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搁下毛笔,将纸上墨汁吹干,马家老板娘看着画纸上的,念道:“这就是小娘子说的优惠券?入魏家大酒楼就可送小菜一份,凭此卷消费,每满百文可减十文,上不封顶。”
世人都爱贪图小便宜,魏家酒楼和马家蜜饯铺离的并不远,拿着优惠卷过来领免费小菜,也是可以了解的。
洛阳纸价昂贵,马家老板娘好心提醒道:“只是,这又是送小菜,又是减钱,确定不会亏?”
魏风听得这般说辞,接道:“可用黄表纸否?”
“黄表纸是什么纸?”魏云问。
见魏风从抽屉底部拿出几张颜色土黄的纸,这不就是祭祀祖先的纸么,用这招揽生意,也太下头了,魏云立马摇头:“倒是不必如此节俭。”
魏风的建议被否决,也不气馁,小迷弟一般:“阿姊说的都是对的!”
“优惠券么,小巧即可,收回后能反复利用,而且如今纸价昂贵,还能防止盗版出现呢。”魏云索性又让小二去铜驼街上的卖纸铺上去买纸。
马家蜜饯铺老板娘带着怀疑,同她定下了在蜜饯铺子里,放优惠券的事情。
魏云连着写了五六张优惠券,就手腕酸的不行,她好怀念现代的复印机啊!
魏风给她端来酸梅饮,乖巧做在边上,吹彩虹屁:“阿姊,你写的字可真好看!”
“这还好看?”魏云叹息道:“女夫子说我的字太重形,而没有风骨。”
这大概是前一世,临摹了太多字帖,质化了。
魏云喝了一口酸梅饮:“店中冷饮,太过单一,我让你找的食材都寻来了么?”
“紫苏叶并不难寻,只是阿姊妹说的那酸酸的黄皮果子,我寻遍了铜驼街,才从胡人手中买到一些差不多的口味酸涩,而且,此果的皮是也不是黄色,而是青色的。”
想在古代找到柠檬,是否太过勉强了:“你且拿来给我看看。”
魏风便把寻来的果子,拿了出来:“洋人说,这叫益母果。”
魏云拿小刀将青皮果子切开,淡淡清香扑鼻,味极酸。
做个简单版本的紫苏饮:“紫苏下水煮沸、将表面残渣去除,后放入怡糖,将其搅拌均匀,益母果切开,取汁,等紫苏水温热后,倒入益母果汁水。”
厨子听了魏云的话,如法炮制,便出现了一杯颜色绚丽,酸甜可口的紫苏饮。
若加入冰块,还能售卖的更贵一些。
紫苏叶,上架。
霍正霆:“原来,这是云娘子家开的酒楼。”
魏风在她耳畔道,小声道:“阿姊,这就是今日定下最贵酒水的客人。”
条条道路通罗马,有些人耗一生,跨越阶级,可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古有吕后族女嫁列侯,霍家高官门第,可与皇室通婚,魏云此处有所疑问,萧大夫人怎么就觉得这霍家小将军就一定会娶萧锦绣为妻?
霍正霆此人有颜值,有权,洛阳城里多少小女娘盯着的香饽饽,他又怎么会在此处,魏云上前行礼:“见过,霍小将军。”
霍正霆亦是回礼:“好久没见云娘子,别来无恙。”
一番客套的寒暄后,她侧身对魏风嘱咐:“这位霍小将军是我的恩人,他今日所食,就挂在我的账上。”
“云娘子在酒楼还有账?”大掌柜是第一次听说。
魏风打断大掌柜疑问:“照着阿姊的话去做就是了。”
“霍小将军,我早想来谢你,助我多次。“
也没有多次,也就两次吧,霍正霆朝着她招手:“小娘子谢我,不如谢三郎。”
他不是在宫里么?
金尊玉贵的,魏云道:“谢家郎君的恩情,我一刻也不敢忘,你看我这玉笛也是随身带着,以后若是有了好机会,定当要当面道谢的。”
霍正霆大手拍:“择日不如撞日,不必等以后!”
魏云吩咐小二下楼去取新制的紫苏饮,送过来。
窗外头是一片热闹景象,此处却颇为冷森,他道:“人眼轻微,没成想,我谢衡还有这落魄的一日。”
着实冤枉的很,霍震霆忙不迭的对他道:“我还不是看在谢家三郎病弱,喝不了酒,把只有这魏家酒楼酸梅饮可以满足你了!”
魏云被点名一般,缓缓开口:“见过,谢家三郎。”
一双深沉如海的黑眸,男人清冷的嗓音道:“我还以为你去哪里寻乐去了,可见往日里说不想议亲,见小女娘的话,都是些骗人的假话。”
“小女娘们不喜欢我这一款莽夫,比不得谢三郎惊世之才,能讨得了小娘子的喜欢。”
不好意思,她两个都不喜欢。
魏云道:“两位郎君嗓门还可再大些,这般整条铜驼街的小女娘,必定要踏平魏家酒楼,一睹郎君门的风采。”
霍正霆摆手:“何必生气,小娘子要轻声细语,温婉动人才好,不必喧哗啊!”
那坐在窗前的谢家三郎,好生淡定,那一眼,意有所指道:“霍小将军,你还以为,这眼前的倒是一位多么柔顺的女娘。”
“……”她泼辣,碍着他什么了!
想着原身在萧家如何艰难,要不是她这一空口白牙,能过得了现在的舒服日子?
倒是此人。
虽为世家子弟,每次他一开口,她都觉得是在骂人。
该不会,是方才她在外头的那些话,让他听了去?魏云对着谢衡行了一礼,道:“赠笛一事,还要多谢谢家三郎。”
谢衡见着眼前小女娘,今日穿的是素衣,柳枝一般的手腕,将玉笛托举,想必是这些日子学了些规矩,倒是斯文:“这就是你所谓的谢,商贾之道,不是最爱用真金白银么?”
此人是又八百个心眼在身上,片刻都马虎不得,魏云提起精神道:“回谢家三郎,我比较穷。”
她并不知谢衡底细。
那日电闪雷鸣,她被阴司抓去十殿阎罗跟前,差点小命呜呼。
她接连病了几日,可这眼前人,还能安然无恙的毒舌。
没准,这谢衡在下头是有些靠山的,又见他今日穿的一双道袍,两袖清风,嗯?十殿阎罗不是佛家里的神仙么,怎么变成道家的了?莫非。佛道分派,不分家,毕竟都是神仙嘛~
霍正霆也没想他一开口,就说起这般严肃的事情。
世人皆说,谢家三郎是紫气东来,谢氏百年的气运都集在他一人身上,肉身难以维持强大气运,故而久病缠绵。
谢衡始终在看着她:“云娘子,我曾招惹过你?”
他很让人讨厌,心里没点逼数么。
上辈子,魏云是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甚至连清明都不曾祭拜,保佑她日后平安,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如果只是意外。
更何况,在第一次遇到谢衡,就已经不能不能用科学解释了,她听到阴司在耳畔说话,十殿阎罗问她为何贪恋人世。而此人,在跟前,面容之华丽,堪比往心头打上一剂麻醉针。
魏云道:“谢家郎君,可信鬼神之说?”
谢衡和霍正霆两人均是身局高位,他方才的问题,不论她如何回答,想必都是能挑出刺来。既然她给不了他要的答案,不如交给上天。
霍正霆:“哎,你怎么知谢三郎是修行之身?”
魏云已经在两人面前,坐下来道:“我那日,见到谢家三郎之时,离了魂,被阴司抓到十殿阎罗跟前,幸亏有谢家三郎紫气在,才让我魂魄归位。”
谢衡并不买账,道:“云娘子编故事的本事,倒是高超。”
“谢家郎君,何不听我说完?”
霍正霆忙迎合:“三郎,你一板一眼,太过无趣,有故事还不听。”
魏云两手在空中一转,指尖倒是变成一张黄表纸来:“十殿阎罗同我说了几句话。”
“何话?”
谢衡缓缓而近,手指纤长,道袍擦过她的腕边,身影如巨大兽物,将其魏云的身影吞没其中,两人的脸倒影在墙壁上,一时间,影子并不明显。
谢氏的门第,比霍家要高些,等他成年,自然是要被封侯的。
外戚贵族,是未来东宫最大的危险。
她抬起眸子:“这乱世,地狱空荡荡,人间恶鬼千百种,让我莫要贪恋虚缥缈的东西,坠入无边地狱。”
“云娘子!慎言。”
“这话很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霍正霆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那老道士和云娘子你说过一样的话!”
魏云将手腕的禁锢,扯开,那老道士看来也很有些水平,能和十殿阎罗说差不多的话,没准也是个得道高人。
房内,霍正霆和谢衡均不说话。
他的眼凝视着她:“你想何为?”
“往这人世间走一遭,谁不想个贪图个荣华富贵,潇洒自在。”小女娘嘴角淡淡微笑,眼眸清亮:“可命格之数,自有天定。”
火苗挑耀几下,牛油灯上青烟四起,魏云手指捏着黄表纸,嘴里在念叨些什么。
霍正霆高呼一声:“老神仙显灵啊!”
纤纤素手敬上,那张黄表纸,已经显现出字迹来。
“画圆。”摊开黄表纸上,霍正霆领悟了:“三郎!老神仙说你和云娘子,有缘分啊!”
谢衡:“……”
好一个猿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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