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最近天气好冷呀!你要注意保暖哦!
【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雪……南方孩子发出了想堆雪人的热切呼唤qaq!
“嗡嗡”两声震动,消息均来自一个头像为卡通白色云朵图案的人。
外表有陈旧污渍却依旧在附近老房子中显得别具一格的洋房二楼,原本还点着一盏暖光灯在桌前埋头写字的人被声音打断,轻轻将手中的笔放至记事本中央的凹陷处防止它滚落。
伸手拿起版本老旧、屏幕贴膜四角都已微微掀起的智能手机,露出的一小节手腕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纤弱。
几乎看都没看内容,立刻戳着屏幕回复道:马上下了。
打字的双手肤白如玉,手指却从指尖微微泛着红。
此时手机显示时间为:20:45。
【云】: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唉……
显然,对方以为这只是安慰的托词,并没有将它当真。
随手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接着提笔,继续在断开的那一行写下:
20:56:下雪——第27次。
刚写完,手机就又收到一条消息。
【云】:你们那边冷不冷,下雪了吗?
手一顿,抬头看向窗外。
夜幕已黑,镇子很小,设施老化,路上都没有几盏路灯是能亮的,窗台上的积雪快将下半块玻璃遮全了,即使屋内并不暖和,却也有不少密密麻麻的水珠,向外望去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瞧见窗户上映照着房间内隐约的倒影,还有一张面色苍白模糊的脸。
万殊看了半晌,又低下头,往手机上打着:下了,很大。
【云】:……真羡慕呀。
羡慕吗?这场大雪在万殊的时间里已经下了将近一个月,日复一日地将窗户淹没。
即使她明明同样身处南方,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大雪。
收回视线,再看时间已经20点55分。
放下手机,合上本子,拿着换洗衣物进入卫生间准备洗澡睡觉。
当女生走进浴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时间跳转20:56。
被放在记事本上的手机疯狂震动,一连串收到了好几条消息,无一不是卡通云发来的。
【云】:啊啊啊!!!下了!真的下了!!!
【云】:你的嘴简直开光了!竟然真的下雪了!
【云】:呜呜呜,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出去堆雪人!万一明天早上化了怎么办!
……
【云】:真希望雪下得再快一点!
……
这一切女生在卫生间内都没有看到。
过了很长时间,吹头发的声音停下。
万殊抓起一缕发尾,盯着它有些烦恼,她在考虑要不要动手剪短,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项活动,转而对着镜子将吹得十分蓬松的齐肩短发梳顺,这样有些学生妹的发型显得她竟有几分清秀,就像还在读书的大学生。
做完一切,万殊又拿起手机但并没有回复消息,将书桌上的灯调至最暗的亮度,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拉起被子蒙住头。
房间里太冷,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趁着身体还有洗完热水澡的余温,赶紧酝酿睡意准备入睡。
此时手机显示时间:22:00。
开始放空大脑的万殊迷迷糊糊地想着,还有两小时……
忽然,她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刚刚起一直平淡无澜的神情终于产生了波动,眉眼之间困意消失。
凝神静气侧耳倾听着,不是错觉,一阵说话声从窗户外传至楼上。
有人……在外面?
就像这一变化带起的连锁反应,安安静静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竟然发出了“滋滋”电流声,仿佛下一秒即将报废甚至爆炸。
然而万殊对此毫无恐惧,立刻拿起查看,却见屏幕上依然是卡通云发来的消息。
【云】:他说我不应该在晚上出门:(。
一向喜欢连发好几条消息的云似乎真的很不开心,发完这一条之后再无下文。
万殊赶紧披了件外套跳下床,几步跨到桌边调亮台灯查看记事本里写下的东西。
内容依旧断在20:45分写下的【第27次】。
在空气中逐渐发凉的手指捻着纸张往前翻了许多页,每一页上的字迹笔锋凌厉,写得密密麻麻。
可仔细看看时间,竟然全是一天之内发生的事,事无巨细,什么都有。
5:30:睁眼;窗外风很大,一粒小石子太轻,被风推着打在了右上角的窗户玻璃上,还有四片没被人扫干净的枯落叶被风吹得粘在了玻璃窗底部,它们长得都不一样,左数第一片有个虫蛀的心型缺口;现在街上没有人,全都没醒。
5:34:查询本月剩余生活费,8984,如果可以,本月应能存下500以上。
6:00:邻居们醒了;洗漱完毕,下楼准备早饭,冰箱里还剩最后两颗鸡蛋,同样,如果可以,明天应该需要补货——应该。
……
11:28:左边邻居张奶奶炖了黄焖鸡,右边邻居王阿姨做了红烧肉,很香,但这一次不想蹭饭。
……
15:43:镇上的六个小孩儿往窗户上砸了8颗石头,窗户没砸碎,但这一次午觉又泡汤了,还是不习惯。
15:50:他们没走,在楼下大笑着喊得一点都不齐:“哑巴哑巴!吃了黄连!说不出话!啊啊直哭!哈哈哈哈哈!”
今天心情好,在窗边看了会儿他们的表演,直到他们的家长骂骂咧咧地冲过来捂住所有小孩儿的嘴,边打边扯着人离开。
……
一直到20:30,卡通云来找她聊天,之后就是她今天最后一笔记录,相比前几次,少记了21点到23点59分的内容。
但是,她重复这一天的生活已经27次了,清晰记得,从没有哪一次在晚上十点以后,大街上还能有人逗留。
她想,今天一定会有发生某种转机。
几乎是下意识的,明明这里是房子里的二楼,外面的人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放轻脚步,如猫一般走到窗边,躲在墙体后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
余光略过台灯,犹豫一时,并未关闭。
窗帘挡住了室内干扰,让她能够更清晰地看到路边昏黄灯光下的景象。
只见一群人也不知是从哪来的,附近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更没有车辆离开的声音。
他们几乎人手一部手机。
贴着窗缝,即使耳朵被丝丝钻入缝隙的冷风吹得快冻僵了也不在乎,她仔细听着那群人说的话。
有人怯懦地出声:“你们是谁,我要回家……”
“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嘶、呼,好冷……”
有明显搞不清状况的人近乎是相同的反应,嘴里很多问题,语气惊恐,没什么实质内容,天寒地冻,连声音都冷出了如山脉的颤音。
“吵死了!啧,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冷,都已经穿这么厚了还是冻死人!”一个染着红毛的爆炸头青年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脾气一看就很火爆。
“好了,新人多是好事,你话这么多不如赶紧看线索。”他身边站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即使将自己裹得像只熊都能看出她行事作风十分干练,说话字音简短有力,偏向强势的性格,看着不爱惹事,但脾气不一定比红毛青年小到哪去。
说完便有其他人举着手机看得仔细,戴着黑框眼镜的男青年迟疑地说道:“这应该是让我们赶紧找住的地方,是陷阱的概率不超过20。”
红毛青年也顺带看了一眼手机,“嘁,有这么多新人,还不至于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喂,你们听见了没有?!还愣着干嘛?想死啊?别想着回家了,过不了这一关你们都得在这玩完!”
窗后偷听的万殊听见这话,快速数了一遍在场人数,九个。
有三个学生样的人穿得极为单薄,两女一男,他们身上只有一套不同系列的春季校服,原本松松垮垮地穿着,此时因寒冷而被紧紧地裹在身上,这三个小孩儿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四人站位离得很近,分别是高马尾女人,黑框眼睛男青年,红毛青年,还有一个用一件长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将自己完全裹起来、暂时没有说过话的人——从他超出其他三人半个头的身高和仅能看到的下半张脸判断,应该是男性。
另外两个从分散着的站位看,应该是落单者,并没有团队。
其中一个带着手串、看着稍微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在人群边缘打量着场上众人,在那四人讨论“线索”时不动声色挪动到三个学生旁边,轻声与他们说了几句话,看上去是在安慰和解释,因为学生们虽然情绪崩溃,手依旧在颤抖,但也开始研究起手机中的内容。
落单者中的另一个长发披肩,看上去三十出头、有些柔弱的女人见此情形,不作多想便也站去了学生所在的地方,还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递给了两名女学生。
她们十分感激,将围巾缠绕着二人,紧紧抱在一起取暖,可怜那男学生只能羡慕地看着他们。
这样一来,场上就分出了两队人马。
万殊扫视了一圈,最后在还未说过话的男人身上停顿……
她猛然收回视线,将自己完完全全藏到墙体后方。
深呼吸。
万殊一边听着楼下的动静,一边等待心率下降。
那个男人刚才冷不丁与她对上了视线。
难道她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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