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是在凌晨时分匆匆来的,还不忘带了他最喜欢的甜点溶金球,还带了医生。
其实小感冒早就好了,只是想多偷懒一会儿的洛予,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戳戳勺子,吃得侧脸脸颊鼓起来。他知道奥托在看他,但是不太好意思转头。不知道黑头发丑不丑。
虽然在经纪人面前很叛逆地坚持染了,但是……
“在想什么?”
洛予下意识漫不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然后奥托笑了下。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阿予有这么臭美了。”
听出他的戏谑,洛予那个脾气就上来了,转过头就很高傲很凶巴巴地:“丑你也忍着,好多人喜欢我呢,还叫我宝贝哦,你有没有看过终端星网?”
奥托静静看着他,半晌,才无奈笑着说:“非常好看,如果看不到你,我都不知道该看谁了。世界上不可能有人不喜欢你。”
吃软不吃硬的予予小宝贝其实已经被哄好了,但是嘴硬:“……如果有呢?你怎么知道没人讨厌我?”
奥托毫不犹豫:“那他不是人。”此时,奥托还不知道把五年后的自己一起骂了。
洛予转回去继续吃东西,“谢谢男朋友。”
奥托笑笑:“不用谢女朋友。”
洛予当场就把甜品盒盖好放回去,倒头埋上被子就睡觉:“滚。”
五分钟后。
洛予悄悄拉下被子,探出脑袋,往外张望,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和一个终端。
“咔嚓。”
洛予干巴巴地不是很理直气壮地:“你偷拍我。”
少年面容上病色未褪,嘴唇还是白的,他有点懊恼:“现在不好看,不许拍我黑照。”
“很好看。”奥托直接收起了终端,像是怕他威胁自己删除照片。
洛予面无表情提醒:“执政官阁下,我们是恋爱存续关系,而且今天公开,你不要这么,这么……”
奥托沉默了一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克莱因蓝的夜色:“抱歉,昨天没来得及回来。生日快乐,阿予。”
趁着他转着头,洛予悄咪咪把甜品拿回来,无所谓地说:“没事,本来我也不喜欢那个生日会,无聊死了,都是我不认识的人,你来不来一点都不要紧。”
“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错过了你成年!如果不是机器人星系那些杂种……”奥托的声音格外压抑,把洛予勺子惊掉了,他克制了一下,“……抱歉。我出去一下。”
洛予眨眨眼睛,觉得还是要给男朋友一点私人空间,遂低头将甜点吃完。
终端这时候亮起,奥托的语音传出:“我去买点东西,我们重新过一次生日好吗?”
洛予用最最最可爱的语气慢悠悠地说:“好哦,男朋友。”
这时,终端没电,叮了一声自动关机了。洛予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没有网瘾,只是谈恋爱的原因,奥托时不时想和他视频通话,才一直带着终端。
他又借着医院的网上了一会儿光网,终于处理完所有品牌方的邮件。
突然,病房里的灯熄了,光网闪了两下也拉闸了。而正在给他输液的电子机器人也发出难听的停止运转声音,扎在手上的针管正要往回流血,疼得洛予唇角抿了一下。
断电?
这辈子没碰到过这么拉胯的事的洛予,对白鸟星的繁华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屏息等了一会儿,电又回来了。
洛予有些烦躁,准备通过光网跟奥托抱怨,但是还没发出去,
啪嗒。
电又断了。
手背上再次有被回流血的疼痛,这次洛予真的有点被搞出火了。
他直接拔了针头,踩着床边鞋子下床,在病房里的路线图看了看确定电闸位置,推开门走进走廊。
老式电路确实会有电流不稳定的问题,他小时候因为一些原因,也学过一丢丢。处理一下应该没问题。
绕了一圈,洛予终于在走廊尽头找到了电井。他走过去,却看到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还以为是维修的电工,打了个哈欠,正要转身回去,
却看到那人又拉动了一下电闸。
又拉动了一下电闸。
洛予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逆流了,他木着脸往回走,
里面的人却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跑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输液的手臂还有些酸麻疼痛,洛予低头发狠咬在了那只手上,
那只手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抓得更紧了。
余光里,洛予看到对方穿着自己的演出服。是粉色信封那天的。
……
信封炸弹,拉他房间电闸伪装成电流不稳定骗他出来,长期跟踪,到现在以来所有的事……
在那人潮湿的手臂和絮絮焦急痴迷又疯狂的声音里面,一幕幕倒带一样回放,“为了你我已经放弃了所有的东西,求求你,求求你……”
少年宽大的病号服下每一寸骨骼都僵硬了。
他这一刻无比后悔故意让助理走,经纪人说的对,他总是在给别人增加负担,给自己增加麻烦,伤害别人也没有让自己好受,
已经十八岁了还是这么幼稚,呛走了经纪人,和公司冷战,让粉丝担心,他什么也没有做好,现在连自己都做不好,
为了躲避羲息,他跑了三个星系二十七个星球,可是他跑出了什么呢,到处都是樊笼铁索,到处都是玻璃大门,他一直都在那个只有冰冷的机器人的玻璃大楼,没有任何隐私地,
这样狼狈地苟延残喘着,竟然还会觉得,可以拯救别人。让别人精神污染得到缓解的话,极端事件会变少吧,大家都会轻松一些吧,
如果没有耗费思维导体,为白鸟星下了两天两夜的雨,他也许不会生病,
不生病他不会在医院,如果这时候他再有一点点控制思维的力量,他就可以给助理报仇了。如果,如果,可是他一直在做错事,一直没有什么如果啊,
可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做到。他只是这样,比雨中腐烂的鸟还要不如地,就算喷满了香水也还是在加速腐烂,这样痛苦地活着。
那个人不停对着他喃喃絮语,流泪说着自己受精神污染所苦,三年前被他治疗过一次,后来却在战场上再次复发了,说自己原本是一个前途远大的士兵,终于找到发泄一般,像孩童痛哭着对着家门说着所有的痛苦,
“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士兵终于听到眼前一直沉默着的星痕开口,声音虚无缥缈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几乎像是从呼吸里挤出来的,他脸色一直很白,也很虚无,断了输液之后,高烧又攫取了他的健康,
他听到他轻轻,像自言自语一样呢喃迷茫地,
他说,
“「你说你痛苦,你焚烧了自己。可是这世界上,谁不是烟雾缭绕。」”
那人还在怔愣,突然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拉离,洛予没什么反应地顺着墙滑坐下来,低头看着医院地面。
刚被砸到墙上,那人的头就被摔得血淋淋的,手也发出了骨折的声音。一声声听起来可怖的撞击声音,那个人从剧烈的哀嚎哭求,到最后完全没了声息。
“……够了。”洛予终于开口。
奥托脸色几乎到了恐怖的程度,僵硬着硬生生止住了动作,但是没有回头,他不敢再面对一次洛予那样的眼神,
“交给警方。”洛予淡淡地说,声音里没有其他情绪。
奥托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太可怕,但还是泄露出一丝怒火,几乎恳求地:“我没办法忍受让他活下来。”
洛予抬起头。
奥托终于慢慢转过身,用极为痛苦地目光对上他的视线,他视线很平静。
“我有很多狂热粉丝,”他就这样平静地解释道,“消息传出去,他会比死更痛苦。”
奥托说:“不当real,可以吗?”
“不可以。”洛予回答。
“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奥托第一次按捺不住焦躁,“你说今天公开,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送给你的任何东西?我们不是……”
“我好累啊,男朋友,”洛予说,“我们回去吧。我想睡了。”
明知道他在转移话题,明知道他在逃避,奥托眼里露出极压抑的悲伤,这次终于不肯让他再敷衍过去,坚持问道:“为什么不肯答应我?今天,今天如果我没有过来……以后这样的事还要发生几次?还有你那个助理,如果当时拿着信封的是你,你让我怎么办?我不可能接受这种……”
洛予忽然冷漠地看着他:“一开始拿着信封的就是我,你现在不能接受吗?”
奥托哑然,声音低了一些,他闭了闭眼睛,才咬牙开口:“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明清楚得很洛予,你只是想要转移话题而已。”
“那你还喜欢我吗?”洛予望着他,像是很多次,在舞台上,笑着问全世界,会不会永远喜欢他。只是这一次没有笑。
奥托直视着他,一字一字地说:“我比任何人都爱着你,我可以为了你死。但我不能接受你继续这样走下去,那太痛苦了洛予。”
见洛予不开口,他缓和了口吻:“我们慢慢来,不着急今天就退,至少,你要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洛予定定看了他很久很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让他热切的心都渐渐凉了下去,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直在往下凉,没有终点。
“我们分手吧。”
奥托声音艰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可以当没有听到。”
可是洛予似乎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哀求,终于移开了视线,
“我们分手吧,奥托执政官。”
“为什么?”奥托在战场上差点被异兽围攻撕成两半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疼痛,但他竟然还能站着发问,“我要一个理由。”
洛予扶着墙壁,慢慢地自己站了起来,他转过身,往来时的昏暗的走廊走,
然后他才开口,
“我们分手吧,你看起来太痛苦了。和我们初见的时候,已经是两个人了。”
“喜欢我这样的人,的确是太痛苦了。你要一片片地,去泥泞的雨地里面捡我,你漂亮的靴子会脏,你的衣摆会湿,你的手会布满灰尘,”
“不要这样了,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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