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下人众多,魏云虽在道观,但对洛阳城里的新闻也很是灵通。
如今东宫选妃,热门三家女娘人选,清河陈氏贵女陈琳,萧家小娘子萧锦绣,富家小娘子富蒂。看似是小女娘们冲锋上阵,可这后头的靠山却关乎前朝,陛下头疼不已,索性不闻不问,让东宫自己选,不知东宫储妃香饽饽,最后花落谁家。
绿跪在床榻前,给她拿蜜饯:“云娘子,今日吃素面么?”
不是吧:“我吃了整整三日的素面了……”
她已经学会了素面的配方,得找点别的乐子。地域局限性,主仆二人就去了后边的小高楼,登高远望。
炎炎夏日,望过去是金黄色的稻田,还有三两只肥美的芦花鸡在稻田里转来转去,魏云很庆幸,这时代,不是乱世,在当今陛下的治理下,农业发展还是很强势的。
魏云揉了揉眼睛,似乎见到一个人影:“那不是谢家的三郎么?他在田里做什么?”
“云娘子,好眼力。”
谢柔站在了她的身后,手中正摇着一把团扇。
魏云上前行礼:“见过夫人。”
“我是寡居的人,你便叫我一声阿姊好了。”
魏云点了头,叫了一声:“阿姊,一道儿过来看风景。”
谢柔在她身边坐下,笑瞧着她:“你方才不是想知道少主公在农田里做什么?”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知道啦……
那清俊的身影站在麦田里,弯着腰,似乎在巡查些什么,炽热的阳光,照射在他背脊上,一扫他往日里的病气,倒显得有几分不常见的朝气。
谢柔以团扇遮面:“今早附近的农户来寻少主公,道正是朝廷下来收粮食的重要关口,田里竟然是出现了干裂开口,怕是不吉的征兆,少主公就去田地里查看一番。”
魏云蹙眉:“可是近来天气干热,导致田地干裂了?”
“农业一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是很懂,不如等少主公回来,云娘子同他说一说?”
过了一炷香后,谢衡就回来了,进来的时候,正听到谢柔同个小女娘在说话,让人通报了一声进屋子,便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魏云站在那一处,通身素静,并无装扮,她抬了头,也瞅了他一眼,行了一礼:“见过,谢家三郎。”
她的声音清清凉凉,似是能消除暑热。
谢衡肩膀稍显放松,道:“云娘子。”
谢柔:“少主公,先坐下喝杯茶吧,看你出了一头的热汗,若是让陛下知道了,肯定是要心疼的。”
听起来,似乎这个谢衡更加受陛下的喜爱。
魏云垂着眸,听谢柔问起田地里的事情,谢衡所言,正是如她所想,因为天气太热,田地干裂了,谢柔惊:“云娘子,是如何猜到的?”
她道:“人没有水喝,会渴,田地水源不足,便会干裂。”
谢衡手上捧着茶盏,瞧她一眼:“云娘子,或是有好主意?”
她是个理论派,前一世倒是经常听到新闻说起修水渠的事,但也是一知半解,不敢误人子弟,便大概提了个意见。
“引水浇灌,不如,我们在稻田两旁修水渠。”
谢衡喝完了茶,放下茶盏,想着这一位掉进钱眼里的云娘子,倒是说了一回聪明话,修水渠,也正是他心中的意思,今日去田里查勘了地形,听了农家人的话,修水渠的事情,就早已经吩咐下去办了。
谢柔在偷偷打量着两人,琢磨着,难得有人能和少主公说话,这云娘子怎么就定婚了。
魏云在谢柔的房里呆了一日,到了饭点,她起身告辞。
谢柔邀她一道吃饭,她婉拒了:“我打小有些挑事,怕留下来,让阿姊看到我蠢样子,吃不下了饭。”
谢柔被都笑了:“小女娘爱美,不吃饭也是有的。”
谢衡倒是把这句话往心里去了,手指落在桌几上,这魏云可是生啃肉干的人,听闻最近一餐饭能吃两碗素面,说谎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小女娘。
谢衡嘴角笑了下,抬起头,好心告诉她:“等交完朝廷粮食后,附近会有的农家会售卖卖水稻、粟。”
魏云听了很是高兴:“那我也可以买些么?”
“哪里能让云娘子出钱。”谢柔皱眉:“难怪,少主公这般大年纪,还寻不到新妇,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谢家三郎,在洛阳城很受小女娘欢迎的。”她低声念了一句。
“当真么?”谢柔似是不信:“我总以为现在的小女娘喜欢性子好一些,云娘子定了亲的郎君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又提到她的婚事上了,都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家郎君他性子温和,每一回见我,都只会傻傻的笑。”
谢衡见着魏云提起那人时,眉眼舒展,整个人都化在云朵里,轻轻柔柔,而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极不喜欢这样的她。
那日在霍府,她不是还说,这门婚事,是情势所迫么?
满口谎言的女娘。
谢衡面色清冷,道:“阿姊,我去田里了。”
他离去的速度很快,能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
谢柔叹一声,问她:“这门婚事,你可喜欢?”
魏云疑惑的“啊”了一声,而后把这门婚事的前因后果说给谢柔听:“那时,酒楼的生意不好,秋姨娘要将我嫁出去,垫一垫酒楼的亏空,那林家郎君想也不想就帮了我,我心中是感激他的。”
“可夫妻之道,不是感激可以换来的,你不爱慕他,对么?”
林郡之。
定婚后,他就外放了,根本没有时间培养感情。
她的脑中就有些空空的,缓缓抬起脸:“阿姊,我只想活着,填饱肚子,不曾想过这些。”
“好孩子。”温柔的手,抚上魏云的发。
魏家人不疼她,萧家人也不疼她,倒是这位相处几日的谢柔,当她是小妹似的,告诉她婚姻本质,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林郡之。
她不争气的,有些想哭。
这特么狗屁的穿越,谁想嫁人啊!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她的双眼模糊,抱住谢柔:“阿姊,我想我阿母了!”
门外,脚步声走远。
一声令下修水渠,谢家的管事召集了道观里的谢氏兵卒,过了正午后,便扛着锄头,下田,引水渠。
等入了夜,道观依旧灯火通明,但水渠的雏形就凿出来了。
魏云哭的一双眼通红,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带着绿一通去了后厨,谢家的厨子正在给外面修水渠的兵卒做夜宵。
她对自己说:“魏云都在古代混上夜宵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等谢家厨子装好了吃食,见到了魏云:“云娘子,可是受了女公子的嘱托,这是要去田地里给少主公送饭。”
下午还受到了谢柔的安慰,好像欠了她人情:“嗯,好。”
有人情就得还,她就当一回外卖小哥吧……
夜晚稻田的气息特别清新,暑热散尽,星河璀璨。魏云手里提着一盏灯,身后跟着的绿拿着食盒,周遭都是些谢氏的兵卒,还有锄头铲地的声音,她对着绿道:“等会儿,你跟紧我,可别乱跑了。”
“云娘子还是顾好自己,奴可是听说,这次修水渠,还叫了一下农家人。”
难道这些农家人还会当着谢氏兵卒面前,对她不利?
魏云走到稻田旁,有个高大的身影,脸上留疤的男子,是跟着谢衡身边的贴身侍卫:“云娘子来了,少主公在那处。”
她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本想送餐到就走的。
“云娘子,既然来了,便坐下一道用些。”
很难得从谢衡嘴里说出这样和善的话,今日的宵夜,她见着厨师是亲手放进去,是猪油拌的面皮,还撒了小葱,甚是诱人。
或许是在野外用餐,魏云吃的格外美味。
夜间有三两只萤火虫飞过,稻穗响,是洛阳城里无法看到的乡野情趣。稻田两旁,喧嚣声散开,似乎是有意让农家人不要接近这里,给他们的少主公一个安静的用餐环境,
她侧过头,见身旁谢衡吃吃不动筷子,问:“谢家三郎,不吃芥辣,也不吃葱么?”
那谢衡倒是好意思,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让她当挑菜工:“劳烦了。”
魏云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脸:“不麻烦。”
忍字头上一把刀,而她则是那刀下的鲜肉。
周遭是,黑漆漆的,就这火把的微弱光亮,魏云眯着眼睛,在陶碗里挑屁大点葱花。谢衡单手压在草垛上,他很想凑上去,咬她小巧的耳垂。
“好了么?”
魏云低着头,把这位贵少爷碗里的葱花挑完:“好了,可以吃了。”
“很美味。”他的眼很明亮。
不知说的是这饭,还是人。
魏云浑身一个激灵,觉得自己的念头很是荒唐。
谢衡虽在劳作,仍旧是绝世无双的郎君,他坐在小女娘的身侧:“阿姊她觉得,我欢喜你。”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吓得她差些跳起来,感情方才吃下去的面皮都是真金白银做的,她现在吐出来还给他,还来不来得及。
一只小小萤火虫,恰好飞过,小小提灯是绿色的光如鬼魅。魏云脑袋空空:“谢柔阿姊,她一定是误会了。”
他眼中寡情:“误会。”
魏云嘴巴打哆嗦,道:“难道不是误会么?”
稻田地还带着热气的余温,谢衡眼眸是那寒冰遇冷后,散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药香,蛊惑人心:“我对云娘子何如?”
“……”
谢衡,你别玩儿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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