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
宁湫觉得自己整个脑仁儿都疼。
她几乎是颤颤巍巍地靠在浴缸旁边,腿软得站不起来。
而坐在浴缸中的青年,全身都被冷水浸染。
后者眉目明艳,此时却苍白得像是个水鬼,白色的衬衫被冷水整个得浸成了半透明的颜色。
空气中萦绕着不合时宜的石榴味道。
那甜腻的尾调像是一根鱼线,慢慢地挑动着宁湫的心脏。
“求你,解除我们的订婚协议。”
男人看着另一边的宁湫,眼中却似乎没有焦距,只是麻木地在重复。
宁湫一个脑袋两个大,她慢慢地抬头,小心地开口道:
“赵先生,我们,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
所有的事情,都得从今早说起。
……
“不是,你到底是从哪个年代的小说里找来的这老土桥段?”
宁湫差点被气笑了。
她把手里的文件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几乎不可置信地发问:
“都37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契合度百分百,就要强制性订婚这种事?”
站在她眼前的秘书长被她造成的巨响给吓得整个人都是一抖。
前者是宁湫上个月才聘请的新人,才刚毕业一年,实习经验寥寥,本科学历平平,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只算乏善可陈,但是……
他长得很好看。
宁湫看着青年长而卷曲的睫毛,一双遮不住惊恐的眸子和微微红润的嘴唇,终于痛心疾首地开口:
“没想到你这个b浓眉大眼的,但不是什么好人啊!”
是的,没错,b,全称为beta。
自从宁湫十六岁二次分化为a后,突然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而至今,已经有六年了。
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惶恐麻木再到快乐无边,宁湫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原因有二。
第一,她是个女alpha,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强势性别,在体力和精神力上都远超常人。
而第二个则是……
在秘书长震惊的‘小姐你不能骂人啊我不是这么随便的b’的同时,宁湫狐疑地发问:
“你老实说,是不是我爸骗我的律法?我确实推了不少他老人家的相亲,但这也不应该啊……”
她放任自己的身体跌回到舒适的老板椅上,柔柔弱弱地开口道:
“他终于打定主意卖女求荣?”
——宁湫很有钱,准确得说,她投胎的这个家族,非常有钱。
宁家是帝国首屈一指的金字塔尖尖的家族,掌握着帝国二分之一的矿石脉络,即使没权没势,但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穷得只剩下钱’。
而深受这铜臭味的熏陶长大的宁湫,非常肯定,帝国之中,99的烦心事儿都可以靠钱来解决……
“小姐,您别瞎说!”
秘书长的俊脸现在皱得像个苦瓜,他垂头丧气地开口:“这,这,董事长……这次订婚,是皇室的意思!”
——宁湫仿佛看到了1的可能性降落在了她的眼前。
她沉默几秒,转而艰难地回答:“皇室这几年是不是缺钱了?是宁家交的税不够使吗?”
宁湫痛彻心扉地摇头:“不是,皇室怎么就不信任宁家呢!宁家明明有家训啊!‘作为一个出息的宁家人,我们绝对不会偷税漏税’,这这这……”
“小湫。”
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宁湫几乎下意识地从老板椅上站起身来,而她身前的秘书长也立刻转头弯腰:
“董事长,您亲自来了!”
眼前来人赫然是宁湫她的便宜a爸宁子怔。
对方正当壮年,此时却还是忍不住叹气,他向着秘书长挥了挥手,秘书长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还不忘带上门。
宁湫极为狗腿地站直:“爸,您坐。”
宁子怔也不客气,他安详地坐在了自家闺女的老板椅上,沉吟半晌,这才道:
“小湫啊,这婚,定吧。”
“你也二十二了,虽然说不上老大不小,但至少得有一段稳定的情感关系——只是订婚而已嘛!”
最后,宁子怔轻咳两声,总结:
“而且,这也是咱宁家找个好帮手的机会。”
宁湫:……
宁湫懂了。
宁家虽然这些年靠钱解决了99的事,但现下,宁爸开始不满足那1用钱解决不了的事,他准备靠权了。
而靠权,就是靠皇室,把女儿卖了,是最简洁快速的方法。
宁湫麻了。
不过,作为一条在无忧无虑的富贵中成长起来的咸鱼,她很乐观地拥有随时把自己奉献出去换得更多财富的牺牲准备。
同时,就和宁爸说的,只是订婚而已,结不结婚另当别论。
于是,宁湫眼巴巴地问道:
“行吧,爸,这已经是我今年相的第二十五次亲了,既然一定要定,那总得告诉我对象是谁吧?”
宁子怔疲惫地挪了挪下巴。
宁湫犹豫地伸手,打开了之前被她看了封面就扔掉的文件。
文件第一面,就是她自己笑得有些傻气的证件照,关于‘宁湫’的体数值,其中测量精准到了三维体重,她一边嘀咕着‘多了多了’才往下翻。
入眼,该帖上证件照的地方,居然是空白的,年龄上填写的则是二十七。
宁湫的眼皮不详地跳动了两下,她缓慢地看向了左手边的名字:
‘赵赫之’。
在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宁湫猛地抬头,看向已经避开自己眼神的父亲。
保险起见,她咽了口口水:“是我知道的那个‘赵赫之’吧?”
宁子怔终于动了,他非常公式化地笑起来:
“帝国只有一个‘赵赫之’。”
下一秒,他站起来让出位置,极为怜悯地向宁湫招手:
“乖宝,坐。”
宁湫还没来得及矫情一句‘您十岁之后就没叫过我乖宝了’,就眼冒金星地坐下了。
她听到自己颤颤巍巍地开口:“爸,那可是‘赵赫之’啊。”
赵赫之是谁?
他是帝国的现任元帅,领导过无数以少胜多的战役,以一人之躯,让帝国在整个大陆上站稳脚跟。
而关于这位传奇元帅的出生,则是一个谜,最靠谱的说法是对方是现任皇帝胞弟的独生子,胞弟英年早逝,由此,这位‘赵赫之’便被皇后放在身边长大。
他不是皇子,但却比皇子还尊贵,即使现下依旧有太子殿下以及皇子在位,但依旧有不少人猜测他将会是下一位帝王。
毕竟,赵赫之军功累累,不是单纯的太子与皇室能相比的。
同时,赵赫之残虐嗜血,阴晴不定,杀过的人可能比宁湫吃过的饭还多,他从未以正面出现在任何媒体报导中,由此大家都猜测他是个其貌不扬五大三粗的超s级alpha——
宁湫看着对方性别一栏上一字一句的写着的‘oga’,麻木地评价:
“真是个狠o啊。”
不论对方面目如何,宁湫都毫不怀疑这位元帅能打十个她。
宁子怔非常欣慰地看着平静下来的宁湫,怀着愧疚,他温和地说道:
“订婚而已,咱也没那么封建,你俩可以先见两面,今晚怎么样?”
宁湫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微笑地看向父亲:
“当然可以。”
——个鬼。
当晚七点,宁湫坐在皇城中心寸金寸土的吧台上,满面愁容地……
把手上的支票塞进了眼前壮硕oga漂亮的胸肌里。
棕发的oga给了她一个媚眼:“谢谢你,宁小姐。”
宁湫笑不出来,只能挥手。
大胸肌oga极会看眼色:
“今天心情不好?”
宁湫长叹一口气:“今晚我家又让我相亲了。”
大胸肌oga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宁湫的相亲后买醉,这时候善解人意地一笑:
“您觉得这次的对象怎么样?”
宁湫惆怅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甜酒:“看不出来吗?我要逃婚。”
她喝得已经有点醉了,这时候顺势靠在了oga的肩膀上,用修长的手指点了两把对方的胸肌。
棕发oga温顺地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轻声道:
“宁小姐这样的a,应该所有的o都会喜欢吧。”
宁湫没有理会他的彩虹屁,此时只轻戳了几下那极为弹性的皮肤,声音悲悲戚戚地开口。
她的声音太轻,以至于oga得贴着她的嘴才能听清。
她说:“去,和你们的经理说,今晚的消费,我买单。”
oga:“……谢谢你,宁小姐。”
而等到宁湫已经把oga喝成两个晃影,酒吧中呼喊着‘宁湫’的名字也过了三波之后,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发热,植入表皮的智脑芯片提示她来了新的讯息。
宁湫头脑发蒙,半晌才成功地点开信息。
来自:未知联系人
信息内容:‘订婚协议解除申请书’。
在努力看清了这几个字之后,宁湫的酒醒了一半。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离开喧闹的酒池,这才打开了那封申请书。
申请书是扫描后的手写版,能看出明显是男人的字迹,清隽又大气。
他的语气冰冷又公式,大概内容就是认为订婚实在太过草率,自己并不需要像‘宁小姐’这般的伴侣,也知道‘宁小姐’并不想和自己订婚,由此,希望解除订婚协议。
落款是:赵赫之。
宁湫眯着眼,她当了二十二年的富n代,虽说不能横着走路,但至少也是被当成个宝一般地长大的。
此时,她觉得刚刚还没消化的酒精涌上自己的大脑,被这其中命令式的口吻给气得几乎气血倒流。
她不想顺应父母的意思相亲结婚,但每次相亲对象都是客客气气甚至对她赞叹有加的,怎么到这赵赫之那,变得像是她上赶着求他相亲似的?
——不想订婚是因为怕你,你怎么还敢主动看不上我?
终于,在冷风徐徐之下,宁湫让自己尽可能地冷静下来,她慢吞吞地打开消息栏,把之前的‘未知联系人’标注为‘赵赫之’,紧接着便发送了一条甜腻的语音信息:
“元帅大人,您好啊,我是你的订婚对象宁湫,我收到了您的解除订婚协议的申请书,现下,我将告诉您我的态度。”
她顿了顿,转而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舌头,笑眯眯地继续:
“赵赫之,你是天王老子都别想限制老子的自由,怎么,想离婚啊——”
“求我啊!”
……
半个小时后,宁湫被送到了元帅府的面前。
她麻木地抬头,看着眼前高耸入云,刻板得像是个市政府建筑的府邸,觉得懊悔不已。
——她怎么每次逃婚都去市中心的小酒吧呢!她爸抓她可是一次比一次准了!
现下是寒冬腊月,她还围着披肩,这时候不由地紧了紧披肩。
在被宁子怔放下车前,她被灌了整整两瓶子的醒酒药,现下整个大脑如寒风过境,冷得几乎要打颤,却清醒无比,她还记得宁子怔最后一句话绝情而冷静:
“你今天一定要好好给元帅大人道歉!他要是还生气,你就再也别进宁家的门了——”
“我把你的黑卡停了!”
宁湫:……爸,你让我再挣扎一下qaq求求求,我去求赵赫之……
她的两条腿抖得像是个筛子,走进宅子的那一瞬间都被其中阴森恐怖的氛围给逼得差点行大礼。
宁湫哆哆嗦嗦地看了半晌这不开灯的大宅子半晌,一边自我安慰‘可能是元帅大人比较节能’,一边大着胆子开口:
“大人,我是宁湫,请问您在哪儿?”
宅子太过空旷,她的声音甚至有回音。
宁湫下定决心,只要三秒,三秒内她没有得到回答,她转身就——
“求你。”
在宁湫已经准备转身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宅子二楼突然亮起的微光。
而像是孤魂野鬼般的声响,围绕在整个空旷的宅子之中。
同时传来的,是一股若隐似无的石榴味。
几乎是下一秒,宁湫便意识到,那是属于oga的信息素气味。
而那声声音饱含着痛苦,以及无所定性的飘忽,再次传来,执着又麻木:
“求你。”
这一次,像是无法控制自己一般,宁湫解下了自己的披肩,紧紧攥在手上,下意识地撑着自己两条腿往二楼爬去。
那是一间卧室,其中的装潢简约,窗户前都拉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
中间放置的一张床上空无一人,而床边的角落中,有一个人蜷缩在地板上。
他瘦高的身形在几近暧昧的灯光下缩在阴影中,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漂亮的绯红,而身体正在不正常地颤抖,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一般。
——石榴的气味稍稍变浓。
宁湫试探着出声:
“元帅……啊不,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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