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是笙歌燕舞,一方是民不聊生。”
贺言没离开过这里,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也如此。
“你们那里也分得这么清楚吗?”
伏麟抖掉身上的雪,“贫富划分,哪里都有。”
伏麟说的是贫富,可他心底却清楚这些差距的根源。
那些烟火放了很久很久,一朵消逝一朵又开,颜色绚烂,那曾是谭宴声羡艳的光芒。
就连这荒芜白茫的雪山都染上了喧嚣闹意。
如果说伏城是将谭宴声从泥底拉出来的神明,不可亵渎,那么伏麟,则是他最羡慕的人。
谭宴声见识过最肮脏的人心,便越觉得伏麟难能可贵。不仅仅因为他是伏城的弟弟,更因为他对所有人都保持着善意,对世间万物都满心期许。
过去谭宴声也以为伏麟不过是生在了好的家庭,被保护的太好罢了。也确实伏家从来不让伏麟踏入那些圈子,他就像个普通人,家世只不过给予了他想要的自由。
可实际上,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尤其一个人的出身是没办法改变的。
所以他并不嫉妒,只是羡慕。
谭宴声和母亲第一次到童家的时候,伏麟也在。他是除了童叔叔以外,唯一一个向他们母子露出善意的人。
用童臻的话来讲:“伏麟永远不会变的,他只会长大。他没有走过那些路,不代表他就是被圈养的金丝雀。我们既有能力,便力所能及的护住他,可他一直在朝着自己的方向走。”
伏麟是幸运的,但也是应得的。
他身上既没有世家子弟那种飞扬跋扈,也没有表面彬彬有礼然后永远的冷淡疏离。他不计于人心,活成了谁都羡慕的样子。
谭宴声看着雪地里那个少年,忍不住问:“伏麟,要下山了,你怕吗?”
伏麟的目光还放在那些极致绚烂的烟花上,闻言,才转身,“怕什么?”
谭宴声大概理解了为什么伏麟会成为自己的追捕者,他永远有自己的坚持,不会被假象所迷惑,于是便也敢从高楼一跃而下,打破迷雾。
有的人遇到黑暗,自己就会成为太阳。
伏城的记忆像抽丝一样拉回了一点,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多事情对于他来说仍旧只是一片空白,隐隐约约闪现的那些画面已经无法满足他了。
就像两个世界一样,明明只有一步之隔。
蜿蜿蜒蜒一条长线,身后是雪山,面前是小镇,大雪漫天却怎么也飘不过来。
贺言觉得一切正常,在前面带路,给看哪儿都好奇的伏麟讲解。
“那些雪就好像被一道看不见的门给挡住了,怎么飘都进不来。”伏城说道。
谭宴声:“应该是系统的设定。”
“之前还有些没告诉你,那个第一世界是没有时间和天黑的。既然计时表还在手上,应该这里也不会有天黑的概念,更没有什么昨天今日,npc的时间概念什么的我暂时也不清楚。”
“但目前来看,系统应该还没有颁布任务,一旦逃亡开始,就算做第一天,什么时候是第二天、第三天我也不清楚,但总之在系统规定的时间内逃亡成功就好。”
伏城:“所以我们现在有的也只是手上的计时表。”
谭宴声点点头,“恩。应该是从我们进入系统世界里就开始计算,每个人都有差别,但是我看过了速率是一样的。”
谭宴声看那计时表似乎有些格外专注了,伏城伸手盖在他的计时表上,手指修长,带着薄茧压在他的手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话会很少,但现在看来,还是记忆错乱了。”
男人侧过头,笑着看他。
“没有。”
他不是话少,只是多说便容易多错,这是过去养成的习惯。
“讲讲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伏城虽然不记得了,但他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这种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但心里空落落的缺失感像在被慢慢填满。
谭宴声过去是不敢接近伏城的,害怕在他的眼里看见厌恶,但他又很矛盾,因为他知道伏城不是这样的人。
在伏城昏睡过去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要将伏城留在身边,这种妄想愈演愈烈。但当他清醒后,却又为自己这种卑劣的念头感到罪恶。
他怎么能在伏城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趁虚而入。
谭宴声不敢将心底的话讲出来,生怕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小心翼翼地说:“是你将我捡回了家。”
那小孩太过乖巧,连看他的眼神都小心躲闪,温吞吞说出这么一句。像受伤的小兽舔着伤口,缩在原地不动,偶尔动下尾巴,想要上前却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到底过的有多苦,竟是被他捡回家的。
“之前你说,你马上要十八了?”
“恩。”
他生在九月一日,全国学生开学的日子。
“我出门那天是8月23日,再过八天就要成年了。”
“九月一?”伏城笑得更肆意了,深黑的眸子艳滟,“倒是个不错的日子。”
他松开谭宴声的手,看着计时表上的时间。
六十五小时十一分。
“还差126小时49分钟。”
八天,一百九十二个小时。
伏城又对上了自己的表,往后推了七个小时,那就是到一百九十八。
而在前面走累了的两人,随意找了块大石头坐着,头靠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伏麟:“会唇语吗?我哥他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贺言:“我不会啊,你不是他弟弟吗,你去问问?”
伏麟:“那不行,我哥那么大了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咱这些做弟弟的就不要瞎掺和,不然会被扣零花钱的。”
贺言:“……”
谁和你一样是弟弟哦。
“阿言?”两个嘀咕的小脑袋后面又冒出一个脑袋来,是个老人家,“侬搁着嘛呢?”
俩人被吓了一跳,迅速分了开来。
贺言拍拍胸口,“林阿公,你干嘛突然出现吓死我了…”
“侬还没回我哩,作甚啊,不是刚卖过菜喽。”林阿公背着菜篓子,看着伏麟,“呦,这姑娘长得秀气,标致的咧。”他扔下锄头,拍在贺言的肩上,笑道:“小子哪找来的,做媳妇儿?”
伏·标致秀气·小姑娘·麟:“……”
出门前洗了个头,好不容易重新翘起来的卷毛,再一次塌拉下去。
贺言尬笑两声,“林阿公,这是我朋友,伏麟,男孩子。”
林阿公显然是被男孩子唬住了,他揉两把眼,重新打量了一下,一拍头,操着浓浓的口音。
“哎呦呦,看老头这眼神,不中用不中用,小伙甭介意。这小地方来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娃娃。”
漂亮男娃娃礼貌微笑:“摩丝摩丝。”
没事没事。
不知怎么的就被带偏了口音。
谭宴声和伏城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伏城:“这位是?”
贺言:“这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的卖菜阿公,你们叫林阿公就好了,他家的地就在这附近,所以常常来这里收菜。”
林阿公瞧着就是淳朴的老人,嘴上说着自己不中用,心里却门清儿。
“外边来滴呀,和刚刚那波一块呦?”
伏麟:“还有别人吗?”
林阿公捡起自己的锄头,“那多咧去,侬这些外地人哟,可是耙耙子一堆,一波又一波,偶尔也有那么几个散着的。”
他正准备走,可是伏麟还想问几句。
“莫得捉急,娃娃,不捉急。老头先去弄点水果卖卖,晚点要交税,好在收成不错。那个阿言呐,带这几个娃娃去镇上耍耍,等会儿来我家吃饭诶。”
林阿公背着菜篓子,杠着锄头,唱着听不懂的小曲儿走了。
贺言:“林阿公就是这样的,要不先带你们去镇上看看,等会儿再去找他,他是镇上的老人知道的会比别人多一些。”
“好。”
看着一行人朝镇里走去,林阿公摇了摇头。
“净是一些小娃娃哟,这种地方有啥子好来滴。”
“这阿言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好不容易跑出来,非要窝在雪山上,下了个山耙子还带着那么几个外边儿来滴小娃娃。”
“哎呦喂。”林阿公越讲越可惜起来,“好好一小伙,别又给回去喽,再回去就出不来咯。”
“老人家,等一下。”
林阿公心里咯噔一下,脚下步子迈得更大了,可还是比不上那些年轻人。
“老人家,您知不知道这里离沃野还有多远?”那青年男子快步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四个人。
三男两女。
瞧见其中一个女娃娃,林阿公只觉得头疼。
“哎呦呦,这该来滴还是会来滴,躲不过呦。”
“eric,what\''shetalkingabout?helookscrazylet\''sgetoutofthisplaceidon\''twanttostayhere”(艾瑞,他在说些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疯疯癫癫,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另外一个女孩拉了拉那个名叫eric的年轻男子。
艾瑞:“shirley!”
林阿公:“诶诶,女娃子没礼貌,侬这些外地人说的叽里呱啦,老头都听得懂,老头才没疯,精神滴很。”
那个叫shirley的女孩虽然没听懂,但也知道对方在说她,正想辩驳几句,就被另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孩拉住了。
“shirleynoanddon\''tannoythe(雪瑞,你忘了不管我们说什么,他们都能听懂吗,不要招惹他们了。)
在这个系统里,不管是什么人,讲的什么语言,对于本身就是系统世界里的人来说,他们都能理解意思,只是听过来会觉得对方在叽叽歪歪。
五个人里面,只有艾瑞和另一个叫阿莉塔的女孩子会讲华语,但是面对操着浓浓口音的林阿公也没怎么听明白。
“打直走,穿小镇,马路对面儿就是了。”
“不过老头劝侬别去,尤其是…”林阿公看向阿莉塔。
可惜喽,这么漂亮滴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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