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练搁这自顾自地生气, 卿浅那边已经换了个话题聊了。
“张天师有没有见过那只蛇妖?”
张风来思忖良久,摇了摇头:“从未。你是怀疑那蛇妖是来寻仇的?”
还不等卿浅回答,他便开始自问自答:“我除妖几百年,有漏网之鱼很正常。
一听他的用词和描述, 本来就在气头上的江如练想也不想直接开嘲。
“嗤, 还漏网之鱼。你下网之前都不看看网对了没,捞上来条鳄鱼也很正常。”
张风来的一张老脸顿时由白转红再转青, 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精彩。
他当然想把这屡次出言不逊的妖教训一顿, 可卿浅在这里, 这架就无论如何都打不起来。
从前整个妖管局都以为,这俩师姐妹关系并不好。
而现在上面有不少人觉得, 把江如练和卿浅调到一起是相当错误的决定。
果然,卿浅对江如练目中无人的行为完全不理会。
她轻轻颔首:“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甚至连表面样子都懒得装。
张风来:“……没有。”
妖管局那边催得紧, 她俩自然不会久留, 准备回去收拾好行李就出发。
“等一下。”
离开之前,张风来突然开口叫住了江如练。
江如练不耐烦地回头,想知道这人还能吐出什么离谱言论来。
就当着她的面, 张风来作了一揖。
动作很标准,接着头也不抬地发言:“凤凰, 我代我徒弟向你赔不是, 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江如练警惕地后退一步。
不是没有人给她道过歉,但这话从张风来口中说不来, 就变得特别不可信,还很诡异。
以至于江如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明白这人想干什么。
很有可能没安好心。
像是看出了江如练的不自在, 卿浅伸出手, 勾住江如练的指尖轻晃,将其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卿浅淡然道:“他道歉你就受着,至于原不原谅那是另外的事。”
说完也不管张风来是什么反应,带着江如练走出院子。
脚步是少见的匆忙,哪怕神色没什么变化,也能从中看出些许心情。
卿浅边赶边吩咐:“不回妖管局,我们先去见那只熊猫。”
手还勾着,没松开。
不管江如练有没有意识到,因这多年的相处,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就融进了魂魄中。
在卿浅不遮不掩的情况下,她很容易猜出卿浅的想法:“师姐是担心局里有内鬼?”
卿浅垂眸,并没有否认。
“之前没说完,还有一个人既和师尊相熟、又擅长控火。”
“是——”
“是裘唐。”
江如练一愣,听师姐的意思,是怀疑裘唐有问题?
她当然知道裘唐擅火,是公认的火系高手。可她并不赞同卿浅的猜测。
“裘唐对阵法的理解比我好不了多少。而且他费这么多心思干什么?就算需要师姐帮忙,不也是一句话的事吗。”
房间近在眼前,卿浅却因为江如练这一句话停下脚步。
她松开手,转头看向江如练:“我不是什么忙都帮。”
很认真,似乎想让江如练明白她那说不尽的言外之意。
明明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在江如练看来,师姐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不需要揣测。
可被她这样盯着,江如练就会忍不住猜,自己在卿浅心中有多少份量。
凤凰承认自己贪得无厌,占了她满眼,还想占据她的心。
“师姐这么急,是为了什么?”江如练忍不住试探。
卿浅乜她一眼,不明白这只凤凰从刚才起,就在门口磨蹭些什么。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替你向妖管局递交辞呈。”
江如练:?
这种事情也是可以替的吗?
回程,卿浅光明正大地使唤小辈,让顾晓妆开车。自己和江如练坐后头。
江如练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地和卿浅排排坐。
近处风景化作杂乱无章的线条,很快就被甩在身后。
卿浅手搭在车窗边沿,看了会儿,忽地出声询问:“桃夭书院的藏书都录入电子书库了?”
“是有一个大型电子图书馆,名叫太初。不仅收藏有桃夭书院,还有很多其他门派的藏书。”
江如练知道卿浅喜欢看书,一定会对这个图书馆感兴趣,所以介绍得多了点。
“只不过书馆设置了权限,没有权限很多书无法查阅。”
卿浅微微歪头:“你能看多少?”
“……”
江如练想说的是,她不知道,她拿到了电子借阅卡,甚至都没有去激活。
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解答。
卿浅听懂了她的话外音,蹙起眉:“我想查点东西,如果权限不够可以黑进去吗?”
江如练倒吸一口凉气:“这放妖管局是严重违规。”
属于她都没犯过的条例。
卿浅指尖点了点:“那你先提交辞职报告,再黑进去,就不算违规。”
“算违法。”
察觉到卿浅是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江如练冷汗都下来了,连忙劝。
此路不通,某个人只好眯了眯眼睛,闷声答:“哦……”
江如练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师姐现在的处事方式比她还肆无忌惮。
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
而且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卿浅眼帘半阖,声音也小,软塌塌的靠在车窗边,明显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怎么又要睡了?明明才醒没多久。
江如练心中的不安越发浓厚,只觉得曾经的每一次探脉都充满违和感。
“我怀疑师姐瞒了我什么,”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卿浅:“师姐最近真的睡得太多太多了。”
而且还都是秒睡,如果不是呼吸规律,江如练都要以为她是直接晕过去的。
卿浅打了个哈欠,眼底沁出水雾,满是困倦。
回去的路上就没有羽衣了,她只好拉过一旁的薄毯,蹙眉轻叹:“好冷。”
听起来还带着点埋怨。
江如练狐疑地皱眉:“太阳这么大,一点都不冷,师姐少转移话题。”
一技不成,卿浅干脆不装了。直愣愣地往江如练身上靠,满头白发如雪如瀑,尽倾肩头。
她眼睛都闭上了,梦呓道:“好困。”
声音和身体,哪哪都软,揉一揉就能塞怀里的那种。
江如练暗自心惊,好险!差点就心软了。
她还是坚持要把卿浅弄醒,推着卿浅的肩不让靠。
“不行,不准睡!”
卿浅哪里会听,她向来自主。
热乎的凤凰靠不得,不是还有毯子能勉强将就吗。
她把毛毯团成一个软枕,放到朝窗户的位置,枕好就准备睡觉。
江如练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冒着被揍一顿的风险摇她。
“卿卿,”江如练语气还很委屈:“有事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别擅自做决定。”
被摇了好几下,卿浅这次连眼睛都没睁,全凭直觉扒拉下江如练捣乱的手,没怎么用力地扣住。
随后又倒向江如练肩膀,不过这次她微微偏头,柔软的唇顺势贴上江如练的脸侧。
停了两三秒,才慢悠悠地离开,嫌肩膀硌脸,干脆往下一躺,枕着江如练的腿睡。
完全睡过去之前,她还不忘拍拍自己的“枕头”。
意思是已经亲过了,就不要再打扰自己睡觉了。
这一切仿佛历史重演,江如练呆若木叽。
方才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皮肤上。
如温润的水珠,柔嫩的花瓣,带着凉丝丝的呼吸,尽数落于一处。
痒,她脸也痒,心也痒,像是被蚂蚁爬过一样,不做点什么就浑身难受。
她视线落在卿浅姣好的侧脸上,黏住了,扒都扒不开。
卿浅调整了一下姿势,有江如练这么个自发热枕头,她完全感觉不到路上的颠簸,睡得安稳香甜。
而江如练就不怎么好了。
大腿的触感被放大了无数倍,绷得很紧事实,而后她怕卿浅睡得不好,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她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热度惊人,也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羞的。
师姐是不是对自己,也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
江如练此刻就像疲于飞行的小鸟,拼命搜寻合适的树枝,好让自己的心安稳落下。
卿浅的偏心肉眼可见,依赖也是。接受自己的拥抱、牵手,甚至主动亲吻。
以前从未有过、而江如练希望未来会拥有的东西,现在的卿浅毫不吝啬,通通给予。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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