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那对谢衡宠爱有加的陛下,能答应他上战场?磕了碰了,好让他长长记性?
转眼,魏云打消这个念头:“少主公,有八百个心眼,定不会让自己委屈。”
谢柔捂着嘴笑了一通,很是赞同她说的哈,道,“我这次听闻少主公衡要去从军,心中还是有些很为他自豪。”
魏云道:“这说天上的骄阳,总不能一天到晚都挂在天上,该是要落下来,看看人世间的苦难和许多不如意,这般他那傲慢不可一世的性子,才好磨上一磨。”
实在是分外可恶的人,她想咬他一口的那种。
罢了,人都要走了,不想这些,魏云对谢柔道:“阿姊如今酒楼的生意很好,我想捐一些钱,去给那淮南郡的灾民。”
“好啊!”
谢柔便慈眉善目的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背后发:“今日,陛下已经下令,让全国富商慷慨集资,救助淮南郡灾情,这一回,你可是和少主公想到一起去了。”
“是么?”他那样的人,也会为别人想么。
魏云提到谢衡,话就变少了许多。
这次连谢柔都出来了。
她问:“你是不是对少主公有所误解?其实把,他这个人,不像是表面你看到的那样,等以后你们熟了,就知道了。”
那是天之骄子,和她无关的,魏云自言自语道:“我想从商的,住在这道观,不知能不能一个月回一趟城区看看。”
好似是痴人说梦。
她又是叹了一声,叹自个儿有吃有住的,已经是足够好了。
谢柔便来掐她的脸:“你这个小女娘,人不大,怎么总是唉声叹气,一副心事似的,我在你这个你啊你便想着今日穿什么好看,写什么样的文章能被夸赞。”
或许是她从小比较自卑吧,总觉得,好东西轮不到自己。
魏云道:“所以我才喜欢呆在阿姊这里,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似的。”
谢柔不知怎么的,见她这般,想要掉眼泪:“你才十五,可不是小孩儿呢!”
窗户开了半扇,倒映出男人修长的侧影,谢衡站在外头,脸上沉沉的没有笑。
倒是谢柔先看到了他。
“少主公,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他今日内里穿了一件黛蓝色的袍子,魏云起身,对着谢衡行礼:“见过,谢家三郎。”
想他谢衡今日过来是拜别谢柔,不会找她麻烦,她没有道理板着脸。谢衡将她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她对他是有偏见的。
“少主公,何日出发?行礼都说是妥当了?”谢柔担忧的问。
“虽上了战场,但也要记得吃药,你这身子是从小就落小的病根。”
“三郎,阿姊再同你讲话呢,听没听得?”
谢衡微微有些出了神,被唤回来:“嗯,知道。”这些日子,他呆在宫里,满脑子都是这个小女娘的身影。
魏云低着头,像是想快点离开。
谢衡想到此处,就有些不快活,她为何对自己这般冷淡。想当日在郊外雨天,带她回萧家的明明是自己。
谢柔又念叨几句,窗户开着,外头炽热的日头就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同那晚在稻田里的影子不同,但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谢衡见她皱着眉,似是有心事,开口唤道:“云娘子,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我?”她愣住,很快的功夫,回道:“并没有。”
谢衡绷紧这下颌,周身的寒气,从坟里爬出来的似的,便又像是深渊里的鬼物。
这两人可是发生了什么?谢柔见了这场景,自觉得呆在这里无趣,打着团扇:“云娘子,还没见过陛下赐给三郎的神驹吧?”
魏云抬起眸子,应着:“不曾。”
“日头还早,便让三郎带了你去看看,他这一去,也不知猴年马月能回来。”
对上谢衡的眼,黑沉沉的,她伸了伸双手,想要抓些什么的东西,想说不,心上的窟窿已经被鬼物用利爪凿出个大窟窿。
“不许说不。”谢衡也看到了她,难以置信的牵了她的手起来。
往外头走。
他的步伐迈的很大。
热辣辣的风,往魏云的脸上迎,日头是如此的娇艳,穿梭过道观几个小院连接的院子,推开小门,便是后头的一片空地。
她从浑浑噩噩里,清醒过来,盯着他:“我以为,我同你说的再清楚不过。”
“魏云。”谢衡见她一张小脸吓得花容失色,耳垂又有些微红,身子倾斜过来,凑近她问:“你可是害羞了?”
“你胡说。”
她怎么会害羞……
谢衡却凝视着她,摁住她想挣脱的手:“我不喜你低着头。”
他这是在干嘛啊?
“等我走后,也不许你对他人低头。”
魏云茫然的抬起头,日光下,美人肌肤薄如蝉翼,不管谢衡看过多少遍,还是觉得这张脸,该是要锁进深宫之中,让六宫粉黛都为之动容。
“记下了。”魏云小声嘀咕:“好生霸道。”
“霸道?魏云你若是见过真的霸道,便不会再我面前,肆意妄为了。”立在身前的少年快速的走开,谢衡容不得他人违背他的命令。
她分明瞧清楚,他又生气了。
正当魏云以为他要离开时,谢衡却又牵了一批黑色的骏马,到了她的跟前:“我也不知,我为何会允许你这样的女娘,出现在我眼前。”
她才百思不得其解,会在意他对自己的想法。
魏云站在树影之下,若有所思。
或许,她当他是个孩子吧,魏云想到此处,似是找到能面对他的法子:“谢家三郎稍长我几岁,往后我叫你阿兄可好?”
谢衡盯着她的笑容,浑身的不自在,警告她:“我并无姊妹。”
啊,这可如何是好。
她都已经拒绝过他一次,难道要拒绝他第二次?说是阿兄,不过是给他留个脸面。
她的手指就又被攥住,谢衡:“你可叫我三郎。”
“太过亲昵。”秋水的眸子看着他,魏云声音软和:“我只是商户女,不配。”
“叫三郎。”
“我不想,非叫不可么?”
谢衡捏着柔软无骨的手,恨不得一把捏碎了,他忍了又忍,似是被冷水泼灭的热,又重新给起了火星子,他道:“你什么时候叫,我什么时候松手。”
像什么话,魏云嘴角梨涡,浅笑:“三郎,你把手松开,我痛了。”
夏日的风将心事都吹乱了。
好半晌,谢衡侧过脸,冷声道:“你可会骑马?”
“不太会。”
这黑马真是漂亮,通身乌黑发亮,只有四肢马蹄都是雪白色的,魏云想抬起手摸一摸,想起这是谢衡的马,手还是放下了。
“你不喜欢?”
魏云:“我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
在他眼里,重要,谢衡不懂她总是这般拧巴:“喜欢,那便摸一摸。”
果真,霸道。
魏云抬手在马上摸了摸:“这么漂亮的马,可不要在战场上受伤了,遇到敌人,打不过时定当跑快一些。”
谢衡站在她身后:“你担心我会死?”
“才不是……”
谢衡的手落在她腰肢:“放心,我不会死的。”
她落在马背。
在他两臂的,一方囚笼之中。
所有一切都变得安静,魏云紧紧勒住马绳,她想大声说话,好似这般便可逃脱,便嚷嚷道:“放我下去!”
谢衡怀抱住她在胸前,吐纳的热气,扫过耳畔:“你每月都要回城去,坐马车,不如自己学会了骑马。”
就是会很烦,他的忽然细心。
魏云皱着眉,还是想跑:“那我要下去,我自己学。”
他身上的热气,从四面八方而来,从身后整个将她包围住,他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坐好了。”
这人,真的真的,太讨厌了。
耳朵轰隆隆的,心跳的也好快,只剩下鸣音,她想捂住耳朵,可是双手不允许:“你一定是魔鬼。”
谢衡一手勒紧马绳,垂着眼,看了怀中小女娘一眼,她闭着眼,脸染上一层极浅的绯色,比他见过所有胭脂红,都要美上万分。
见她害怕,心里也不舍得,放慢了马速。
只是谢衡怼了她一句:“你这小女娘,还是吵闹些可爱。”
“……”
这人今天,真的特特奇怪!
魏云有些受不住颠簸,最后锁进身后怀中:“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风暖洋洋吹着小女娘的发,落谢衡的脸上,他自是不会承认,夹紧马服:“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小女娘!”
跑马,她出了一身的汗。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绿打了热水要给她梳洗,用木梳,给她梳发,从镜子里头看到欢快的侧脸,她不免好奇:“云娘子,今日很高兴。”
魏云正坐:“没有。”
“来这道观后,娘子的笑容都多了,奴是为您欢喜。”
她有这样么。
绿拿个出匣子,魏云却认得这不是她们带来的东西:“是谢家的女公子送来的。”
那是一根月白色的发带,魏云瞧见了上头的花纹,有着粉白的梨花花瓣,下头坠着长长的流苏穗子,她看到第一眼就很喜欢:“好精致的款式。”
“是呢,都不曾见萧娘子用过这般的。”
绿用发带将她的一头青丝勒起,拨长发到胸前,魏云看着铜镜里的十五岁的少女,略微有些迟疑,这张脸,似乎长得太娇。
“我才没有高兴,一点也不。”
魏云伸手在铜镜上抹了一把,也不知在跟谁赌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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