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骑马回到道观的时候,已经将近日落时分。谢一身道袍,手指着一把拂尘在等她:“不是回家去了么,眉头皱的老高,遇上不顺心了的事了?”
她抬起揉了揉眉心,不想让谢柔担心:“哪有的事。”
等夜间用了饭,谢柔拿出一份信笺,起初她以为是临安郡来的,才知不是。
“从凉州来的,给你的。”
这人真的,好生不要脸!竟是要利用她做到这份上么!
魏云不看面前的信笺,心里窝火,拒绝道:“阿姊,这不合适。”
这一声,不合适,倒是让谢柔看出些什么来。经过一些日子看下来,才知道是他的一厢情愿,这位魏家女娘可是一心等着未婚夫来娶她,根本不搭理谢衡。
谢柔瞧着她,秋水的眸子灵动:“上战场的郎君,命悬一线,是有些不可靠。”
“阿姊,不是这么回事!”
“那又是怎的?”
还不是因那男人太可恶,想那她去陛下面前讨好,可现下冷静下来想想,那葛老媪又是个面目全非的势力小人,那话里,能见的有多为她好似的。
她淡淡道:“阿姊,我是定了婚的。”
谢柔倒是放下心来,道:“一门空婚约罢了。”
“不是空婚约,等林郎君回洛阳,我们就成婚的。”
谢柔放下筷子,便问她:“既然如此,阿姊问你,这次回城离去,那林家可是让人送来了中秋礼?亲自见过你不曾?还是,给你送了什么东西,让你在外头的日子好过些?”
“他想不到这些。”
“爱慕你,便该先到这些。”谢柔见她此番,又道:“阿姊是过来人,真心话说给你听,如今是你们还未成亲,林家就这般疏忽你。可见,他家中并不想你做新妇,或许,那林家郎君是欢喜你的,但这微薄的喜欢,在婚后漫长的日子中是最无用的!”
这才是真正为了自己好的,不然,谢柔断然不会同自己说这些话。
魏云眼睫微颤:“林家的阿母不喜我,是事实。这门婚事本就仓促,林家看不上她商户女的身份,我心中也是清楚的。”
谢柔道:“但你对自己的婚事并不上心,是不是想着,即便那时做个嫁不出的老女,那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魏云倒是被问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她本就是无情之人。
这世家的清风明月的郎君,让天下人为之趋之若鹜,她没法做到,知晓这一切阴谋算计,还在面上挂上得体的微笑。
魏云做不出来,心中又越发的难受,道:“即便,我没有这门亲事,少主公的这份情,我也是不能受的。”
谢柔笑呵呵的看着她,道:“哦,你也算瞧出来,少主公对你不一般了?”
“……”
都是明白人。
谢柔又劝着她道:“记着,不论如何,你不要管他人如何评价,在你的心里要快活,不然面对个金尊贵的人,那日子也是过不下去的。”
若是她骂她两句,不知好歹,魏云还能过意的去:“阿姊。”
那也不代表着,魏云能知道谢衡是有意在利用她,还依旧能打从心里感谢他对她的帮助,她现在最恨的人,便是他了!
谢柔拍了拍她的手,将话斩断:“吃饭吧,菜都凉了。”
她心里好乱的。
于是一整顿饭,她都不敢看谢柔,就像是和自己较着劲。
等月升,魏云回到自己的院子,绿已经打好了热水,替她擦手:“云娘子,在想事情?”
“家中要买宅子,我在想买哪一出的好。”魏云接过那帕子,自己快速的擦了,扔进盆里。
绿倒是嘴角乐开了花,说着:“那可是大喜事!要不要同老夫人说一声?奴也没旁的意思,就是觉得若是钱财上不够,老夫人看在怠慢娘子的份上,是会帮一点的。”
魏云定眼去瞧着她,抬手去打:“你这小女娘,倒也是会过日子了。”
衣袖中的信笺就掉到了地上,像是被切开的益母果,酸涩的飘在空气里,虽看不到,却让魏云觉得碍眼极了。
“是林氏郎君的书信么?”
“不是。”
“那是哪一个?”绿好奇的看着那信笺,等着魏云回话。
她伸出皓白的手腕,将信笺捡回来:“你说,我和林氏郎君真的合适么?”
“啊!”绿被问道了,“云娘子,可是听见了什么话?”
“无事。”魏云收起踌躇的面容,对她吩咐道:“今后若是谢柔阿姊送东西来,能回绝的,就回绝了吧,我们毕竟不是谢氏的女眷,总是要避嫌的。”
本这几个月,也没见自家娘子推却,恐怕,这信笺很不一般。
又见魏云愁容,目光落在那信笺上,便是林氏郎君的信也不曾如此动容过,那便是更要紧的人,可是那位谢氏少主公?绿她不敢再多问了。
魏云散了发,沐浴后,外头已是星辰遍布。
绿从木匣子里拿出发带:“可是要给女娘系上?”
“不必了。”魏云见着那条华美发带,盯着良久:“你休息去吧,我想静一静。”
脚步声远去,屋内只燃烧着一盏微弱光芒的牛油灯,似是回到了那一晚。
那日骑马后,魏云梳洗一番,去谢柔的院子赴晚饭。
漆黑空旷的走廊里,静的可怕。
“谁在那里?”
她往身后看去,总觉得有人跟了她一路,不过,这里是道观,四周都是谢氏的兵卒,断是不会混进歹人来。
“装神弄鬼,还不快出来。”
躲在黑暗处的魂现出人声,披着俊美无双的人皮,他的身上散着死亡的气息,白净的皮肤扯住了她的发带,沾染了这个小女娘的气息,冷峻的面容上才有了人气:“你去哪儿?”
“啊!”魏云的头皮发麻,这人是怎么回事,斗鸡的小学生么,她捂住头去看向那清冷的郎君:“谢家三郎,松手。”
谢衡这才见此时的她画了远山眉,涂上胭脂,稍作修饰,已经是极美的女娘,偏又是一副不染俗世的混沌。
他便只想将人藏起来,不容她见旁人,手指往后一扯:“去哪儿?”
问问问,问你妈啊!
魏云头皮还疼着:“谢家三郎又不是我兄长,怎么事事都要管!”
“你烦我?”谢衡松开手指,重重的压在她的双肩,与她的双目视线凝视,语气甚是镇定:“魏云,你总不会觉得我离开了洛阳,就拿你没法子了。”
她不耐他的威胁:“三郎,没听过一句话,山高皇帝远,你那是远离了洛阳千里之外,就算有神驹,还能一夜从草原赶赴洛阳杀了我么?”
这般想着,真觉得浑身的神清气爽。
自己还是不要再言语上激怒他,安安稳稳躲过今晚,谢衡是文帝器重的臣子,总不能日日盯着她。没错,大家心平气和的就好了,她笑道:“三郎,我还能去哪里呢?自是要去谢柔阿姊那里用饭,你要一块去么?”
谢衡见她这么一笑,便知她心里打着坏主意,他语气也镇定:“魏云,方才的话,我还没说完。”
“是,是,三郎请说。”
有话快放,放完了,她还等去吃饭。
谢衡见她长眉舒展,想起自己的确是要离开洛阳,这人倒是好生没心没肺的:“这么大的道观,阿姊一人住的寂寞,云娘子可多作陪些日子。”
他这话的意思是,在他凯旋之前,她必须得住在道观?
天杀的,魏云道:“这一杖,不知要多久,难道我要一直住在道观?三郎,莫要忘了,我是定了亲的,等林家郎君一回来,我就要成亲的。”
谢衡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
好生不要脸!谁说要等他的!
魏云看着他,何等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也是如何可恶的一张嘴脸,勾着她额一缕青丝:“自今日后,洛阳城世人皆知,我谢衡心悦一女娘,求而不得,金屋藏娇。”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是奈何不了你。”谢衡凑近,垂着眸:“但等我离了洛阳,自有天下人替我盯着你。”
“……”
魏云有些笑不出来了,她好像打他。
谢衡暗暗叹息,瞧着她:“魏云你不是有一颗玲珑心肠,便用这些我不在的日子,好生想一想,怎么能无声无息的,去退了和林家郎君的婚事,保全两家脸面。”
他疯了吧,魏云推开他:“我不会和林家郎君退婚的!你死了这条心!”
谢衡听了她的话,并不生气:“魏云,我劝你最好生想一想,别着急拒绝,若是等我回来之前,你还没没有处理好,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魏云开口骂人了:“你有病吧!看在阿姊的份上,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你是个聪敏人,该不会连这样的人,都听不懂?那成,我便再说一遍,我对你没有兴趣!”
谢衡狠狠捏住,娇小下颚,道:“你都认识我这么久了,还不懂,我是怎样的人么?”
“你放开,混蛋!”
一手揽着她,往怀里带,偏执的离谱,像是在无尽黑洞里凝视着她:“我谢衡自来不是什么好人,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不会除外的,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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