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愠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除了一点雨声这里很安静,她这声喷嚏就显得突兀。
身后的人快步跟上来,走到纪愠面前停下,挡住了纪愠的前路,现在她鼻子没那么灵了,只觉得有股味道很闻。
纪愠低着头的视线里,一双黑色简约拖鞋上也是同色的长裤。
纪愠愕然抬眼,看清了身前人。
他先开了口:“不回家吗?衣服怎么湿了?”
反应过来,纪愠移开视线,声音都有点发颤:“现在回。”
“还下雨,我送你。”
靳向看到纪愠没拿伞,而且全身都湿了。
“不用。”她嗓音低了几个度,尽量维持平稳的声线。
纪愠往旁边移一个步,风直吹过来,才反应过来靳向帮她挡着风,以至于刚才没那么冷,鼻子很痒,又想打喷嚏了。
她抬手揉了揉鼻头,“走了。”
与靳向擦肩的那一秒,手腕突然被抓住,纪愠扭了下想挣开他的手,靳向发了点力,纪愠倒吸一口冷气,盯着他。
靳向立马就松开了,转为托着她的手,低头仔细看,借着暗光看清了手腕上泛起得红,以及小臂上的好几道刮痕。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纪愠身上为什么是湿的了,根本不是单纯没打伞才湿的,另有其因。
“怎么回事?”他问。
纪愠蹙着眉没说话,她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刮痕,是谢子欢压着在墙上的时候刮到的,那时太急根本不觉得有痛意。
靳向又拿起纪愠的另一只手看,发现两只手伤得都差不多。
“因为你弄的。”纪愠看着靳向说,听不出什么情绪。
明明话一出立马就想到了黎迁书,但靳向还是征了征,眼底多了几分戾气,而后还是温着声音对纪愠说:“要感冒了,我送你回家。”
“我不。”
纪愠侧身躲掉他的手。
现在她像个小孩子撒泼一样,靳向拿她没办法,看她一会,吸了口气:
“不回家你爸妈不担心?”
“我没妈。”
听到纪愠的话,靳向愣了下,拿出手机看一眼,熄黑屏幕,向她伸出手,说:
“跟我回家。”
纪愠没有动作。
他低下头与她平视,继续说:
“你说来我家睡觉的,忘了?”
“我没说。”她回。
“我不管。”靳向牵起纪愠的手,又软又凉。
没到两秒被纪愠甩开,下一秒纪愠就听到他说:“求你,行不行。”
靳向这次直接搂过纪愠的肩,手臂触到湿凉的校服,他依继续把她往外带,右边缓缓驶来一辆打着双闪的车。
这是靳向叫的车,还差几分钟他就提前下楼出来等,也不知道会看见纪愠。
上车后,靳向跟司机说了几句话,怕弄湿坐椅因此多给了些钱。
他们一路顺利的直达西佩小区,跟保安沟通后,司机开车把他们送到楼下。
靳向拉着纪愠的手,怕她又甩开要走,但是又不敢用力,他就一直拉着,一直到了电梯才放心。
纪愠看着电梯里反照出来的自己,样子很狼狈又丑,她觉得像个乞丐一样落魄。
“现在几点了?”纪愠盯着电梯门问。
靳向看一眼手机,告诉她:“七点五十二。”
他看了看纪愠另只手里的手机,纪愠先他一步说:“没电了。”
电梯叮一声,到了十七楼。两人还手牵着手,到底还是靳向不肯松。
走到1702前,门锁可以用指纹很方便,靳向没用,不知道是不顺手还是怎么样,数字键他一个一个的按,单单六位数的密码花了十几秒。
纪愠途中瞄了眼靳向,她嫌他动作慢。
“你家里没人?”她现在想起来了就问。
靳向把门往外拉开,屋内客厅的灯自动亮起,冷白色调的灯。
他让纪愠先进去,自己再进去,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拖鞋让她换上,“现在有了。”
纪愠换上拖鞋,鞋码还挺合适的,看着还很新,但是拆过。
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屋内的装修风格看起来整体比较简单,却也不是单调,偏轻奢风。
冷白的灯色衬得人更白,也更有味道,纪愠还站在原地,身体又冷又僵。
“浴室在这边。”靳向下巴抬了抬示意方向,见纪愠愣着不动,“别看我,不帮你洗。”
还是靳向领着她去浴室,纪愠的裤子贴着腿,僵硬的走姿很不自然。
靳向没再多看她,湿校服勾勒出她细瘦而却又料的身材,多看一会就要受不了。
前脚刚走,身后传来了纪愠的声音:
“没衣服,裤子难干。”
卫生间里是有烘干机的,内衣裤就干得比较快,像校服裤这样的长裤一时半会儿干不了那么快。
确实是个问题。靳向回头看她一眼,门口半掩露出半颗脑袋,不知道里面穿没穿,他移开视线:“你等一下。”
靳向去他房间的衣柜拿了件白色衬衣,看着手里的衬衣,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又放回去。
这里的衣服不多,来来去去就那几件换洗的。他的衣服大多放在他爸妈住的那边,这个房子只是上学住得多,校服倒是挺多的。
拉开下面的柜子,拿出透明自粘袋装的新校服,拆开拿出校服,又找了条黑色球裤。
纪愠等了几分钟,她开了浴霸,不然真的很冷。
“开门。”
靳向背着门,反手往后递,门开了拳头款,伸出一只纤白的胳膊,一把抓住衣服和裤子缩回去。
“手机帮你充电了。”他说,缓缓往后看一眼。
片刻后,浴室里传来略微空旷的声音:“那你看坏了没。”
“防水,没坏。”
与此同时,浴室里响起来哗啦啦的水声,不知道纪愠听没听见他说的话。
又找来一个充电器,靳向把自己的也充上,两部手机都放在茶几上充电。
这会儿,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靳向打开冰箱,里面大多是饮料,百事可乐最多,菜品仅有两个西红柿还有几个鸡蛋。
厨房里的柜子上拿了包面饼,打算做西红柿鸡蛋面。拿了两口锅,都不是很大,一个煮面,一个炒西红柿鸡蛋。
这道面对他来说还是蛮熟的,做过两三次,反正他一次过而且味道还可以。
水沸腾后下面煮五分钟刚好,然后捞起来过一遍凉水,这样吃起来劲道。
没花多长时间,西红柿鸡蛋面就好了,浴室里的水声还在不断。
靳向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半小时,估计纪愠还得一会才出来,拔掉充电线拿起手机出门了。
小区有药店,不用多长时间,靳向没告诉纪愠他出去。
平时靳向一个人在这里,家里不会备药。他下到药店,跟老板说有刮伤要拿药,老板当即问了严不严重,靳向答了一般。
等了几分钟,老板很快找齐所需的药品,酒精、棉签甚至他还拿了纱布,很齐全。
老板依次讲好先用那个,靳向付了钱,不得不说这个老板很会做生意,想的非常周到,关乎到的都装袋子里了。
到家时,纪愠刚好从浴室出来,头发差不多吹干了,校服明显大了两个码,纽扣完全扣上领子系还是有些松垮,下身裤管很空,她脸上没什么气色。
看到靳向拎着一袋满满的药回来,表示不理解,没到癌症的地步。
“厨房有面。”靳向把一袋药放茶几上,转身去了厨房。
纪愠点了点头,先去拿了自己的手机,开机一看,有好多信息,还有两个电话,是纪堂打来的,时间显示是六点半。
没看那一堆信息,纪愠先拨了回去,电话还没接通,纪愠跟靳向说了声去阳台打电话。
手机嘟了好几声后,纪堂才接。
纪愠还没说话,他就先说了:“下这么大雨你去哪了?家也不回,你在干嘛?”
放耳边的手机立马移开了,听到电话里有些吵杂声,应该是有人在打麻将,纪愠拿在手里说:“在同学家。”
“吃饭了没有?你那里怎么有风声,你在外面?”纪堂连问。
纪愠扭头看了看屋内的人,转过来跟纪堂说:“我在阳台,吃了。”
“你都不打算回来了是吗?”
他语气有点凶,纪愠又听到他那边打麻将的声音,还没等她说什么,纪堂抢先了:“不回你就不回,在别人家礼貌点,回来注意安全。”
“我—”
她没说完,纪堂已经挂了。
“你搞什么啊。”纪愠还对着手机带气的说。
纪愠回屋里,觉得阳台真冷,面已经放在餐桌上了,筷条也放好了,靳向正坐在她那碗面条的对面。
靳向叫她过来吃面,她坐下拿起筷子,味觉都快要被水冲淡了,反反复复漱了好多次,嘴里淡淡的没有味,提不起来胃口尽管很饿。
看见靳向吃得挺香,也夹起煎蛋送嘴里,煎蛋裹满了番茄汤汁,番茄微酸去了皮。
纪愠吃面的方式有点不同,她喜欢夹一点然后像意面那样卷成一块再吃。所以她这么吃,很慢,是真的很慢,以至于靳向吃完了她碗里还有大半,他看她这种蜗牛的速度吃很佩服,他也是闲,坐她对面刷手机等她慢慢吃完。
厨房洗碗池的水开着,靳向在刷完,面前的窗有大颗的雨粒飞来,落在玻璃上,逐渐模糊了眼前视线,雨又下大了。
纪愠还坐在那,在回复信息。姜元雅发了几张截图她刚看完,敲着字回复,觉得手臂痒习惯性的腾出手抓,眼睛还盯着屏幕,完全没注意手上的伤。
不知道姜元雅哪里来的表情包,发给了她,纪愠很喜欢,长按正想保存,没来得及点添加,手背就被拉起,连人被带过去。
“过来涂药。”她被靳向拉过沙发。
拖鞋没穿稳,掉了一只,纪愠差不多是蹦着过去的:
“傻逼!放手。”
纪愠只有一只鞋,有一只脚吊在空中,她坐到沙发上,干脆也就把那没鞋的脚放到沙发上。
她曲着一条腿,裤管太宽直接滑下来,叠在大腿根,几乎整条白皙细滑的腿露出来,纪愠只觉一片裸凉,立马扶起裤子,那只手就扶着不让裤子滑下来。
然后她才有时间看别的,侧头看见靳向正盯着,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他一直在看。
纪愠瞪他,一双柳叶眼很有劲,发话:“你不是说涂药?”
闻声他回神,在面前茶几上的一袋药里找出一瓶酒精和医用棉签,纪愠看见那瓶透明的酒精,愣了会儿。
酒精盖打开,一股浓浓的酒精味散出来,纪愠人往后仰了仰。
她对酒精有点阴影,以前摔伤的时候,挺严重的就是用酒精消毒,因为只买得到酒精。前两天伤口没愈合渗到肉里疼得想大叫,但是她要脸,咬牙憋着,涂完了还疼,酒精反应好久,最后都憋出眼泪了,萧楠在旁边,安慰三分笑七分。
棉签已经在酒精瓶里沾湿了,靳向放好酒精瓶,看见她这副嫌弃的表情,以为出来什么问题。
“没有碘伏?”纪愠问他,她想减少痛感,碘伏的杀伤力没酒精那么强。
“没有,你还酒精过敏?”
“没有,不是,不过敏。”她连连否认,看了眼勉强镇定说:“给我,我自己来。”
靳向半信半疑的给她。
纪愠把腿放下了,脚踩在另只鞋上,靳向也不过去帮拿鞋,就在旁边看。
棉签在皮肤前略略抖了抖,纪愠屏气注意力全集中在刮伤处,一点一点涂在皮肤上,轻点了两下没什么感觉,还以为自己免疫了,没想到是棉签快干了,酒精都没怎么沾到。
重新沾湿后,纪愠也没那么怕,直接涂上去,一条长口一滑而过,伤口由冰冰凉凉的感觉立转成刺痛,曾经熟悉的刺痛感又回来了。
棉签一抖,又给按下去,棉头的酒精都压下来渗入伤口,刺痛剧加,人不受控制的站起来,纪愠倒吸了口凉气,她真想折断这支棉签。
她都要疼飞了。
旁边的人看了全过程,哂笑了一声。
现在纪愠说话都硬气不起来了,软着腔调,脸上尽是委屈,不涂都没这么疼,进水虽然也疼,但不及酒精劲大。
她缓缓坐下,“靳向,你没买错吧。”
“没有错。”靳向拿起茶几上的酒精,指给纪愠看,“百分之七十五,医用消毒酒精,也没过期。”
他拿掉纪愠手里的棉签,扔掉,重新拿一支沾上酒精:“我帮你,不疼。”
“我打你别还手。”纪愠颤颤巍巍伸手。
靳向扶着纪愠发凉的手,轻轻的将棉签点在泛红的伤口上,这条口最深,纪愠刚才就是按到这条上,所以才会那么疼。
手法很轻,细微的刺痛感密密麻麻,纪愠都不敢呼吸,但这个程度能忍。
纪愠没一直看手,她转移注意力,看他家客厅这时才发现没有电视剧,外面的雨还在下,早就不打雷了,也没有用闪电。
靳向很仔细地在消毒,纪愠没那么专注,开始打量起他,发现他有耳洞,盯得出了神。
倏地,她手抽了一下,靳向立马抬头说:“我尽量轻点。”
光是消毒两只手上的几条刮口就花了十几分钟,纪愠还以为好了,谁知道靳向又从袋子里拿了一小盒,这药名字挺长的,里面是一支药膏。
“这干嘛的?”纪愠问,她还是有点恐惧的。
“消肿。”
“哈?”
从纪愠自己消毒那刻起,她脑子就有点不太灵活了。看了看自己的手说:“手没肿。”
棉签上沾好了药膏,他拿过纪愠的手说:“现在不涂明天就肿。”
靳向涂在了手腕泛红的地方,现在才真正是冰冰凉凉的感觉,就是味道不好闻,一股84消毒水配风油精的味。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