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前的最后一点儿宁静终于被打破,刘然率先扭过头,像一个苦情剧中的怨妇一样对苏郁鞅嚷嚷道:“你个死男人,刚刚还说我,其实是你想一脚踹了我吧?说——是不是不想跟我坐前后桌?!别装!我都听到了!”
江绾知道刘然指的是那个“我想坐在那儿”,并且刘然立刻从“左右为男”推断出那儿是丁予的位置。
苏郁鞅十分熟练的配合刘然的表演,苦口婆心:“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坐到靠窗的位置,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然:“我就知道是丁予那个男人,你还没有忘了他!”
苏郁鞅直接扔掉了不存在的剧本:“行了,本来想以普通同学的身份与你相处,但换来的却是猜忌与疏远——不装了,我摊牌了,你赶紧把他给我换过来吧!就现在,马上!”
江绾:“……”
“好你个姓苏的!”刘然都忍俊不禁,“那你说说,他到底哪点儿比我好?”
“哟,同学,你这倒还真问住我了。”苏郁鞅掰着指头就开始数:“听好了啊,我就说一遍——比你高、比你白、比你好看、声音比你好听、学习比你好、比你有钱、字写得比你好看、脾气比你好、打球打得比你强、比你……”
“行了行了!”
刘然听不下去了了,伸出了尔康手。
“还有呢,会打架,关键时候能保护我,会……”
“苏郁鞅!!”
刘然认输:“可以不爱,不要伤害。”
江绾看着这俩戏精,连书包都忘了收拾了,只要看一眼一边拎着苏郁鞅领子一边捶他脑袋的刘然就想笑,苏郁鞅看见江绾要走了,终于开始反抗撒泼的刘然:“祖宗,你停手吧,你吓着我同桌了!”
刘然道:“以前咱俩当同桌的时候,你咋就没这么在乎过我?!”
“你演完了没啊?!”苏郁鞅推开刘然:“咱俩当同桌的时候你每天下课都给我哭坟,我说什么了没?!寡妇刘?!”
话音一落,刘然和苏郁鞅忽然捧腹大笑起来。
“行啊你!明天接着给你哭!”刘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扭头对江绾说:“没事儿啊,小场面,我俩天天这样儿,不用担心我们两口子的精神状态。”
“谁跟你两口子!”
第二声放学铃声响了,江绾笑着摇摇头,不知不觉这场大戏已经看了五分钟了,江绾提起来书包准备走,苏郁鞅还在一边儿收拾东西一边儿和刘然拌嘴,见江绾背上书包了,他在嘴炮战争中稍微停了停,叫住了江绾,说:
“回家?”
“啊,是。”
苏郁鞅摘了眼镜,问:“不一起?”
江绾想了想江歆月说让自己去她家吃饭的事,说:“不顺路。”
苏郁鞅也没问什么,弯着眼睛冲她挥了挥手,说:“行吧,注意安全。”
“谢谢。”
苏郁鞅噗嗤笑了一声:“不、不客气。”
江绾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他逗得忍俊不禁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提着书包慢悠悠走出去了。
地铁不通东湖校区门口,江绾决定还是坐公交。
校门口车站的公交已经有人上去了,江绾赶紧加快步伐追了上去,嘎吱一声,公交车的门眼看就要关闭,等下一辆车起码还要十分钟,江绾叹了口气,豁出去脸,一边跑一边喊:“师傅,师傅停一停!”
车开出去一米多又慢悠悠地停了下来,“嗤——”的一声,好像在大喘气一样。
东湖区往市中心走的车都是这样破,一辆辆的绿皮子车都是那种感觉在不平的路上颠两下都能把轱辘颠飞的那种。
“下次快点儿啊!”
司机嚷嚷了一句,江绾“噢”了一声,掏出公交卡刷了刷,刚拐过上车的口,就被眼前乌压压的人给震撼了住了。
她有点儿后悔自己上了这辆车,她感觉自己就是站在这儿下一秒就会被挤成沙丁鱼罐头。
一种混合着各种人、各种食物气味的复杂味道涌入鼻腔,江绾几乎都摒住了呼吸。
不得不说,江绾从小到大都没坐过这么挤的公交。
“同学,往后走,后面地儿大着呢!别在前面挡着!”
司机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神特么后面儿地儿大!
江绾都快被挤死了,但她一不动司机就会大喊着让乘客往后走。
大部分人都没有理司机,只有江绾在埋头往后挤,她一停下司机就会继续喊……我靠,果然人要是倒霉喝口水都塞牙,坐个公交车都能被针对,要不是她今天开学有点儿累,她都想找人理论理论。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争做东城好市民,文明你我他。
江绾好不容易挤到了一个还算宽敞的地方,刚抓住了栏杆准备喘口气,一低头,看见了丁予的那张脸,扎马步似的猛地把喘出来的气又提了回来。
——不是吧,老天爷啊,就这么巧?!
——孩子,还真是这么巧。
江绾一瞬间都石化了,全身好像爬满了能分泌尴尬激素的小虫子,弄得她浑身不自在,但又完全动不了,目光一直停在丁予脸上。
丁予似乎知道有人在看自己,连头都没抬,声音不咸不淡:“怎么,你坐这儿?”
“不用。”
江绾勉强扭了扭僵直的脖子,赶紧回过头来,看向了旁边另一个同学的书包——
她努力让自己去想点儿别的东西,从这里到家大概就十五分钟的时间,丁予没准会在她之前下车,反正就一会儿的时间随便找点儿什么东西分散自己注意力就好了!
嗯!把丁予当成一个素不相识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就好了!
看点儿什么吸引眼球的东西——啊,对了,这个同学书包真好看啊,黑色的,连logo都没有,真……普通啊……哦!那个水杯好看,白色的富光杯,真的是……也好普通啊。
她看了一圈儿都没有找见能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地方。
要不,你坐这儿?
——丁予刚才这句话是是什么意思?他跟谁说话都那么冲的么?
这么横?
司机按喇叭的声音从前面响起,中年男人对道路情况不满的怒骂竟然都突破了一堵厚厚的人墙传到了江绾耳边,江绾抬头向那个方向看过去,好像是信号灯变红了,没准刚才绿灯时有行人乱穿马路惹恼司机了吧?
唉,怎么现在的人脾气都这么大。
“你坐这儿吧。”
丁予的声音响起,他已经起身,十分自然地给江绾让了个坐。
江绾刚刚注意力在司机身上,都没听清丁予说了啥,缓过神来的时候都彻底愣住了,哑着嗓子:“不是,你……”
她想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站着,你坐。”
丁予给她让开地方,还解释了一遍。
江绾更尴尬了,赶紧摆摆手:“不是,不用,我……”
她想说我又不是什么特殊人群老弱病残。
“我坐不坐都行,你坐吧。”
丁予似乎是觉得江绾废话有点儿多,很不耐烦地补充了一句,就漫不经心地准备把脸偏开。
“真不……”
绿灯亮了,暴躁的公交车司机一踩油门,整个车厢猛地向前一冲,江绾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甩到了丁予给她让出来的空座位上,丁予往她身上猛地下坠,眼疾手快迅速撑在了挡风玻璃上。
巨大的冲力撞得江绾屁股都疼了,她低着头无比尴尬,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保准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江绾手按在膝盖上,说话的时候手指都蜷了起来:“那个,不好意思。”
她现在除了这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没什么意外发生,但他半撑着身子几乎要贴过来,脸和江绾的头顶凑得很近,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多少都有些暧昧的感觉,丁予借着这个角度看向她的脸,似乎还多看一会儿。
江绾的头发柔软地披在肩上,像是摊开的缎子,漆黑而又顺亮。她皮肤细白,眼睛是杏核的形状,垂下去的时候挂了一道阴翳,文弱的同时增添了距离感。
丁予低头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眼睛,那双在脸上占了极大分量感的漂亮眼睛,那双一紧张、一窘迫就会红起来的、女孩的单纯的眼睛。
丁予忽然说:“你是三班的?”
听到丁予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的时候,江绾整张头皮都紧绷了起来,很明显地吓被了一跳:“啊……嗯。”
他怎么回事,怎么在自己头顶说话?!
声音远了些,估计是抬起身子了:“江绾是吧?”
江绾抬头,她看到丁予已经站直,并且看向了别处,回答道:“是。”
“上课的事不好意思,当时我没想那么多,还有,你的字挺好看的……”
丁予没什么语气的话说了一半,司机就又一个急刹车,整个车厢像一块水豆腐似的剧烈抖了一下。
丁予刚才可能是想换个手去拉把手,就没有怎么抓牢,一个不防他都没站稳,再加上身后的人往他背上压过去,结果就是——暴躁老司机的急刹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加以千钧之力将丁予一下子甩到了江绾的怀里。
“咚”的一声,丁予的脑袋在玻璃上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脑壳都快被撞破了,眼前在转着圈飞的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小蜜蜂。他揉了揉脑袋看清了现在糟糕的情况。
把丁予以公主抱姿势抱了个满怀的江绾满脸惊讶:
“啊?”
坐在江绾腿上的丁予同样惊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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