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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国春祭之盛,名震海内,不想如此祭礼所用不过二牛犊[1]。”
一位连鬓大胡子的伊使挑起一侧粗眉,高声说了句。
“祭祀贵诚,不贵多品[2]。”
伊国九王子夏常淡淡地笑了下,应道,解了这突然而至的尴尬。
虽只是瞬间,夏常碧蓝的眼眸深处隐约划过一丝极淡的厌恶。
彭主事感激地望了夏常一眼,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夏常也极有礼貌地回了个微笑,右手端着雕花银酒杯,走到檐廊下,在我身边站定。
“寒妃娘娘的舞姿实在动人心魄,就算找遍整个伊国,即使是最出色的舞姬,也全比不上娘娘分毫。”
夏常微笑道,略一举杯,轻抿了一口。
听来本应多少有些谄媚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却十分自然,未染人间烟火气息般,淡淡的。
“那是自然,九王子殿下这次东行,可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我不过晚了一步,没参加春祭,竟错过了皇嫂的惊天之舞。”
有人从人群中钻出,伸手拍了下夏常的肩膀,笑道。
那笑声十分爽朗,透着少年特有的那种天真无邪的劲儿,仿若阳光般,让听者莫名地在心中泛开一阵暖意。
“呵,静王殿下不是最讨厌这些劳碌凡事了?”
夏常斜睨了突然冒出身侧的少年一眼,嘴角弯起的弧度却透露出了相反的情绪。
自入宫以后,只听说静王凌毓一直待在宣国北方北武军中视察,为春祭事宜才从北方动身返回,却不知在路上被什么所绊,至祭礼结束,才终于到达。
“讨厌这些劳碌凡事的可是你,别想什么都赖在我身上。”
静王笑道,伸手夺过夏常右手端着的雕花银酒杯,凑到鼻前,轻轻嗅了嗅。
“果然是九王子,连酒也只要这么淡的,喝着多没意思。”
静王爽朗地笑道,灵秀的眉眼间流露出几丝顽皮,漆色凤眸眨了眨,像是尚未长大的小男孩似的。
静王已于去岁加冠,但看起来仍似十三岁的稚嫩少年一般,身材瘦高,面容白皙清秀,凤眸的轮廓与凌弋颇多相似,气韵却全然不同。一个冷到极致,一个却无邪到让人觉得似有些不真实。
“皇叔叔……”
有个稚嫩的童音怯生生地响起。
低头一看,年仅六岁的大皇子凌田正伸出两只小手,拽着静王的衣裾,眨巴着大眼睛望向静王,两颊因紧张和害羞而微微有些泛红。
“田儿怎么来了?”
静王装作很惊讶的样子,一把抱起了凌田,笑着在凌田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凌田生于宣成帝睦云三年,即闵王凌弋起兵的前一年,生母秦芳仪却在四年前被人发现失足溺死于宫城西的心湖,后被朱皇后收养。东苑之乱事发,朱皇后被处死后,凌田又被晓仪宫徐德妃收养。
宣帝凌弋膝下现仅有一子一女,在大皇子凌田之后,是二皇女凌简。凌简生于宁和元年,比凌田小一岁,为东苑之乱中被处死的萧贤妃之女,现也由晓仪宫徐德妃代为抚养。不知为何,凌田、凌简从小身子就不太好,几乎不出晓仪宫。只听说今年元月开始,凌田的身体出现好转,所以今天才能在善花阁这里碰到吧。
虽然朝中不少大臣支持立大皇子凌田为太子,但凌弋却始终无意。凌弋对大皇子和二皇女表现冷淡,却十分看重十七皇弟,也就是静王凌毓。坊间甚至流传,凌弋无意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女,除了大皇子凌田生母一方出身贫贱,还有就是因为这位十七皇弟。
闵王凌弋五年前起兵时,正是这位十七皇弟于西南领奇兵突袭了端王所领的青巾军,解了丰州之困。
静王虽貌若柔美少年,气质无邪,却于兵法,于灵术,皆有很高的造诣。且静王平素为人和善,于公却勤谨认真、宽严分明。
“皇子殿下……”
一位藏青色衣裳的姑姑气喘吁吁地跑近了,福身向凌毓、夏常、我行了礼,伸手想要抱回凌田。
凌田向这位姑姑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转身更抱紧了静王的脖子。
“田儿真调皮,下次去哪儿记得要和钟姑姑说哦。”
静王笑着拧了拧凌田胖嘟嘟的小脸,向有些尴尬地站在一侧的钟姑姑点了点头。
“简儿怎么没来?”
静王望向钟姑姑,问道,一手正陪凌田玩着石头、剪子、布[2]。
“回静王殿下的话,二皇女殿下昨儿染了风寒,还在晓仪宫内养着。德妃娘娘担心,正不停地遣人回去问,刚才那边传话说,症状刚好了些。”
钟姑姑躬身回道。
“真可怜了简儿。”
静王轻叹了一声,一面陪凌田玩着石头、剪子、布,一面做鬼脸逗得凌田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刚才那位连鬓大胡子的伊使走近,在夏常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略一皱眉,返身便走,大胡子伊使有些不安地紧跟在他身后。
正此时,伊使白安在殿内,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众人大笑不止,甚至连宣帝凌弋也罕见地露齿一笑。
有些奇怪地盯了夏常的背影一会儿,转回的时候视线与凌毓相碰,凌毓也微一皱眉,似也察觉出了其中有些古怪。
“寒妃娘娘。”
檐廊下有人轻声道。
吓了一跳,急转过身,见灵使商芷正躬身站在那里,神色看似镇定,眼角却微微抽搐了一下,透露出了几丝不安。
“商大人?”
商芷为周贵嫔之母商芜的胞妹,与商芜一样出身紫云宫,其夫为司农寺少卿甄坤,甄大人。
“请娘娘随在下来。”
商芷竭力端正了声道。
我有些困惑地望了她一会儿,回身向静王和大皇子福身行了礼,随在商芷身后,向太液池方向的善花阁西北角走去。
微凉风过,最迟开的桃花也已是纷纷落落,撒了一地斑驳,让人一时不禁有些疑惑,宣帝为何将举办宴会的地点选在这里。
一直行至小道尽头,才发现彭主事、月孤环、肖员外不知何时已站在善花阁西北的墙角,围成一圈,正盯着朱漆墙面的某处。
待走近了,才发现,那里多了一个血手印。
渗着隐约的风灵术气息。
“寒妃娘娘……”
彭主事有些欲言又止,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大人,这是?”
“是在下自作主张,认为这事寒妃娘娘还是知道的比较好,所以贸然请了寒妃娘娘来。”
月孤环上前一步,揖手道,神情严肃。
“虽说目前来看,应是血祭风探术。但若只是探术还好,若是——”
月孤环继续道。
“血阵。”
一个声音轻声道,彭主事吓得打了一个寒颤,看清来人后神色才淡定下来。
银色长发随意披散着,如绝美的妇人般精致的白皙面容,漆色眼瞳浅浅泛着银色的细碎光芒,唇角似有若无的轻笑着。
夕渊倚墙站在一侧,对自己突然显形造成的惊吓全然不以为意,只是冷冷注视着墙上的血手印。
“确实无法排除血阵的可能。不过不管怎么说,都像是故意的挑衅啊。还是说,想要借着这样的挑衅掩藏什么真实的目的?”
月孤环说着揉了揉皱了的眉心。
“不管怎样,还是多加小心为好。苍灵侍大人刚才已过去禀告圣上了,我们也回去吧。”
肖员外说道。
“这手印呢?”
商芷犹豫了下,出声问道。
像是回应她的答话一般,血手印竟像渗进墙体一般有些变淡起来。
月孤环迅速出手,封住了墙角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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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牛犊:《礼记·郊特牲》云:“用犊,贵诚也。”
[2]不贵多品:《礼记·郊特牲》:“篷豆之荐,水土之品也,不敢用常裹味而贵多品,所以交接于神明也,非食味之道也。”从金文材料看来,“不贵多品”不应看做是礼家的一种理想,而应看做是周人的宗教祭祀制度在祭品上的一种反映。周人不使用羌、伐为祭牲尤其值得注意。《郊特牲》又云:“帝牛不吉,以为稷牛。帝牛必在三月,稷牛唯其具。”林尹注曰:“大报天之祭,盖以始祖配天。周人以后稷为始祖,故其祭有二牛。一为帝牛,一为稷牛。”如此隆重的报之祭仅有两牛,完全见不着像殷代那样一次就用牲数百羌数百牢的悲壮场面。追求内心的虔诚庄敬,而不追求数量种类的多寡可以说是周人在祭袒观念上的一个特点。
--文术发《从古文字看商周祭祀制度的演变》。
[3]石头、剪子、布:如同围棋和麻将,“石头、剪刀、布”,或“猜拳”,也是由中国人发明的。按照明朝人谢肇浙所写的《五杂俎》这本书,猜拳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汉朝的手势令。在与亚洲交往之前,西方没有任何有关“石头、剪刀、布”的记载。19世纪后期的西方的作家在提到它的时候总认为是一种亚洲游戏。中国人和韩国人一般都叫“石头、剪刀、布”,而日本人则改成了“石头、剪刀、纸(paper)”。这个事实暗示着“石头、剪刀、纸”是从19世纪的日本传入美洲的。--摘自百度百科
【本次修改仅将“十四皇弟”改为“十七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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