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到家,宋南枝去泡了个热水澡,洗手台上手机里正放着歌。狭小的空间迅速被热气充斥,水蒸气把她的锁骨蒸的粉红。
正洗头时,
手机传来震动声,
宋南枝双手把头发多余的水拧掉,用沾着水的指尖抹去屏幕上的雾气,
是补习班的那个姑娘,
“南枝,别忘了后天的文艺汇演。”
宋南枝睫毛一抖,盯着这几个字许久,随后回复。
洗完澡出来,她躺在床上,半干的秀发铺满整个枕头,屋里飘满了果香,宋南枝心里莫名其妙地有股闷气,翻来覆去弄得床板吱呀吱呀地发出响声。
反正睡也睡不着,干脆去网吧。
窗外天色漆黑,巷子里只有几盏橘黄色的路灯亮着,连个星星都看不到。
宋南枝在门口给宋北俞发了一条短信。
不过五秒,门把手松动了几下,门开了。
宋北俞没有多说一句怨言,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仿佛对这个情况再熟悉不过。
平日里看起来是个乖乖女的宋南枝,其实真正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个姑娘从小性子就野,透着一股劲儿。
宋北俞载着宋南枝来到网吧,跟老板打了声招呼,直接走到机位,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香烟味,后面的沙发躺满了通宵打游戏的人。
宋南枝她们和对面几个兄弟组好战队后,直接开杀。
“冲冲冲,围堵围堵!”
“把他们逼到角落,命还挺硬这家伙。”
“槽,支援支援,进贼窝了!”
听到求救,宋南枝反手快速移动,子弹直接暴打敌人的头部,动作不带一点犹豫。
“呦吼,妹子,技术流啊。”
“留个联系方式呗,以后常聚聚。”
聊天声和游戏声噪音太大,沙发上的人不时传来翻身和打鼾声。
宋南枝没接茬,继续手里的动作。
游戏一盘接一盘,宋南枝打的忘乎所以。
后面有几个人醒了。
“起了。”休息椅上的男生站起来踹了旁边还在睡觉的人,眼睛漆黑,显然是早就醒了。
“我去,哥,几点了。”
“三点。”声音是通宵熬夜后的沙哑。
宋北俞此时正摘下耳机,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即扯了扯宋南枝的袖子。
“姐,别打了,再不回去被妈发现的话就家法伺候了。”
宋南枝打了下宋北俞的手:“没事儿,又不是没亲身经历过,再说,已经凌晨了,早个个几分钟结果还不是一样。”
接着,又过了二十分钟,宋南枝她们才结束。
到家后,宋南枝不敢开灯,借着屋外的蒙蒙亮光进到客厅。
刚踏进半步,啪地一声,灯亮了。
“宋北俞,你是不是拿我话当耳旁风啊!让你不要开灯非要开。”宋南枝嘴里哼哼。
“呵,老宋,你闺女还知道害怕呢。”
宋南枝听到声瞥了眼身边的宋北俞,连忙捂住了嘴。
李女士前脚刚教训了宋北俞,后脚喘口气都不带,直接轮着鸡毛掸子上来。
“耳旁风,我看是你这两天皮又痒了,别动,给我站住。”
“啊啊啊李女士,手下饶命,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半夜去了。”
母女俩围着客厅你追我逃。
宋南枝看着求果无门,立马转移阵地:“爸,你别吃了,倒是救救我啊。”
宋留青坐在沙发上抱着迷糊糊的喜乐,磕着瓜子悠闲地看着这副场景。
“老爸也爱莫能助,这次你确实做的太过分了,让你长点教训没坏处,野蛮的玫瑰是时候也该压压了,受着吧。”
“也不知道你这野劲随了谁?”
“还不是随了你俩。”宋南枝不怕死地回嘴道。
“哎,还来劲了是吧。”
虽然宋南枝做的确实不像话,但比起他们俩来说,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七八十年代,那时候盛行摩的,在外打工的都是骑着这个养家糊口,但宋留青就不一样了。他用这个追妞,而且成功地泡到了宋南枝她妈。
李女士当时是苏荷大学人尽皆知的校花,奈何,追她的一个个都是书呆子,她不感兴趣,她喜欢一言不合就壁咚,身上自带痞里痞气的。
高中的李女士胆子大,曾经瞒着家里人只身去往北京看偶像的演唱会,一放学就钻到网吧打游戏,挨的打不少。
那天也是玩到很晚,碰上了几个混社会的人,其实她不怕,毕竟也是跟宋南枝她姥爷学过几身防身术,对付这几个毛头小子绰绰有余。
可梳着大背头的宋留青恰巧在附近,见这架势,立即停下摩托,边用大嗓门呵斥边脱掉上衣,露出满背的纹身,过肩龙后背关公,妥妥街溜子的模样。
宋留青捡起地上的玻璃酒瓶气冲冲地向他们走去,一脸你再动老子的女人一下试试的样子,几个小混混上道不久,提溜着裤子撒腿就跑。
后来呢,李女士就被迷昏了头,直接摘下宋留青的头盔,长腿一跃,载着他把苏荷市里里外外都转遍了,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宋留青的家里。
俩人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
听姥姥说,几个之前一直爱慕李女士的男生本来打算去抢婚,最后被宋留青使了点见不得台面的招数吓跑了。
结婚后李女士却发现宋留青骗了她,那根本不是货真价实的纹身,是他故意去找人贴上去的,为的就是引起李女士的注意。
最终,宋南枝被强烈谴责并要求以后晚上九点前必须到家。
第二天去学校,正上早读的时候。
宋南枝困意来袭,但又强撑着不闭眼,看似在背,魂早不知道飘哪里了,终于,磨人的早自习结束。
班里的同学几乎都趴在课桌上睡觉,偶尔传出去上厕所的脚步声和吃早餐的声音。
睡了会,班里开始躁动,宋南枝被吵醒了。有点气不打一处。
她从臂弯里抬起头,学委正在发数学卷子,各科成绩只有数学出来了。
宋南枝挺起腰,反身向后坐,打着哈欠迷离地看着卷子。
110,比上次增了二十分,确实,听李女士的话没错,拉一拉还是管用的。
宋南枝的数学成绩在班里属于中等,虽然是文科班,但上到130,下到不及格的大有人在。
“周暮,快。”
“拽什么拽,不就比我多一分。”
“一分也是分,利索点,把阿衰拿出来。”
“给给给,不过你记得爱惜点,要不然我揍你。”
在这平淡乏味的高中生活,漫画书倒是成了唯一的调味剂。
几个班轮番着看,种类也不少。
中午放学宋南枝拐到一家唱片店,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女人,店铺装修虽简单但很有情调。
宋南枝推开门,上面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欢迎光临,想要什么随便看,谢绝还价。”
老板娘约莫二十七八,一头黑色大波浪卷发,柳叶细眉,身上是一件绣有花纹的旗袍。
宋南枝走到影片区,在一排排光盘前犹豫不决,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买什么,只是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她钟意的老旧玩意儿。
宋南枝这个人念旧,旧唱片,旧报纸,旧书籍……
“不知道选什么吗?”
宋南枝暮的扭头,
女人一只手放在唱片架上,含笑盈盈地看着她,那双狐狸眼格外勾人,眼尾略微上挑,一颦一笑,尽显风情,手腕上绑着一条青色丝带,衬得皮肤白皙,娇艳姿媚。
宋南枝脑海里突然想起《金陵十三钗》里的谋女郎。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怎么样?”
“啊”宋南枝慢半拍地反应道。
“挺适合你的。”
说完女人纤细的手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碟光盘,丢给了她。
箱子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好像是专人特制的。
“这可是我的压箱底,我看你是个有缘人才拿出来的,记得好好珍藏啊。”
宋南枝收回眼神,慌忙接过。
出来后,冷风吹过,宋南枝裹了裹衣服,迎面走来一个男人,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卡其色风衣里面是高领的白色毛衣。
宋南枝听到女人的娇糯声。
两天后,剩余的成绩也出来了。
方培拿着宋南枝的英语试卷,比当事人还激动。
“你英语怎么学的,作文就扣了一分。”
“就,多读多听。”
“就这么简单?能再说详细点吗?”
宋南枝犹豫了一下,
“或许应该也跟阅读有关系。”
那是初二的时候,当时宋南枝的英语并不差,在校排名靠前的位次,但总是差点意思,教她们的英语老师是新来的研究生。
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提升班里的成绩,老师要求她们每三天背一篇短篇的阅读理解的文章,起初同学们热火十足,几乎天天拿着书背。
过了小半月,一半多的人都放弃了,只有宋南枝,慢慢地,她养成了习惯,自然而然地坚持了下来。
上英语课时,老龚特地表扬了宋南枝一番,说她的作文用词准确,句子高级且通顺,让同学都向她看齐。
随后念了念奖学金名单,其中包括宋南枝。
“大神,请赐教,如何才能爬到年级前三十。”
江屿作出一副蜀山学艺的动作,这可把宋南枝吓了一跳。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就是秘诀。”
宋南枝虽然数学不是很突出,但英语甩了其他人一大截,一来二去,分数不仅平衡,还多出了几分。
那节是音乐课,因为书本不够,一直是同桌互看一本,方培一边听一边把书拉到自己跟前做笔记,宋南枝眼睛因为斜着看很难受,下课后她心里没来由的烦躁,拿起数学题直接起身去天台透气。
来到天台,太阳已经落下了二分之一,余晖毫不吝啬地铺满整个天台,整个冬天才稍稍有了点暖意,宋南枝趴到栏杆上,远处有一架蓝白色的飞机飞向北方,在橘黄色的幕布上留下一道白杠。
她打开手机,点开之前从电脑里下载的歌曲。
天台上很少有人来,这里仿佛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做题累了,这个时候,宋南枝会压着被风哗啦作响的书本,固定地看一个方向,对面理科楼的三楼。
她正发着呆,忽然楼道里传来鞋子踢踏的声响,宋南枝心里一惊,慌忙跑到小囱顶的后面。
在刚才宋南枝站的地方,多了两个人,女生长发及腰,长相明艳,身体紧紧靠着他的挺拔的胸膛,男生散漫闲适,倚靠在栏杆上,黑白色的冲锋衣上,拉链敞开,露出脖颈,冷风阵阵灌进衣服里。
宋南枝和她们只有几米远,扒着墙角缝隙,两人的动作愈发清晰。
女生双手交叉挎在男生的脖颈上,有着一米七三的她还需踮起脚,眼眸里流转的尽是暧昧流离,在她想要更近一步时,男生伸出手自然地牵制住她的细腰,让她贴合地面,身上自带的流里流气尽显出来。
女生见状,好似吃惯了这套,趁机表明心思:“我好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都不带碰我的啊?”
说完女生的脸立马肉眼可见的涨红,扭头不敢去直视他。
她心底既期待又忐忑,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除了最基本的牵手,亲额头之外,其余地方碰都不碰她。
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男生没出声,微微弯腰伏在她的肩膀,偏头呼出的热气全部撒在女生的脖颈,惹得女生呼吸加快,胸前的景□□盖弥彰,她举起手,往男生的胸膛上似重非重地打了一拳,娇羞说了声:“讨厌。”
任谁看了都不难心动。
天台上的风越刮越大,但男生的回答却像电闪雷鸣一样刺进宋南枝的耳里。
“舍不得。”
他把女生的碎发撩拨到耳后,眼神里尽是她看不懂的情感。
男生头发极短,漆黑的眼眸目光清澈却又藏匿着少有的不羁,锋利的下颚线衬得他越发硬朗。
厚厚重重的云盘踞在天空,夕阳使劲儿穿过云层,迸射出一条条绛色霞彩,烧红了半边天,像纸浸着油。
宋南枝仰起头,倒吸两口气,喉咙干涩得说不出一句话,像一只快要溺死的鱼,潮湿闷热的空气压的她喘不过气,心里沉淀许久的酸涩涌上心头,她背过身,鼻尖的酸意怎么也控制不住。
夕阳下,斑驳陆离的两个影子被时间拉的良久。
溺死的鱼在空中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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