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个有十影法的孩子吗?”
“看不出来什么特殊的地方。”
“倒是能看出来是我们禅院家的没错。”
一群不认识的或年轻或年老的人环绕着小小的惠, 眼睛里闪烁着野心抑或是不可说的火光。
像是被贪婪的兽类一寸一寸地舔舐过每一寸血肉,惠由衷地感到不适,却找不到能退一步的余地。
抬头看向坐在首位的过分精壮的甚至不能称为老者的抱着酒壶的男人, 惠迟疑着开口询问,“你就是,爷爷吗?”
“唔, 说是伯爷爷更恰当一些吧。”神态半梦半醒的男人却有着与落拓外表不相称的犀利目光, “老夫是禅院家主, 禅院直毘人。”
“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术式吧。”
记得妈妈说过尽量不要让外人看到自己的能力,惠缓慢却坚定地摇摇头, “伯爷爷看过我了,我可以回家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空间都突然安静了起来, 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奇奇怪怪的,惠只是在想怪不得爸爸不喜欢这里, 他也不喜欢。
小小的孩子还不能理解什么叫作大逆不道, 却已经有年迈的唯术师论的坚定维护者想要起身呵斥他, 却又被禅院直毘人用眼神逼退。
“当然可以。”
以一己之力将其他人压制在欲言又止的状态, 禅院直毘人扬声让自己的执事送这孩子回去。
惠小小地松了口气,强撑着直着脊背,不想让不喜欢的人看到自己的害怕。
至少还算说话算话?小海胆迟疑着想, 转身向外走去。
一个酒壶无声地飞向这个只有三岁的孩子的脑后, 被下意识自我保护的从影子里扑出来的玉犬踩在脚下。
惠后知后觉地转过身, 想问你们为什么要拿东西砸我,却站在大人们狂喜的声音当中不知所措。
“果然是十影法!我禅院家复兴有望啊!”
“天佑我禅院家!”
“哈哈哈哈五条家得意不了几年了!”
玉犬一前一后将小小的主人护在中间,压低身子从喉咙里发出犬科动物低低的威胁的喉音, 周围那些衣冠楚楚的先前还像是评估货物一样看着惠的家伙们, 此刻却仿佛最虔诚的教徒看到了真神现身人间一般面露狂热。
有穿着振袖的侍女无视玉犬的警告一左一右搀住惠短短的胳膊, 带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最深的宽阔院子然后俯身而拜,动作精准的宛如西洋的发条人偶一般,脸上是仿若面具一样柔顺而恭敬的笑容。
“惠少爷,这里以后就是您的住所了,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知我们。”
犹豫着没有让玉犬咬人,可惠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我要回家。”
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侍女异口同声地回答,“这里就是您的家。”
意识到和这些人是肯定说不通了,惠无视她们向着院门走去,侍女却迅速关上门不说,还放下了门闸。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咬住嘴唇,惠努力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憋住眼泪不让它流下来,三头身的孩子站在宽阔的院子里,浑身写满了无措。
“您是禅院家的下一任家主,这里就是你的家。”
好似听不懂人话,侍女嘴里翻来覆去地说着车轱辘话,表情是纹丝不动的温顺。
“你们这根本是把人骗过来了吧?还‘迎回’十影法呢,人家根本不想来吧。”
走廊的柱子后走出两个比惠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留着一模一样的短发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庞,其中一个神态直率,直接就将禅院家的伪善脸皮撕了下来。
而另一个看起来更加柔弱,有些害怕地拉住前一个女孩的衣袖,声音很小地想要阻止她,“别说了,姐姐”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刚刚还像个假人一样的侍女冷下表情,给了似乎是姐姐的小姑娘重重的一巴掌。
“区区卑贱的天与咒缚,若不是你是嫡支血脉,根本不配侍奉未来的家主大人!”侍女的语气里满是暗含的不屑与嫉妒,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一直反应都不是很激烈的男孩几乎破音的尖叫。
“滚!你们两个滚出去!”年幼的十影法指着两个一看就是成年人的侍女,“既然说我是未来的家主,那我应该可以让你们两个从我眼前消失吧?”
“这,当然可以。”又变回温顺的人偶,两个侍女只是短暂的迟疑了一下,就恭敬地行礼之后退出了院子,大概是守在院门外吧。
“你还好吗?疼不疼啊。”
明明挨打的不是自己,惠却红着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们两个看起来比银姐姐还要小一点呢。
捂着脸的女孩慢慢抬起头,看到所谓的未来的家主大人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一样眼睛红红的,突然笑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容易哭啊?明明是十影法的话禅院家供着你还来不及吧?”
没有了那些让人讨厌的大人,惠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他安静地哭着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等到眼泪落完了,才非常小声地说。
“我又不想当什么家主,我的名字是惠·德雷斯,我才不姓禅院,我有爸爸妈妈,这里不是我的家,爸爸妈妈会来接我回去的。”
双胞胎姐妹定定地看着这个提起父母就很快安定下来的,比自己要小一点的弟弟,最终还是姐姐先开口。
“我叫禅院真希,这是我妹妹禅院真依,你说你爸爸妈妈会来接你,是真的吗?”
“我们被送来这个院子做侍女之后,就没见过妈妈了。”
从真希的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真依把这个只有禅院家下一任家主才有资格居住的院子描述得好像是什么有进无出的魔窟。
“当然会来接我!”惠唯独对这件事超级有信心,“阿织今天做了生姜烧,我还要回家吃肉呢!排了一周才到我点菜的!”
-------------------------------------
校车停在沢田家门口,焦急的银从车上跳下来,语速飞快地嘱咐小伙伴纲吉和顺平,“帮我跟奈奈阿姨说一声我弟弟今天被他大伯带走了我得快点回家告诉爸爸就不进去亲口告诉她了不要担心问题不大。”
根本什么都没有记住的纲吉眼睛像蚊香一样转着圈圈,表情茫然地看着顺平,“那个,顺平,你听懂银姐姐说的是什么了吗?”
“嗯,惠被他们家的亲戚带走了,银要去告诉她爸爸妈妈。”顺平总结了一下,觉得有点熟悉——妈妈告诉自己如果爸爸来幼稚园的话不可以和他走,应该是差不多的情况吧?
一路冲回家里,银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每天早上晨跑的时候自己总想着偷懒,如果不偷懒是不是自己就可以跑的更快一点。
猛地推开门,银看到在玄关正在换鞋的甚尔眼前一亮,发现只要看到了爸爸妈妈的其中一个,自己就有了一种“已经没事了”的安心感。
“爸爸,惠被人带走了!老师说那个人和惠长得还挺像的,自称是大伯,说惠的爷爷快死了想看惠一眼。”
“屁!”没忍住爆了粗口,甚尔的表情扭曲成奇怪的样子,“我爹早死了二十多年了,禅院家要是有本事把人从地底下拉上来的话,还有五条家什么事啊?”
杀气腾腾地对着摊在猫窝里的丑宝招手,甚尔猜到估计是禅院家不知道从哪发现惠是十影法,想了个不至于被报警的办法把小孩拐跑了。
“你在家等着,我去把那个臭小子带回来,”这种事肯定得通知小医生,甚尔掏出手机给莉莉娅打电话,嘴里骂骂咧咧的。
“他是不是傻!啊?他是不是傻?别人说什么他就信?我说过禅院是个垃圾堆了他怎么就不信啊?还眼巴巴就跟着人走?”
精神紧绷了一路的小姑娘本来想自己也跟着亲眼确认弟弟的平安,但是看爸爸一副已经开启狂暴模式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决定自己还是不要跟上去影响他的发挥了,留在家里等两个哥哥回来给他们通报情况吧。
电话很快接通,甚尔听到电话对面传来呼呼的风声,小医生的声音被风稀释得模模糊糊,“甚尔,我也要给你打电话来着,抬头!”
一个翅膀宽大的身影从天而落,从后面抱住甚尔的腰又转瞬而起。
“惠被带走了,在禅院家,他身上有我给的定位,我们飞过去快一点!”
小医生显然心情不是很好,甚尔明智地选择听着,“他们是不是有病啊!想要孩子不会自己生吗?抢别人家孩子了不起啊!”
“禅院家就是个垃圾堆,”甚尔并不是那个会给禅院家辩护的人选,甚至还在火上浇油,“不把那群家伙打痛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谁能碰谁不能碰。”
从正门一路揍过去好了,特别是“炳”的那群咒术师,肯定是他们发现了臭小子有术式然后多嘴,还有禅院甚一那个家伙,不要以为是亲哥自己就不敢下手揍他了,至少也得揍个十分之九死吧。
反正这次肯定是要撕破脸了,干脆去把忌库打包了,用不到的可以卖掉,没必要留给那些垃圾,甚尔想了想家里的一群崽子,刚好可以给他们每个人装备一点防护的咒具,免得再被人抓了。
甚尔盘算着忌库里有哪些之前自己眼馋的好东西,隐约听到小医生好像在说要从禅院家拿点利息。
什么叫夫妻相啊!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