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退散,黎明时分。
城东魏家大酒楼,一道牛油灯亮了起来,酒楼的大掌柜披着麻衣,脚踩木屐,咯吱咯吱的下了楼,在清晨的安静中分外响亮。
铜驼街两边的铺子,都还不曾开门。
自古以来,继承家业都是郎君,可惜魏家家主只得一位嫡长女,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怕给旁人添麻烦,这酒楼休憩还是头一回。
大掌柜在门上挂上一块休憩的牌子,轻掩了门,走向后厨。案板上,还是前几日酒楼剩下来的鸡鸭鱼肉。
“大掌柜,小娘子的这门婚事,真能让酒楼起死回生么?”
本以为魏家家主他能在洛阳光耀门楣,靠一门手艺把门户立起来,租下这铜驼街的一家二层店面,当做营生,可人算不如天算。
魏家大酒楼是开起来了,洛阳的贵人吃不得乡下席面,酒楼生意凄惨,眼瞅着,又要收租金,生意要做不下去了。
此时,魏家家主的小妾出了个注意,家中嫡长女魏云已满十五,何不早早相看了,那找对郎君,既不用跟着他们吃苦,彩礼更是能解了酒楼的燃眉之急。
说办就办,让老媪介绍了城西林家的郎君。
今日便是两人相看的日子。
大掌柜感叹:“委屈了小娘子了,若是女公子在世,怎么会因酒楼而耽搁了她的前程。”
魏家嫡长女,大掌柜是见过一回的。
那小女娘,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发间簪一支白玉兰发簪,脚步碎,秀丽清婉,是丹青都难绘画出的美丽,这样的美人便是送入宫做娘娘,也是使得的。
可有什么法子呢,女儿家是不能继承家业,只能早早嫁人了!
魏云发现自己穿越了。
十月的度假黄金假期就如同打仗,在她的指挥下,云上酒店再创今季最佳业绩,她也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周末,正准备睡到日上三竿,就被人从床上托了起来。
她的浑浑噩噩被人扶起,梳妆打扮。
耳边似乎隐约听到几句话,什么小娘子等见了林家郎君,要如何如何,那林家郎君被上头举荐了,马上要外放出去做官,等小娘子嫁进门,就是正正经经的官家人,再不是商户女云云。
魏云就像是梦游一般,若不是当那一斤的脂粉上了自己脸,呛了一大口,她才完全清醒了。
这个身体,是一家酒楼的嫡长女,商户女,魏家小娘子,就是对她的称呼,通俗一点,在这个时代女性是没有正儿八经名字的。
魏云被腰腹间的绸带掐的喘不上气。
当踩上木屐,她险些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还是那叽叽咕咕为她上妆的老媪扶了她一把,魏云轻声道了一声谢。
那老媪就叹了一口气:“魏家小娘子也别怕,这个林家郎君是个读书人,文文气气的。”
她的脑子有些转过来了,没想自己这睡了一觉,不但穿越了,还马上要去相亲了啊!
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铜驼街上的店面,已经陆陆续续开了门。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朝代呢?看着穿着有点像汉朝的深衣啊!
魏云走在街道上,偷偷打量着店面上的招牌,是她可以看得懂的楷书,刘家绸缎铺子,李家猪肉铺,曹家独家药铺?哦豁,这家要药铺的店名,好网红啊!
她在四周看了一眼,各色各样的铺子,百花齐放。
这般走走停停,太阳已经高挂上头顶,小溪边多了几位妇人,出来洗衣。
那老媪就走在魏云跟前,催促道:“魏家小娘子快些,别晚了时辰。”
远远的就瞧着二层楼的建筑,魏家大酒楼,门口还着一块休憩的牌子。
这就是这个魏家小娘子家的酒楼了。
大掌柜早等在酒楼外头:“小娘子,可总算是来了!”
跟着老媪走入酒楼之中。
大堂里放着一些木质的桌椅板凳,并不整齐。
若是放在云上酒店,被她见着了,可是要妥妥扣考核分的!
还有这酒楼里的员工。
魏云在看向正在打哈欠的小二,啧啧啧,这家酒楼的人员管理做的不行啊!
再次感慨,自己上辈子拼死拼活的为云上酒店争创业绩,那都是丰厚的年终奖啊!她人死了,账户里的钞票却没有花完,真的好气啊!
在心中默默骂了几遍,抬起头,却发现大掌柜和老媪同时在看她。
“魏家小娘子是欢喜傻了吧!”
“林家郎君的叔父在朝里做大官,小娘子以后也是达官贵人了!”
回过神来的魏云,相亲对象还没见着,这是关乎这身体一辈子的幸福,不可大意了。
那相看的男方已经来了,长相颇为清秀,奶里奶气的林家郎君,起身行礼:“见过魏家小娘子,在下林郡之。”
老媪:“林郎君来的好早啊!”
“不敢让小娘子久等。”
老媪做了这么多年的媒,哪里还不清楚,这是男方看对眼了:“那老身先去外头看看菜上了没。”
“听老媪安排。”林郡之有礼的说道。
这放在现代就是媒人把人带到,就识相的找个借口退出去,让两人好聊一聊。
等老媪出去,室内就安静下来。
那林郡之倒是始终没好意思正眼瞧她,有些局促。
“听闻魏娘子前些日子生了病,面色看上去不太好,可是这一路走来,累了?”
魏云落座后,静静的看着,从面相看上去倒是个温和的。
不过就是相亲,上辈子她又不是没相过,就是吃吃饭,了解彼此情况,这套操作她熟!
她开口道:“多谢林郎君关怀,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累。”
就在她说完这一句话后,林郡之灼灼的目光看了过来。
这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比她大不了几岁。
林郡之看上去,很是高兴:“其实这门婚事,是我向大母求的,听闻小娘子家中一时有了困难,恐让你受了委屈,母亲不喜商户女,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传到小娘子耳朵里,让你生了病,是我对你不住。”
魏云心中又起了涟漪,原来这男方家中的母亲,是不喜她出身的。
说来也对,自古以来娶亲都是讲究个门当户对,这位林郎君以后是要走官途的,娶个没有背景的商户女,也不帮衬不了他什么。
林郡之见她皱眉,忙道:“不过没关系我已得了举荐,过些时日就要外放出去做官,等那时候,就没人能说你的不是。”
看到这么一位纯真少年,魏云心中五味杂陈,倒像是自己欺负了老实人了。
她坐直了身姿,语重心长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既已经入了仕,今后也算的上一地方的父母官了,家中长辈都是些过来人,总盼着你好,说得也并无不妥,我的出生的确是和你不大相配,帮助不了你什么。”
林郡之眼里的火光,都要烧起来了:“小娘子说得这些话,是不是,不满意这门亲事?我哪里做的不妥之处,让小娘子生了气?”
这满心满意的爱慕,简直让魏云这个老阿姨无地自容,她不是原身,倒是她对他不住。
此时去外头传菜的老媪进来:“哎呦,老身做了这么多年的媒,可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登对的,林郎君和小娘子聊的可是好啊?小娘子性情温婉,你可别大声吓唬了人家。”
林郡之腼腆的一笑:“是我见了小娘子,心里欢喜,一时间,心里想的都和你说了。”
行吧,先吃饭,她这一大早起来折腾,肚子也有些饿了。
小二就上了几道菜上来:“林郎君,小娘子这些都是新鲜宰杀的,趁热吃!”
虽然,不知道古代招待人,是用什么菜色。
等菜上齐全了,魏云也是看啥傻了,大中午的,吃鸡鸭鱼肉不觉得腻歪么……
那小二临走前的,新鲜宰杀,完全就是欺骗顾客啊!
魏云隔着老远,闻着那整条条的鱼,并没有放去腥的作料,鱼腥味有些冲。
林郡之没有下筷,道:“小娘子,我并不饿,喝些茶水就好。”
他不愧是读书人,还算顾忌了魏云的脸面,没有把实话说出来。
魏云也实在是,看不上啊!
就说那只清炖鸡好了,死不瞑目似的,被绑着双脚,要她怎么下的了口呢?带着几分好爽,抓这鸡大腿生啃么……
好歹是第一次相看宴,表演个猛女吃鸡大腿,不太好把?
这酒楼就随便上几个炒菜,不行么?
这是酒楼的真是水平,还是在膈应她这个人啊!
服务差评,菜色差评,这种啥都不好的酒楼,还要用原身的婚姻去拯救?那简直就是大白天想成仙,痴人说梦啊!
魏云拿起筷子好一会儿,她拿起一盘熟猪肉,走了出去。
大掌柜看着走出来的人,惊的问:“小娘子不在房里,到后厨来做什么?”
魏云没有搭理她,看了看,找到菜刀拿在手上。
早些年就听说小娘子和秋姨娘不对付,明争暗斗,落了个下风,连这家酒楼都要给那秋姨娘的儿子,可见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大掌柜忙不跌道:“小娘子不喜相亲,也不能拿刀啊!砍人,使不得啊!”
“……”
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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