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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初奈想起了那些很久远的事。
久远到她几乎都要忘了。
她蓦地一震,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冷风呼啸而过,吹得她的脸生疼,火辣辣地疼,“龙马,抱歉,你先走吧。”
她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她的神情,痛苦而挣扎。
越前龙马顿了顿,琥珀色大大的猫眼里藏着些许踌躇,最终还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不顾一切跑开的背影。
眼眸里却流淌过淡淡的疑惑,稍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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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麻色长发的少女紧紧抱住那双缠绕着触目惊心的伤痕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栗。
她缓缓阖上眼,掩去了眼底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的痛楚。
越前初奈在她面前站定,静静地看着她。她抿了抿唇,慢慢地攥紧了手。
少女抬起头,恰巧对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湿漉漉的眼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她只望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看着地面兀自发呆,湛蓝色的眸子平静无波,没有一丝微澜。
越前初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从来记不清所有人的脸,却唯独记住了她那张苍白的脸。她从未来而来,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所有,却唯独记得她,记得以那样惨烈的结局收场的,她。
为什么会记得呢?
她认真地想,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不去想了。
“我是越前初奈。”
她扬起一个粲然的笑容,明晃晃的,有些刺目。
宫城优紫微微蹙眉,却还是一言不发地抱着手臂,没有说话,仿佛她的世界,没有一分一毫的声音。
越前初奈却施施然地笑出声来,也不在乎少女突兀的冷淡,她席地而坐,专注地盯着少女爬满了累累伤痕的手臂,以静默的姿态,只是澄澈的眼眸里一闪而过刺骨的冷冽。
她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说话。
寂静得可怕。
越前初奈也没指望她能说话,她画地为牢,活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而不自知。
“宫城桑,宫城桑!”
越前初奈歪过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少女,忍不住提醒,“有人喊你。”
“嗯。”宫城优紫终于动了,她枕着手臂,将亚麻色-的长发深深埋进臂弯里,云淡风轻地应了声,目光如水。
“你都不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
宫城优紫沉默,她不想说话。
“你……没事吧。”越前初奈微微抬眼,将目光投到宫城优紫伤痕累累的手臂上,迟疑着开口。
宫城优紫一震,湛蓝色-眼眸里终于有了反应,溢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她嗤笑道,声音却是极低的,“放心……死不了。”
那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似乎是许久没开口说过话了,她的声音暗哑,全然不像是十几岁的花季少女发出来的声音。
她鼻头一酸,心尖涌上淡淡的心疼。
曾经的宫城优紫……不是这样的。
那个名为优紫的女孩,曾紧紧地攥住她的衣角,怯生生地跟在她背后。越前初奈犹记得那时她的笑,干净纯粹像极了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她微微扬起头,眼眸里闪耀着动人的倔强的光芒,她说,初奈,你来看我画画好不好?
她还说,我想走进他的世界,走进他,所以,拜托了。
那时越前初奈虽和宫城优紫关系算不上有多好,但着实是心疼那个孱弱的女孩。直到,那个笑靥如花的怯弱少女,在她的生命里走失,她才恍然,她失去的人和事,却再也没有多余的机会来弥补。
……优紫。
失去的只有你。
愿你能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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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桑,原来你在这里!”
气喘吁吁的护士没有看到背对着她的越前初奈,眼睛紧紧盯着宫城优紫,语气分外认真,“你怎么又溜出来了?快跟我回去,宫城桑。”
宫城优紫没有动。
越前初奈笑笑,压低了帽檐,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眼眸。她把手揣进裤兜里,转过身看着那护士,漫不经心地问,“你好,你是她的看护吗?”
护士一愣,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神色冷了下来,警惕地道,“你是谁?”
“我是优紫的朋友。”
“啊……抱歉。”
大抵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于强硬,护士的脸色缓了下来,警惕心却还在,“不好意思,宫城桑她是偷溜出来的,她现在要回去接受治疗了。你既然是宫城桑的朋友,那下次再来看她吧。”
越前初奈神色微冷,她状若无事地扫过宫城优紫伤痕累累的身体,眉梢渐渐染上了讥诮,“你们便是这样治疗的?”
护士一僵,霎时哑口无言。
她为难地蹙起眉头,似是斟酌着开口,“她……她不大愿意接受治疗。”
越前初奈默,她知道她没资格插手这件事。她鞠了一躬,神情认真而肃然,“麻烦照顾好她。”
护士愣愣地点头。
“我也该回去了。”
她想起越前龙马还在等着她,可以想象他那张硬邦邦的不耐烦的脸,所以她也不好再逗留,转头对宫城优紫温言道,“很高兴认识你,祝你早日康复……优紫。”
宫城优紫身子一僵,良久,才闷哼一声,“……嗯。”
少女嘶哑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越前初奈却听清了,她扬了扬唇,笑容掩在口罩里。她慢吞吞地踱步向不远处那个久久伫立在夕阳的余晖里的墨绿色头发的少年走去。
越走越远。
越走越远。
没有停驻。
……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到过去。
但如今我知道了。
或许,是为了遇见你。
或许,是命运再给我一次机会,让你无疾而终的生命,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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