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界内,奇岛海域,深海海底。
人鱼族那碧沉沉,琉璃造就的甘泉宫里瑞气腾腾,万千紫雾,翻滚霓光。
宫殿正中央,一个万年蚌阜金光乍现,水波幌幌,露出了中间的寻灵珍珠。这个珍珠能够测人鱼灵根,每隔百年,就会开启一次,人鱼国国君便会召集族内已满百岁却未启灵的小人鱼接受寻灵珍珠的挑选,灵根充沛者纳入灵修阁,由皇族着人悉心教导开始修灵历练,灵力优异者另堪重用。
今日正是百年一次的寻灵庆典,人鱼族所有适龄小人鱼都齐聚在这宫殿之外,等候传召前去接受寻灵珍珠的验测。一时间宫内宫外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兰台殿外仍旧笼罩着一层淡水蓝的网络结界。
华琚在结界里,用手触了触结界,那网依旧柔韧有弹性,滑溜溜,像是摸到了葡萄皮。
莹宝在结界外,急的摇着尾巴原地外打转儿:“好华琚,你到底出不出的来呀,那边都开始了呢,我再不过去,阿娘不把我皮都剥了去。”
华琚挠挠头,歪歪脑袋,说了句:“罢了罢了,族母娘娘亲自设的结界,想必是开不了的,那个什么庆典,无非也就是热闹了些,去与不去也无甚关系。你早些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你是不是把口诀念错了,你再念几次,我听爹爹讲过那是专破结界的。”
“莹宝啊,我们尚未启灵,没有灵力,念口诀也是没法力的。”
“你虽未启灵,但我阿娘说过,她见过你鱼尾泛鳞光,那是灵力极强的表现,好华琚,你再试下,莹宝真的想和你一起去灵修阁呢。”
“书中说了,启灵才能修灵,而后才能施诀。就算我念了‘破结巧出’也是没有用的。”
华琚音未落水,结界上一个网眼像被撕扯着一般朝外扩大,慢慢的足够华琚伸出一只手,华琚又道:“再大些才好。”谁料那洞洞竟似听懂了人话一般,又大了一圈。华琚喜道:“再大一些就出的去了。”果然那洞洞随着华琚的心意又扩了一圈,华琚一个摆尾呲溜钻了出来。莹宝乐得拉着她滴溜溜转圈,直是乐的不知怎么做才好。
远处又是三阵疾鼓,敲醒了乐晕了脑袋的莹宝:“呀,呀,想必又有人被寻灵珠选中了呢,我们快些过去吧。”
待二人到的甘泉宫,庆典已近尾声。宣仪官正拿着人名簿子在外面喊莹宝,莹宝听见赶忙应了一声,那宣仪官像是寻得了宝贝一样:“哎呦,凤凰可来了,族长着人吩咐了好多遍,让我趁慢些趁慢些侯侯你,我这性子有了名的慢,还是等不着你呦,临了剩你自己个儿了,快些进去吧,再晚些那蚌阜可就合了盖儿去,任谁也打不开。”
“好嘛好嘛,叔叔,这不来了么,您老再絮叨些,我再聆听会儿您的教导,那蚌阜可就真真儿的要合了盖去。”
“小丫头舌头越发厉害了,快些去吧。”
听罢,莹宝就拉着华琚向里,那宣仪官连忙拉住华琚说到:“这是哪家的娃娃,可在这簿子上?”
华琚愣了愣,说到:“我华琚。”
宣仪官顿了顿,又到:“这可没听说过呢,不在簿子上可不能擅进呐。”
“好叔叔,她也是人鱼呢,怎么就进不得?”
“无论是谁,均先要在这簿子上落了名款,查验父姓母名,族系旁支,可不是长了条鱼尾巴就是人鱼喽。”
“怎么会,好叔叔,您看她的耳朵,眼睛,再看看她那条尾巴,鱼鳞都泛荧光呢,怎不是人鱼?”
“小公主,这事我做不了主,传下来就是这样的,你且快进去吧,时候好晚了。”说着令两个侍者叉着莹宝送了进去。
莹宝正是赖着脸皮蛮缠那宣仪官,望他给个通融,就被人一边一双手夹起来送了进去。
这宣仪官见送了莹宝进去,拉着华琚悄声道:“娃娃,不论你怎么出来的,快些回去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倘若是结界里偷跑出来的,可就更了不得了,快些去快些去,我只当不知道罢了。”
华琚闻言倒也没甚失望,她的想法本就是兰台太过冷清出来寻些热闹,即是这里训不着,那里寻寻便是,何必为这些事生气恼怒。她这水一般无嗔无喜的性子自己十分满意,却总被莹宝嚷说无有心肺,也难怪她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自己是结界网里野生的,自是不一样。
游出些许远,突想起莹宝的濯草水还在身上,原本是让自己喝一口施诀破结界呢,当时喝完就随手放身上,刚才匆忙中又给忘了。这濯草水有唤醒灵根的效果,虽说作用甚微,但了还是胜却无吧,赶紧给她送过去好些,毕竟人鱼一族都以能进灵修阁修灵为荣。
想罢,华琚扭转腰身返了回去。
到得时庆典已是结束,殿外人群缕缕行行散去中,甚是混乱,华琚便趁势向里进,那守门兵丁见华琚明眸善睐,华茂春松,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想来定是哪个旁支族系的小公主,也不去拦她,华琚悠悠的进了里面去。
这是华琚第一次出的结界到的甘泉宫,里面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往上望去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顶下一个合着口的同屋顶一般大的蚌阜坐落中间。两侧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万万载常青的绣草。好不气派,倒是惊得华琚目不暇接不晓得看哪里好。
环转间,来到蚌阜旁,这蚌阜见的华琚,竟缓缓启了口,露出那颗寻灵珠。华琚好奇这里面就是那能断测灵根的寻灵珠,不由得伸手去摸,刚触上那珠,竟射出数道瑞霭光芒,荡漾水波摇曳,缓缓启了口,其内五色祥云飞不绝。霎时间整座宫殿瑞光缭绕,举殿震惊。
华琚被怔的目瞪口呆,莫不是自己闯了大祸?想罢便欲溜走,可这寻灵珠竟像是涂了面糊一般沾着手来不放松。
远处一群人浩浩荡荡赶了来,华琚看居中两人星辰灿烂的绛纱衣,金璧辉煌的芙蓉冠。便知那定是人鱼族的君主和族母,心想自己定是闯了大祸,越发想抽手离开。
原来那人鱼族的君主淮胥王和族母云初王后看到甘泉宫内瑞光四起不知出了何事故,便返回来看看端倪,岂料一只人鱼竟抚着寻灵珠,那本已合上口的蚌阜竟特特为这条人鱼开了口,再细看去,那人鱼不是封在兰台殿的华琚却是哪个?
华琚一人居于殿中,她原本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霞光映照之下更显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台下一众人等何曾见过如此天地灵秀,又兼见本已合口的蚌阜再次为其而开,皆议论纷纷不知其何人。有些小人鱼见华琚貌美体纤竟痴痴的怔在原地。
云初王后见状大惊,这华琚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灵根,她究竟是谁?又想到当初送她来的那个人,心中更添疑虑。
厉声喝道:“华琚大胆,还不快松了手去?”
华琚呼道:“族母娘娘,非是我不松它,乃是它不松我。”
云初王后犹是不信,命人上去绑她,谁料那蚌阜震动水波不使人靠近,且那水波越振越强,这蔚为大观的甘泉宫也随着晃动起来。王后身旁一众小人鱼们何曾见过这架势,大呼着骚动起来。
淮胥王正欲捏诀施咒,身旁一个人的身影已窜上前去,曲起中指放在蚌阜上口中念了个诀,那蚌阜缓缓静了下来,收了光芒,敛了震动。华琚收了手来,那蚌阜缓缓合了口,恢复如旧,好似方才之事未曾发生。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温柔的脸庞凑近华琚。
“华琚。”华琚看着这个人,没错,这是一个人,人怎么能到水里来?
“淮胥王,这华琚也应入灵修阁。”那人朝淮胥王说到。
“不可以。”王后云初直截了当果决的拒绝道。“华琚不在寻灵的名单上,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华琚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灵根如此强大,不弄清楚怎能冒冒然让她入灵修阁。
“哦,为什么呢?”那人不愠不怒,缓和着语气轻声询问道。
淮胥王和云初王后一时无法回答,空气静止下来,台下的小人鱼们有的诧异,有的恼怒,但都不敢出声,等着最后的结果。
“在下拙见,寻灵就是寻找灵力最强者,日后培养为法师,造福奇岛人鱼一族。现下奇岛海底有如此强大灵根者,舍弃置之一旁,倘若再被异族利用,岂不成为隐患?”那人走过来轻言软语的淮胥王耳边缓缓道。
“还是,淮胥王有什么不可言道的根由?”那人一双吊梢眼儿精光迸射睨视着淮胥王,似是心中已有成算。
淮胥王本就高突出来的眉骨现下一经蹙眉,更是狠狠的集结在一起,眉头上顿时鼓起来两个瘤子包。
允与不允都是为难。更何况这个人的身份
心中很是纠结酝酿一番,最后只得同意他的要求。况且那本就在寻灵庆典的本意之中,寻找本族灵根最强者。
云初王后心中虽有不愤,但奈何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驳了淮胥王的面子,也只有点头示意,心中却早已另有打算。
于是下令在寻灵名单上填了华琚的名字,从明日起准其同入灵修阁。同淮胥王等摆驾回宫去了,稍后众人便也皆散去。
华琚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稀里糊涂恍恍惚惚的入了什么灵修阁?华琚眼光寻了一遍人群,没有找见莹宝,想必又被关禁闭,也不知道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多高兴。
现在的华琚只想赶快回到兰台,第一次出来就闯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婆婆还不得把自己的鱼尾巴上的鳞片一片片的揭下来。
咦,想想都浑身颤抖。
于是急急忙忙的游往兰台。
攸忽间,一条人鱼女侍拦住了去路。
“小人鱼,你现已入了灵修阁,却还往哪里去呀?”
“自是回兰台,你不晓得我那个婆婆,有着剥筋抽皮的脾气,我再晚回去一会,恐怕这鱼筋都得被她扯了当绑绳。”
“如此啊,你自不必担心。即入了灵修阁,便不会再回兰台去住。从近日起你就住在灵修阁吧。现随我去,不可耽搁,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华琚狐疑的心里嘀咕,这个人鱼姐姐的话到底要不要听呢?
她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兰台,婆婆说外面特别危险,总是有羽蒙人要吃人鱼以图长生不老,所以才有结界防御兰台。像自己这种嫩不留丢、筋柔骨脆的小人鱼最得羽蒙的钟睐了。
“姐姐,你不会想吃我吧?”
那女侍愣了愣,不明白这小人鱼虎头虎尾的怎么冒出这么一句。难道她是装傻充愣,知道自己的来意?
“呀,姐姐也是人鱼,当然不会吃人鱼了。”华琚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怎么如此痴傻,憨憨儿也不能这么问呐。
于是越发觉得自己唐突了别人,心里一怵,脸色发红,不好再和这个人鱼姐姐说话,讪讪的准备回兰台。
那女侍见华琚要离开,又加上方才她问自己是否要吃了她,料定华琚已知自己来意,也不再和她好生商谈了,抬手施了一个水泡泡,将华琚圈了进去,拉起就走。
华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稀里糊涂的进到这个水泡泡里。她高呼低叫,想着那个女侍一定弄错了,怎么吹个水泡泡还把自己给圈进去了?
可这个水泡泡任凭她如何喊如何叫,那声音似乎都传不得外面分毫。
喊累了叫乏了,华琚也困了,竟悠悠的睡了起来。
待到转醒,发现自己在一个深海峡谷之中,四周漆黑如魅,见不得一点光。
“一定是途中那个泡泡破了,人鱼姐姐也没注意,我便像鱼卵般掉了出来,也不知这一睡又睡了多久,还是得赶忙回去才是。”
华琚也辩不得方向,只是一味的朝上游,黑的不见鱼尾的海域竟一头撞上了一条鱼。华琚努力翘着尾巴显出一点荧光:那鱼头部尖尖,身若纺锤,体长数丈,竟是一个巨大鳇鱼。
“自己是鱼,它也是鱼,都是自己鱼,自己鱼应该不吃自己鱼吧。”华琚心里暗暗忖着,待想到大家都是鱼,它应该不吃自己时,心里莫名放心起来。和鳇鱼打了个招呼继续向上游。
谁知此鱼非彼鱼呀,人鱼不吃鳇鱼,鳇鱼却要吃人鱼,那巨大鳇鱼张一张口,强劲的水流席卷着华琚被鳇鱼吸入那浩大宽阔嘴巴里。
华琚进的嘴巴里一会儿懊悔,一会儿哭泣,拳打脚踢,哀嚎求饶都没有用。折腾累的华琚坐下来想着自己估计这条小命就这么葬送在一条鳇鱼的肚子里,真是懊悔不叠,如果被兰台的小鱼小虾们知道,自己不得被他们嘲笑一辈子。
可又想想,死都死了,他们嘲笑不嘲笑的,自己也不知道呀。
左想右想,华琚顺着水流向鳇鱼的喉咙眼又进了一步,华琚随手扒拉着能揪的东西死命拉着,正吊在鳇鱼的喉咙口。
她就想着完了完了,这次真的要被吞到肚子里去了,死就死了,这么个死法真真儿的有点不雅。要知道这从肚肠里转一圈出来可不会是美好的东西呀。
手下一滑,顺着水流就滑进了鳇鱼肚子里。
罢了罢了,这一世就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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