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殿内,坐于龙椅上的皇帝高必光扫视一圈众大臣,说出了那句耳熟能详的话:“众卿可有事启奏吗?”

    “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说话的是左谏议大夫王琼,他手执板笏,出列道。

    “讲。”

    王琼道:“臣要参楚侍郎包藏罪人,懈怠职守之过。”

    高必光看眼堂下的楚云朗,意味不明:“哦?那你说说所为何事?”

    王琼道:“臣听闻数日前芙蕖园的曲酒流觞诗会上,有一张姓秀才意外斗殴身亡,现场铁证俱在,罪犯也已伏诛,可楚侍郎却令大理寺暂缓执法,现今结果不明,现今京城人心浮动,秀才猜测纷纷,实在是有损司法威严。”

    高必光问楚云朗:“楚卿,此事你要如何解释?”

    楚云朗出列,道:“启奏陛下,王大人所言非虚,诗会杀人一案确有其事,而臣之所以令大理寺暂缓行刑,是因此案尚有可疑之处,不可不查。”

    王琼转向楚云朗:“听闻曲水流觞上,楚大人对嫌犯燕沧海可是青眼有加,不知楚大人到底是为人还是为案?”

    楚云朗道:“我与此人不过一面之交,何谈为人,王大人这话便是欲加之罪了。”

    王琼并不罢休:“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早做决断以还死者公道,平百姓议论,命案出在你眼底下,若非藏有私心,便是你无能为事。”

    “好了。”

    高必光听他们二人辩来辩去一阵头大,揉揉额角,道:“朕看你们二人各执一词,都有几分道理。”

    又对楚云朗道:“楚卿,你说此案还有疑点,那朕便给你十日之期破案,皇家园林里出了这样的事,你责任攸关啊。”

    楚云朗拱手低眉,跪地道:“谢陛下宽宥,臣知罪,”

    高必光摆摆手让他起身,脸色一寒,冷声道:“国子监司业,主簿何在?”

    被叫到名字的二人抖了一下,慌忙出列,齐声:“臣在。”

    高必光面色不霁,斥道:“朕派你们二人为楚侍郎副手同去芙蕖园,事发后为何不早早上奏?”

    陈,陆二人互望一眼,心惊胆战地跪倒在地,惶惶然:“是臣下玩忽失职,望陛下恕罪。”

    他们的惶恐并未打动皇上,高必光一扬手:

    “来人,将二人拖下去重打十五大板。以儆效尤。”

    两人的求饶声很快消失在殿外,不一会传来木板的闷响,甘霖殿众人听着这皮开肉绽的声音,个个心头发紧。

    王琼观颜观色,几度犹豫,终是没有再坚持上荐。

    ……………………………

    “神医,薛神医!”

    吴镜跑的气喘如牛,好不容易拽住前面老人袍角,忙道:“神医且慢,在下有一物相问。”

    薛神医一脸嫌弃地推开她,慢悠悠伸出五根手指。

    吴镜十分有眼色地掏出五枚铜币,乐呵呵地想要放在薛神医手里,薛神医眉头一皱,拍开吴镜爪子:“打发叫花子呢?”

    吴镜诚恳道:“话曰:财不在多,有诚则灵。在下绢帛虽少,却是真心求教,岂不比身外之物贵重的多。”

    薛神医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不满:“你这娃娃,小小年纪就满口酸话,把东西拿出来给老头子瞧瞧。”

    “好嘞。”吴镜从袖中掏出包好的微末,展开给他看。

    薛神医拿过草纸,放在鼻下嗅了嗅,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此物你从何得来!”

    吴镜察觉他语气有异,胡诌了个借口:“这不是我的,是一位朋友好奇,所以托我打听的。”

    “当真?”

    “绝无虚言。”

    薛神医哼了一声,道:“此乃乌金粉,是西域月氏的特产,你朋友是何人,怎会有这么名贵的东西?”

    吴镜思量了一下,道:“实不相瞒,在下朋友乃富商之家,常与五湖四海的人打交道,想他也是偶然所得吧。”说完又问:“不知此香粉有何功效?”

    薛神医将乌金粉还于吴镜,道:“此粉燃烧后,会散发出一股奇香,香味有宁神静心,舒缓经络的用处,然久用会让人产生依赖,一日不闻则头疼欲裂。”

    “若将它放入食物中呢?”吴镜问。

    薛神医又一次拧起眉头,狐疑地看吴镜,问她想作甚。

    吴镜脑子转地飞快,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精明表情,说既听是好东西,便想问问能不能泡水喝,说不定能强健体魄,延年益寿之类。

    大约这个理由很符合人性,薛神医信了她的话脸色稍缓,立即严词否决了她的想法,说她这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吴镜忙问此话何意,薛神医却不肯再说了,任凭她如何软磨硬泡也不管用,非要加上一倍的银子才肯继续答疑。

    没办法,吴镜只得铩羽而归,银子没有,倒是临走前又留下了两倍铜钱,加起来有她四五天的工钱,眼看着口粮全进了别人口袋,着实让吴镜肉疼了一阵。

    得了半截线索,吴镜心头便有了计较,亥时时分,‘咚咚’叩响萧广白的房门。

    门很快开了,因独自在房,敲门声又十分急促,萧广白不及穿戴,只着单衣立在门边,见是吴镜,吃惊:“有事?”

    此刻吴镜一心只有案情,顾不得男女之别,看眼里屋:“萧公子,我们可以进去说吗?”

    萧广白迟疑了下,与她侧身入内。

    门一关上,吴镜就端端正正冲萧广白行了个揖礼,吓得萧广白差点没披稳外袍,不可思议道:“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难得吴镜这次没有与他针锋相对,她认真道:“萧公子,在下有事请你相帮。”

    萧广白‘哈’一声,不忘翻旧账:“我还记得当初有人铁骨铮铮,宁可去花楼打下手也不要本公子的馈赠,不知是谁来着?”

    吴镜一边在心底骂他小肚鸡肠一边道:“只要你肯帮我这次,此后一年之内我任你驱奉,绝无怨言。”

    萧广白嗤笑,却也明晓以她的性子肯深夜前来找他定有急事,不再揶揄,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劳你大驾?”

    吴镜垂了下眼,随即抬头道:“我想请你,帮我进大理寺探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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