:“行了,别送了,我知道,嗯,好,马上走。”
他不耐烦地把周围人全部应付一圈,骑上马就迫不及待走了,像是再听不了一句话,“等我好消息——”
马儿在林子里行了有一个时辰,顾浔才放下速度,此时周围安静了,他心想道:“我顾浔何时做过这种逞英雄的事儿?好像要只身去救国一样。”
转而他又安慰自己:“算啦,都出发了,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离长安还有一天的路程,顾浔不知为什么对这条路格外地熟悉,领着马儿在山路里到处窜,还没一天就到了长安。
他如法炮制地换装贴上人皮面具,再次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顾浔这个人特别神奇,骨子里总是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气质,但是做事又非常谨慎,几乎叫人抓不到把柄,而且很靠谱。
你说他进城做了很多准备吧,倒也没有;你说他没做准备吧,人家三两句就被守城的士兵糊弄过去了。
顾浔一进城,就直奔皇宫,不过这次潜进去就需要费点心神了。
他现在是躲在宫外仔细查探了一番,开着来来往往的马车和太监,盯上一个脚步匆匆的阉人,远远地缀着跟着人来到了御史台。
那太监进去不久,顾浔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嗓音像哼唱一样:“圣上命御史台徐坤徐大人,进宫面圣——”
“进宫面圣”四个字说得喜气洋洋的,像“官升三级”一样。
顾浔瞄了一眼,偷偷翻进去,就看着那位徐大人被人叫着从后院急匆匆地赶过来。
顾浔“啧”了一声,心想这是打晕太监好呢,还是徐坤好呢。
还是徐坤吧。就在那人绕过后院一块假石时,顾浔闪电般地出手。
只听两道清脆的声音,假石后就有个人软绵绵地倒下了。
顾浔三下五除二扒了他的官服给自己套上,又修改了一下面容,拖着徐坤扔进旁边的池塘里,好在后院此时没人,他也没太多时间去掩盖痕迹了,于是匆匆朝太监在的前院走去。
“徐大人怎会来得如此慢?”那太监狗仗人势,趾高气扬地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汽来,像个孱弱的水牛。
“陛下曾命臣准备一些东西,所以这才晚了一刻。”顾浔垂着头,尽量不要让这太监看到自己的正脸。时间太短,若是瞧到正脸,或许真的会发现有差别。
太监又“哼”了一声,“那徐大人就跟着咱家走吧。”
上了马车后,顾浔才得空掏出些小玩意来修饰五官,他素来记忆力好,那位徐坤的面容已经被他记在了心中,他甚至从怀里掏出了一面小铜镜。御史台离皇宫算不得太远,但一路核查着走过去,也够顾浔把自己打扮得跟那徐坤有九成相似了。
他被太监带到养心殿,那是汉灵帝私下专门会见朝臣一事。
顾浔甚至对宫里的礼数都十分清楚,行完礼后他跪在地上,汉灵帝叫他来本没有什么事,只是问得东西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听闻徐卿膝下有一女,今年已满十六了?”
顾浔一听这话,差不多就反应过来了,心里骂着“真是个畜牲”,面上还要惶恐地说道:“回陛下,臣家的幺女的确刚满十六。”
汉灵帝在龙榻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浑浊的眼珠一转:“不知徐卿,可曾给她婚配啊?”
顾浔:“回陛下,还不曾。”
就你这个老畜牲还惦记着人家家里的小姑娘!
他顾浔看上隔壁都十七的穆玖,还得掂量两下是不是年纪太小了。
汉灵帝果真动了主意:“前些日子朕后宫的一位嫔妃染了病,没多久就撒手人寰。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令女进来住?”
好扯淡一理由。
顾浔:“臣惶恐,小女能入陛下的眼,是臣全家的福气。”
汉灵帝果真为他的懂事感到高兴:“好!既然是这么决定了,那徐卿就回去准备两日,就将令女接进宫吧。”
“是。”
汉灵帝挥挥手,解决完事就想让他滚蛋。
没想到顾浔再拜了拜,“陛下,臣有事要走。”
满头漂亮姑娘的汉灵帝现在哪还有心思管他奏不奏,但姑娘还没捞到手呢,只好不甘不愿地说道:“徐卿但说无妨。”
“都说御史台任弹劾之责,有‘掌摄内外,弹纠非法’之说,臣今日是要向陛下弹劾一位皇子。”他跪在地上,再拜,“臣要弹劾东宫,太子殿下。”
这送上来的机会焉能不用?
反正是皇帝找的他。
汉灵帝皱皱眉,还是听他说了下去:“徐卿,太子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你若错判了,可是要治死罪的。”
顾浔:“臣不敢,臣已有铁证。据臣所知,太子殿下,曾与倭人相谋,欲毁我泱泱中原!”
“胡说八道!”汉灵帝一拍桌,却没敢使劲儿,只是打出响声,“徐卿,你有何证据?”
“臣随身携有倭人的口证,还有太子殿下与倭人来往的书信。”
汉灵帝半信半疑:“给朕瞧瞧。”
顾浔从怀里掏出几封信件呈了上去。
好在虽然汉灵帝老眼昏花,起码没忘记自己是哪国的皇帝,看完几封信,又确认那书信上盖的印章的确是东宫的,气得满脸褶子都耷拉下来。
他颤抖着双手,差点把自己气撅过去:“岂有此理!来、来人!”
有两个太监很快走进了养心殿,“陛下。”
汉灵帝:“把太子那个……那个家伙,给我绑回来!”他已经气到不知怎么说话了,那可是他们的江山,等他老死了必定就是太子继位,为何现在要与倭人连手?
这不就是想置他这个爹与死地吗?
顾浔赶忙又说:“陛下,太子如今正在青城与起义军对抗!若是倭寇偷偷混在了起义军里前来,与太子来个里应外合,青城甚至不必废一兵一卒就能拿下了。现在就算将太子召回来,青城只会更像攻城。”
汉灵帝这人不会自己动脑,听风就是雨:“那徐卿觉得如何是好?”
顾浔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也太顺利了:“不如下发指令收回太子手中的兵符,让他失去青城的治军之权,全权交给其他的武将。”
只要不是太子和闻不生,其他的人都不足为惧!
原本汉灵帝听到前半句话还有些犹豫,觉得这尚有风险,后来顾浔又说可以令派武将去,左右也只有一天的路程,顿时龙心大悦觉得这真是一个好主意:“那就按徐卿说得办,那……那就派赵将军前去吧。”
顾浔眉一挑,老对手?赵进和闻不生本就在蜀地生了罅隙,恐怕看到闻不生落寞是第一个喜闻乐见的。
天助我也啊。顾浔心想。
汉灵帝即刻就下了指令收回太子的兵符,命赵进前往青城,到那后再让太子和闻不生滚回来面圣。
这中间恰好打了一个时间差!
顾浔办完事后规规矩矩地退出养心殿,还有一天的时间,赵进赶到青城后也要重新整兵,汉军内部肯定也不和谐,太子手底下的人不一定能和赵进相处融洽,起义军此刻不打,何时打?
顾浔回了御史台,走过池塘瞧水面还是空空荡荡的,算来估计到晚上徐坤就会浮上水面了,到时完全可以捏造一把有太子的人在宫中听到徐坤给汉灵帝“进谗言”,怀恨在心,于是杀了他泄愤,完全可以更加作证太子心怀不轨的说法。
顾浔这家伙真是到哪都有眼线,很快将事情和准备攻打青城写到信上托人送了出去。
他不禁感叹道,起义军得到昌盛,好像是已经注定了的。
民心所向,才是历史车辙前进的方向。
像东汉气数已尽,只剩下一个长安还沉浸在歌舞升平中,汉灵帝那老头子还满脑子想着纳妾,卧榻之侧已有野心勃勃的狼狗,却仍觉得自己活在太平年代。
不想着如何使百姓生活富足,国库充盈,而想着如何扩充后宫,增加赋税。
当皇帝已经被贪婪驱使,他就不是万人敬仰的天子,而是让人唾弃的老鼠。
事实上命运也站在了起义军这一边,他们先赵进一步拿到了书信,得知太子和闻不生很快就没有治军的权力,决定直接拿这个间隙的时间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冯桓立刻下令整军出发,最好他们到达城门口,太子和闻不生准备迎敌时,却发现自己无法调动兵力。
赵进和闻不生必将陷入内乱中,到时候起义军就得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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