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妃)
皇上那日在东霰殿外长立,不过是望着那一株梅花。
那是一株名品“水梅”。当时司珍司送这一株梅花过来时,只说是天下少见的真品。后来,在宁意宫赴由德妃娘娘代为主理的腊月小筵时,瞥见的那一幅梅花图,与那一株梅花竟是九分的相似。心下记挂,便托人找了梅花谱来。
一查,才知那画上的梅花并非什么水梅,而是寒庐照水梅——只在庐城,甚至有传说只在庐城的寒府,才有的照水寒梅。
那画,要么是寒妃所画,要么是……若是,皇上所画……
那日,皇上在那里,不过是因这般缘故。
身为帝王,后苑自是有成百上千花争艳。纵他曾赞过这一株春桃,又怎可能会是独赏?
后来,我总算是让人将院内的那一株照水寒梅砍了,然后亲手用一把火把它全部烧了,把烧的灰烬全部倒进了烂泥里。
又是寒冬来临,殿内暖炭不足,我披了最厚的貂裘大衣也还是手脚发凉。吃食亦是冰冷,不过身子本来就是冷的,吃下去也没什么感觉。
连着几日的风雪,一日早上起来时,发现院内的一株桃花树折了,树干处断为了两截。它的尸骸就那样埋在雪里,连我也懒得去收拾,只任凭大雪一点点将它彻底湮没。
桃树死了。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坏事发生,反而是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他们说,德妃娘娘被赐死了。
站在凛冽呼啸的风雪之中,我仰头大笑,笑了很久很久,笑得整个人都要虚脱,可还是笑得不够尽兴,喘过一口气再继续笑,一直笑到浑身发软、视界昏暗。
后来每每想起这件事,总忍不住发笑。
他们说,陈妃疯了。他们总凑在一起说我的坏话。
但我才懒得理他们呢。我怎么会疯了呢?仇人已死,我高兴还来不及,疯了不就没意思了?
我活得好好的。而她已经死了。
可见他们才是一群睁眼说瞎话的疯子。
这一年的寒冬过得很慢。过了很久很久,天气才回暖,院内剩下的几株桃树才陆续开了花。
可一夜忽然又是狂风暴雪,我想出去看看情况,可是根本连门也打不开。等到能将门打开的时候,风雪已经止了,而院内的桃树已尽数折断,枝杈之上的那些淡粉桃花更是早就被吹得不见踪影。
它们全死了。死相还是这般难看。
可奇怪的是,这一次又没有坏事发生,反而又发生了一件大好事——听他们说,贵妃娘娘死了。
我不知道贵妃娘娘是谁。但她也死了,很好。反正我还活着。
——德妃娘娘死了,如今这不知道是谁的贵妃娘娘也死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干脆跳了起来,边笑边跳。
她们都死了,而我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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