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笙不敢去看男人背后潺潺流淌的血,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的猩红,巨大的恐惧和怒意包裹着他,把他缠绕得透不过气。
他脱离意识一般的夺过慕俞枫手里的弓弩,抬起手,极其冷静的将刚刚伤了慕俞枫的人射杀。
然后他就再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眼泪和喷溅到脸上的血混合着往下流,秦南笙顾不上管,他颤抖着跪下,哑着嗓子去探他的状况。
“你怎么样?有没有意识?还有没有意识?”
慕俞枫艰难地点点头,忍着疼从牙缝里挤字,“我没事,走吧。”
远处的兵将也姗姗来迟,秦南笙强忍着颤意,拼了命的冷静下来,半搂半抱的将昏昏沉沉的慕俞枫抬上马车。
因为出现了意外,两队人马比预计的更晚一些碰面。
慕俞枫不愿扰乱军心,让将士们揣测他的伤情,强令淳沂带队不许拖沓停滞,全靠药吊着,一路直奔着暮城赶路。
好在暮城虽是两国边陲临界,却并不偏远。
农历三月初一,荥姜一行军队终于到达暮城。暮城太守江岸早年受楚王母家照料颇多,淳沂知道一二,对他信任不少,便悄然安排慕俞枫住进江家别院养伤。
不过相对于慕俞枫,淳沂更担心的显然是秦南笙的状况。
“大人,”淳沂叩了叩门。
秦南笙毫无反应,依旧死死盯着慕俞枫的面容,淳沂微微皱眉,又道,“大人,属下淳沂。”
秦南笙怅然回头,“何事?”
淳沂抬头凝目看他,心底暗暗叫苦。
大人和王爷两人情谊甚深,却偏偏要作出一副清清白白的样子。如今王爷伤重昏迷,他想劝解国师大人一句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大人,”淳沂斟酌语气,委婉道,“属下方才听江太守说,小厨房端来的吃食汤药,您一概不留,凡事都亲力亲为?”
秦南笙握着湿帕子给慕俞枫净面的手一顿,嗫嚅道,“我担心……”
淳沂无奈笑道,“王爷母家对江太守有恩,大人对江家其实……大可放心一些,不必如此紧绷着精神。”
“我知道。”秦南笙一怔,苦笑道,“我就是,静不下来,你让我做吧。”
淳沂叹息,婉言劝道,“王爷醒了见到大人这般,也会怪罪属下的。”
秦南笙静静听着,不说话了。
半晌,淳沂以为他不会再回话时,却突然听到一声漏出来的啜泣。他忙抬头去看,就见秦南笙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往慕俞枫手上掉。
“大人?”淳沂一惊,上前两步,却又不好安慰。
秦南笙也不管他,就只是默默哭,哭得累了才终于开口,“我就是后悔,后悔没强硬一点,让他跟着大部队走,就不会受这个伤。”
淳沂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大抵上能猜到慕俞枫的用意,对这个选择其实也并不支持,但他明白,这并不是秦南笙的错。
他五味杂陈地抿了抿唇,偏了偏头,却突然看到王爷禁闭的眼中眼珠转动。
淳沂心一动,不再安慰,反而转口问道,“大人只是后悔吗?”
秦南笙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全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大人看到王爷受伤,那一刻是什么想法?什么情绪?大人这般对王爷寸步不离,是为何?”
淳沂的问话步步紧逼,偏偏秦南笙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分不出半分脑子去分辨他的问话背后的意义。
“大人在害怕吗?”淳沂声音放轻,像在引诱他说出心里的话。
秦南笙摇头,他只知道摇头,声音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我怕。”
慕俞枫转动的眼珠突然停住。
“我快怕死了,”秦南笙死死忍住眼泪,红着眼隔着被子去碰慕俞枫微凉的手,“他不能死,他不能死的,我们还有话没有说明呢。”
慕俞枫心疼的要命,哪还有心思再装昏来骗他的话?
他动了动手指,反手抓住秦南笙的手,摩挲着安抚他,声音细如蚊,“什么话?”
秦南笙一怔,抬眸对上他缓缓挣开的眼睛,眼泪终于刹不住,趴在他被子上哭得凶了起来。
淳沂叹了口气退下,心道殿下我可只能帮到你这了。
慕俞枫撑着要坐起来,秦南笙却不肯,死死压着他,用哭过的哑嗓去凶他,“老实躺着!你做什么?!”
慕俞枫笑笑,抬臂去拍他的头,“无事,不要哭了。”
秦南笙慌慌张张地去抹一把自己的脸,撇过头去不说话。
“多久没休息了?”慕俞枫蹙眉抹了抹秦南笙的下眼睑,不知疼似的从床中往里挪了两寸,拍拍身边,“上来。”
秦南笙犹豫了一下,没有动身。
慕俞枫看出他心里的不自在,作势要起身,激他,秦南笙果然立马起身,脱了鞋袜,顺从地在他身畔躺下。
秦南笙许久没睡,乍然躺着突然觉得疲累得要命,慕俞枫本就是武人,又病着,身上体温高他不知多少,这么一暖,他眼皮还真就挣不开了。
慕俞枫艰难的翻了个身,看他强撑着精神的样子觉得心软。
“南笙,南笙。”他轻轻拍拍秦南笙的手臂,温声道,“睡吧,睡吧。”
秦南笙意识一沉,竟真就死死睡了过去。
慕俞枫勾唇,在乍亮的天光中凑过去,轻吻了他闭合的眉眼。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