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一如刚才陷进的那个古怪梦境。
紫童淡紫色的薄唇轻启,纤弱眉角微扬,“大姐姐,我来找你了哦。”
屋前的空地,长宽约五丈,均已青砖铺就,时虽已是仲夏,青砖缝隙却未生一草,一片萧杀之气。
空地四角,分别悬空浮着一个着道袍的灵术师,均耸拉着脑袋、目光呆滞、四肢松软。
其中西南、东北二角,应是今日昼时我跟踪的那五个道士中的灵术师。
空地中央,角度略有些倾斜的石台上,约一尺见方、半尺厚的圆润墨玉静静躺着。苍冷的月光撒于其面,愈显得其色乌墨若漆,是一件极纯净的灵物。
石台北面,端放着一只约二尺见方、三尺高的木鼎。木鼎虽构造简单、纹理粗糙,却在不断吸收四周的灵气。
木鼎上方,悬浮着一团极清的白色雾状物,隐隐有人形。
“你的目的,竟是这个。”一下子,想明白了这三个月来紫童的行为缘由,“不论是点石成金,或是凭空造物,都是为了今天而不得不做的前试吧?”
“姐姐的魂魄好漂亮,真舍不得撕呢。可是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姐姐的灵脉,毕竟和我的水灵脉很像呐。”
紫童浅浅笑着,轻声道。
木鼎聚灵,而四角灵术师的灵脉为阵脚,构成了锁灵之势。
修化观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相距不远,各有一处界石,每处界石周围亦有相同阵法布置。
“末城界石自有安灵之气,以之为媒再好不过。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所谓凭空造物,也不过是隔空借物罢了,徒生了这许多杀戮,又是何必?”
我说着,向前踏出几步,出了屋子。
夕渊紧紧随在身后,不知何时已擎剑在手,泛着浅青色微光的修长剑身上,数只尖牙凌厉的凶蛇吐着信子狠斗纠缠。
紫童不语,只是抬头望了一眼清冷的圆月。
“望月之时,气灵满盈。”
紫童轻声自言自语道,退到了木鼎前,指尖凝力,化了风刃向腕上一割,神态动作全无半分犹豫。
盛放榴花般赤红如烈火的鲜血四散喷溅,却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尽数吸到了木鼎中。
伤口瞬息愈合。
木鼎上那一团隐约有人形的白色雾状物内,刹那间多了无数道红丝扭曲浮动。
浑浊的气息。
无数魂魄碎片,被生生夹在缝隙间凄厉哀嚎着。
“不论吞了怎样的灵脉,却还是生不出魂魄。哥哥他,一直很生气呢。”
紫童再次指尖凝力,化了风刃在腕上又割一刀。
被澄净至极的水灵脉深深包裹在内的残破火灵脉,渐渐蚕食着愈来愈衰弱的水灵脉。
残破的火灵脉……印记……
……和那日月孤化林身上的火灵脉有着七分相似。
莫非……
“你到底是……”
话未说完,视界倏然间碎裂开来。
意识,也在瞬间坠入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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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小公子他因灵脉不随老爷,却随了您,竟是水灵脉,本想他还能争得老爷的一点注意,却不曾想……诶,现在连家里的仆僮也都欺负……诶,真可怜了小公子。三夫人如今病重,七公子也才三岁,可大公子离束段……又那般的冷血。”
“书碧,是我不该生下他。老爷娶我本也不过一时之念,我出身卑贱,如此快地失了夫宠本也是……咳……咳……”
“三夫人!快别说了……是书碧不该乱说话,惹得三夫人伤心。”
茉莉花丛后,廊檐下,一个身着白纱裙的女人倚柱坐着,容貌虽秀丽,肤色却苍白得几乎透明,嘴唇泛紫,眼角干涩,发色暗黄,一看便知是久病之人。另一个身着淡橘色裙裳、作婢女打扮的女子,一脸担忧地站在柱边。
“扑通——”一声,一个小小的影子掉到了茉莉花丛中。
“七公子!”
书碧急忙跳到了茉莉花丛中,抱起了刚刚从树上掉下的那个小小影子。
小小影子挣脱了书碧的手,跑到了三夫人面前,半眯着的一金一紫的双眸很是漂亮,嘴角弯着甜甜的弧度,将抱成拳的小小右手伸到了她面前,打开了。
那里面,躺着一块小小的鹅卵石。
三夫人微笑着,弯腰想要取过那枚小小的鹅卵石,却在刚伸出手的刹那向一侧倒去。
唇边涌出的鲜血,染红了素白的纱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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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见紫童已被逼到了院门口,胸口,插着夕渊的那把凶蛇之剑。
“木鼎。”
夕渊平静地低声道,抬手正对一时无法动弹的紫童。
“知道了。”回话间,凝了九成灵力的冰棱箭穿木鼎而过。
刹那,心脏骤然崩裂般的疼痛,跌坐在地。
悲怨呜咽声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下一瞬,耳根复归清净。
那一团白雾状的人形,已然消散不见。
夕渊步步紧逼。
紫童垂着头,一动不动,看不清表情。
在阵碎裂的瞬间,紫童凭空消失,只剩了凶蛇之剑倏然落下。
剑身上,未沾半点血迹。
夕渊伸手,凶蛇之剑便即刻复归夕渊之手。
“追。”
夕渊轻声道。
我点点头,跟着他身后也冲出了修化观。
紫童能去的方向,只有桂湖。因为,祭仪司已在其他方向都布下了严密的防守。
惨白月光紧紧包裹着桂湖,寒彻骨髓。
“大姐姐,我已经没有血了。除了放入鼎中的那些,其他的,都烧没了。可不管我吞了多少的灵脉,却还是不行。”
一金一紫的澄净瞳仁,明晰地映着冰冷的月光。
“你,痛苦很久了。”
我轻声说道。
一金一紫的澄净眼瞳深处,瞬息闪过一丝残破的生气,却也在下一瞬消失殆尽。
躯体,也在魂魄消散的刹那,碎成了无数尘埃,随风散了。
“吞了那么多灵脉,魂魄早就不堪重负。”
夕渊平静地说道,转身离开。
“夕渊、寒妃,随朕来。”
高大的古树后,身着黑色斗篷的凌弋走了出来。
夕渊闻言停下脚步,“皇上,还是先送寒妃娘娘回露申宫吧。我会在宁意宫等候。”
“一起来。”
凌弋冷声道,头也不回地上了候在道边的马车。
只好跟在夕渊身后也上了车。
因毁木鼎时耗费了大量灵力,一路上只是合眼休息。
待到了宁意宫,入御书房,柳姑姑等人行礼退下了。
夕渊将今日的事详细禀告了一遍,凌弋一手支颐、冷着脸坐在书案后,等夕渊讲完了,只轻点了下头,并不言语。
夕渊浅鞠一躬,退下了。
正欲福身行礼,凌弋却突然起身,走到了我面前。
心下略有些慌乱,只好垂首静立。
屏息间,凌弋伸过右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夹了我鬓角落下的一缕乌发,轻轻摩挲着。
“请恕臣妾告退。”
心下一急,匆忙间屈膝福身行了一礼,出了御书房后,几乎是小步疾跑着到了从露申宫过来的马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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