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你故意的是不是?”
要是知道时间来不及了,他们也不会上来,现在到好,搁这海中央飘阿飘的。
“阿弥陀佛。”和尚合掌,“施主,您之前也没问过。”
谭宴声眼皮抬了一下,漠然的看着他,“若是给钱加速,一定能到?”
和尚又扬起笑,“非也非也,加一倍速只能到岸边,届时你们下了船,离沃野的城门还有些距离。”
“二倍速?”
“二倍速自然是够时间让你们抵达城门,不过城门关口有检查,尤其是各位施主等外来者尤为严格,一旦时间到了,检查完的可以进去,没检查好的等下次城门开启。”和尚思索了一下,又说:“四个人,贫僧估计少不了一个小时。”
伏城垂着眼帘,望着谭宴声左手虎口上的疤痕出神,便听他道:“怎么,你这还有三倍速?”
和尚回道:“三倍速太快,容易掀浪,不安全,但是可以开启防护模式,看在贫僧与各位结交的份上,一百世界币就好。”
伏麟:“出家人还这么黑心?”
谭宴声:“再说说还有什么,努把力,回到八百。”
少年人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点冷意落在伏城心头。他抬眸去看,正巧对上谭宴声低下来的眼,是狭长窄冷的内双,低眸时才能看见薄薄的一道痕。
伏城只觉得自己又晃了神,倦意在瞬间涌上。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看见的重影越来越清晰。
那是秋日的午后,微风不同与夏天的燥热,从窗口掀起的帘子到屋内翻动书页,无一不透着惬意。
周围街巷喧嚣,那一圈老别墅区也不例外。
从窗台望去正好能看见对面人家的大院子,一堆上了年纪的公公婆婆组了团练习华尔兹。
这倒是没什么,浪漫至死不渝,热爱不分年龄,直到那音响里开始炸出伏城平日在时代广场才能听见的歌曲。
“……”
广场舞这东西不管是谁果然都是逃不过的。
这附近的别墅里住的都是一些有名望,家中有底子的中老年人。
俗称退休干部团。
又因家里老太太喜热闹、爱交朋友,于是爷爷买下了这套别墅,想跟老太太安度晚年用的。
只是后来爷爷去世早,爸妈和叔叔婶婶不放心老太太一个人过来住,于是就一直闲置了。
那时候伏城刚和家里闹翻,他爸封了他的卡,并且告诉所有人不准管自己的死活。当晚他大概就算是净身出户了,什么也没有,一个人站在大院外面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解脱,却又不知所措。
伏麟被家里看的严实,偷偷钻阿旺的狗洞出来,抱着小猪存钱罐,哭啼啼话也说不清。
大概就是怪自己平日里看见什么都想要,没攒下来几个钱,爸爸妈妈又把他的银行卡收走了,现在帮不了哥哥。
小麒麟崽什么也不懂,只是求着他哥去给伯伯道个歉,这样哥哥就不用被赶出家门了。
伏城拒绝了,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伏麟解释。
伏麟打碎了自己的小猪存钱罐,一共六百三十三块,他再也不买玩具了,要努力攒钱别让他哥受委屈。
他当时关系好的几个朋友,都因为他爸的原因被自己父母关在了家里,无处可去的伏城揣着弟弟的六百三十三块钱在公园的椅子上睡了一夜。
从前常去的饭店老板是个朴实人,让他留下帮忙。包吃包住,一个月六百块。
那时候的伏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伏家大少爷了,没什么怨言,但委屈也是有的,不过他并不后悔。
之后老太太和她的小姐妹们旅游回来,把他爸臭骂了一顿,但也没能让他爸松口。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大孙子那叫一个心疼,背着所有人把别墅钥匙给了他。
“才半个月不见,怎么就瘦成这样了。这钥匙你拿着,你睡眠浅,总得有个舒服的地方好睡觉。那里都是些老人家,安静,没人打扰,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想到这,伏城不禁抚了抚额头。他已经站在窗口看着他们跳广场有几日了,说好的安静呢。
他差点忘了自家老太太最喜欢热闹,没事也总跟小姐妹去广场跳舞,爷爷怎会可能会挑个额外安静的地方,那老太太不得憋得慌。
伏城叹了口气,目光看向桌上那个新买的小猪存钱罐,点开了手机里的音乐软件为自己播放了一首《大悲咒》,他需要净化一下内心。
待《大悲咒》结束,伏城从裤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和两个硬币。硬币从小猪背上的缝隙掉进去,发出叮咚的声音。
总共六百三十三。
外面的歌曲已经切到了‘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风再一次从窗外吹进来,桌上的画册又翻了几页。
伏城突然昏迷不醒,谭宴声替他担起了砍价的职责。
贺言曾被骗的有心理阴影,一旦砍起价来就结巴。伏麟就更不用说了,他只会看他家老太太和他哥跟别人砍价,然后在一旁加油助威。
少年人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六十。”
面前的人穿花衣,满头的塑料卷发筒,手里拿着个蚊拍,像极了电影里的包租婆。
“你这小子别不知好歹,这方圆百里,你能找得到第二家像我们这样良心又便宜的驿站吗?”花妁右手比着一个六,不可置信道:“六十你也敢跟老娘叫板?”
伏城刚才在船上不知怎么的就晕了过去,他们不得不跟着和尚去了驿站。
他们以为和尚已经够黑心了,没想到这驿站才是真正的黑店,比起老板娘来说,和尚坑的那些算什么。
住宿一人,一个小时二十世界币。
伏城睡了一间房,已经花了一百。
伏麟刚才喝了房间内的半杯水,照刻度,两百毫升,一个世界币。
现在吃个饭,一人一餐五十世界币,每份都扣着量给,正好一个人吃。
“三份饭菜,一口价六十。”谭宴声依旧是那个表情,没有任何起伏,饶是花妁也被他气到了。
他们现在身上总共就八十不到的世界币,他不可以不吃饭,但要为伏城备一份,剩下二十个世界币,十个留底。
“你们坐船的钱都还没付呢!”
“说不准就是你们的船有问题。”谭宴声继续道:“上来之前好好的,这才多久,人就晕了。没找你们赔钱就很好了。”
“你…你…”花妁突然反驳不出什么,大概是被气到了,竟然就给答应了。
“行,六十就六十。”
和尚站在花妁身后,头一次看见自家黑心老板气成这样,一拳头跟打在棉花上似的。
老板今天是抽风了,六十,这也能忍?
和尚再看看谭宴声,对方不动声色,从头到尾就没变过姿势,直接一刀砍到底。
他心里琢磨着,日后找老板涨工资的时候是不是也得这幅表情。
和尚这么想着,不自觉挺直腰板,紧接着就被花妁拧着耳朵下去了。
“诶,轻点,老板,别这么大火气。老板,老板…”
“臭和尚,怎么就没见你帮老娘一点,扣工钱,扣光光!”
“老板,你不能这样…诶,别动手,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贺言感叹,黑心和尚的上头果然是有个黑心老板。
“不过话说,你哥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本来就还失忆着呢…醒来不会就傻了吧?”贺言扯了下伏麟的衣服,还未等伏麟回他,谭宴声的眼神就已经看过来了。
贺言顿时闭上嘴,他也就随口一说。
“别乱说话,揍你的。”伏麟轻锤了他一下,然后又对谭宴声说:“你看下我哥,我和贺言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赚钱。”
贺言出门总共也就带了那么点钱,他们现在已经穷到见底了。
谭宴声点点头,“别走太远。”
“好。”
他俩往外的时候,贺言还在感慨:“当时怎么就和你们直接走了,也没回趟雪山带上我的小金库,搞得现在这么惨兮兮的。”
伏麟惊讶,“你还有小金库?”
贺言哼了一声,“那可不,我可是勤俭持家小能手,能不存几个小钱嘛。”
谭宴声回了房间坐下,看着桌上麒麟喝过的那半杯水,庆幸坐个椅子倒是不收费。
他望着伏城出神,过了会儿,眼睛有些发酸,泪水在框里打转。
另一边,操控台上的大屏幕实时播放着各个世界的情况。
sd觉得自己不快乐了,说好的防火防盗防人类,怎么就没防住呢?
如果机器人会哭,那它现在一定痛哭流泪到报废。
被锁着的那份数据正以一种微不可计的速度流失着,一点一点逐渐累积,清晰可见少了些许。
sd放下手中的事情,坐在大门口开始思考起人生。
越来越多的数据传送而来,堆积无数,室内的警报器响起,红光一闪一闪也没能召回sd。
那个人类想要恢复记忆的意念太强了,他正在一点一点拿回自己的记忆。
sd知道自己明明可以直接中断传输,但是它却没有这么做,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犹豫。
没有被设定的程序,也不一定是一片空白。
原来,机器人也是会迷茫的啊。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