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色光芒的包裹里,  太宰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变得十分轻松。

    虽然他总是说自己很怕痛,事实上太宰治也的确很怕痛,但在他一次一次的自杀尝试中,  总是不可避免的,给身上留下了许多带有疼痛的痕迹。

    有毒金属进入体内的恶心与反胃,  多次下水后肺部的隐隐不适,  长期挑食导致的营养不良让太宰治比寻常人更容易在磕碰中出现淤青,  身上的绷带下还有几处没有长好的,身为森鸥外学生被波及导致的伤口。

    如果说这些伤口对太宰治有什么好处的话,  那大概只有疼痛可以把他那颗过分聪明的脑袋,  从令他绝望的不停思考当中拽出来。

    疼痛有效地分散了太宰治的注意力,但也仅此而已。

    而现在,这些疼痛都被浪潮一般源源不绝涌来的力量依次抚平了,太宰治说不好自己究竟喜不喜欢这种感觉。

    失去了不知道陪伴自己多少年的疼痛感,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太宰治却变得慌乱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又会回到无尽的令人崩溃的思维的世界。

    必须要做点什么。

    “甚尔,  你是被家族抛弃的人吧?丧家之犬会过得很辛苦吗?”

    太宰治本能地想要去激怒在场唯一的其他生物,  希望甚尔在怒火之下会敲碎这个为自己带来治疗的光茧。

    “是又如何?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十几岁的禅院甚尔会被这句话所激怒,  但现在的甚尔·德雷斯已经不会了。

    天与暴君早已将那个腐朽的家族从自己的人生中切割了出去——也许切割的不是那么完全,  毕竟禅院家送来的钱和他们的执事用起来还是挺顺手的。

    “而且啊,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知道我的过去,”毕竟自从入赘之后,甚尔就拜托情报贩子把自己和禅院过去的关系隐藏了起来。

    面对着这个某种程度上来讲和自己是同类的小鬼,  甚尔难得有了一点聊天的心情,  “我从来都没有过得不快乐过。”

    除了失去惠的母亲的时候,  但天与暴君不是一个擅长为难自己的人,很快鲜血、金钱、荷尔蒙就将那种痛苦掩埋了起来。

    就连自己的死亡甚尔也是笑着面对的。

    只不过最后也没死成就是了。

    “毕竟你是零咒力的天与咒缚,目标实在是太显眼了,很容易就能查到。”

    “单细胞生物总是过的很简单,”发出了模糊的笑声,太宰治发现自己居然很意外的失败了,不过毕竟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倒是让自己有了想和对方聊聊的兴趣。

    “甚尔觉得家族是什么?”同为从家族逃跑的人,太宰治有些好奇别人的想法。

    “是个垃圾堆。”

    甚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对于我这种不符合需要的人来说,我和禅院彼此的观感应该都是一致的。”

    “但对有的人来说不是。”

    “家族是一台庞大的机器,而其中的每个人都是一块齿轮,只有合适的齿轮才会在机器上拥有位置。”

    “其他与这台机器格格不入的零件都会被它抛弃。”

    天与暴君的表情平静无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能在是发现禅院家的最强咒术师部队“炳”,也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之后,也可能是在莉莉娅控制了禅院家的权力中心,那群老不死不会再对自己露出高高在上的脸之后。

    甚尔终于跟自己和解了,能够心平气和地看待家族这种东西。

    当然,前提是禅院家不能到他面前来刷存在感,不然甚尔还是会揍人的。

    “特别符合家族机器期待的人,能享受到很多好处,权利也会随之放大,相应的就和家族捆

    绑在了一起。”

    “就像五条家的六眼小鬼一样,你可能不认识那家伙,他接受了举家的供奉,所以就算他再不喜欢自己家的那些老不死,还是只能拖着他们一起往前走。”

    “不过一个家族能提供的助力也是相当庞大的,事情总有两面性。”

    甚尔靠坐在沙发上,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事实上与他人类顶端的肉/体给人的印象所不符的,是他同样被天与咒缚强化到极致的脑子。

    大部分时间里,拳头能解决的问题甚尔只是懒得多想,并不是他想不到。

    “对于弱者而言,家族是难以逃脱的束缚,但也是一层保障。”摸了摸下巴,甚尔向太宰治举例说明。

    “在咒术界,咒具最好的材料来源就是咒术师本身,但咒术师的捕捉难度总是比较大,所以有很多诅咒师会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和咒术师拥有同样血缘的人。”

    “所以对于所有拥有禅院这个姓氏的人来说,也许某天走在街上就会被人抓走,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会变成咒具的原料。”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留在本家只能做奴仆,禅院也不会把人放走的原因。”

    “强者手握权力背负责任,弱者享受有限的保护却会成为养料,这个世界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这样啊。”

    想到成为port  fia首领的森鸥外,太宰治发现这条规律真是放之四海皆准。

    “我可不想背负那种东西,但也不想成为糟糕的老头子们计划中的消耗品。”打了个哈欠,甚尔敲了敲裹着太宰治的[破茧],感觉距离孵化完成已经不远了。

    “做一把刀是最简单的,只要有钱,无论如何都活得很轻松。”

    太宰治发现了自己和甚尔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对待自我的态度。

    就算同样地讨厌麻烦,但太宰治也一定要成为执棋的人,绝对不愿意接受自己被别人所安排。

    如果在意料之外的被别人所算计,太宰治绝对会给对方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

    “甚尔,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又问出了自己最为好奇,却遍寻不到答案的问题,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一些不是很能迅速理解的变化,太宰治饶有兴趣地等待着天与暴君的回答。

    “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吧,就像是吃烤肉时喜欢的蘸料一样,根本没有标准答案。”

    越是开放性的命题,越难找到标准答案,甚尔看到茧上逐渐出现裂开的纹路,大概放下心来。

    “对我来说,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让小医生感到快乐,满足她的愿望。”

    虽然自己的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并不健康,但甚尔的确从这里汲取到了幸福。

    “我能闻到你身上世界暗面的味道,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也姑且劝告你一句,在这边你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活着的意义从根本上来讲都是为了取悦自己,甚尔认为太宰治并不是会为了鲜血和杀戮感到享受的人。

    自己见过的类似的聪明人,十个里有九个半个最终都会奔向权力的怀抱,因为权利是他们实现自我最好的阶梯。

    剩下半个不是脑子不够用,而是道德感太强了,对权力有点过敏。

    把已经完成的茧丢在原地,甚尔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赛马节目上。

    直觉系的家伙真是可怕,坐在已经碎裂的茧里,太宰治发出了感慨。

    感觉自从拥有自我意识以来,身体似乎就没有这么轻松过,太宰治看着那些白色的碎片变成蝴蝶落在自己身上然后消失,脑海中突然对新获得的能力有了明悟。

    然后他的表情就僵硬在了原地。

    “为什么…?”

    “诶?自我治疗的反转术式

    ?”

    和d伯爵说了自己接下来要去美国所以供货可能会延迟的事情,莉莉娅回到诊所,看到了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太宰治,“那不就和悟一样了吗?”

    “我再也不随便吃医生抽屉里的药了,”太宰治脸上的表情从没这么认真过,就差当场赌咒发誓。

    得知了事情来龙去脉的莉莉娅简直哭笑不得,习惯作死的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了自己办公室抽屉里的[破茧],最近接连几次跳河又降低了他自身的抵抗力,在发烧之后还咬碎了甚尔递过去的体温计,把水银吞进了肚子里。

    说真的,到这个时候[破茧]才起效,莉莉娅已经要对太宰治的身体素质刮目相看了。

    “反转术式的本质就是与咒力相反的能量,如果将它具现在外有抵消咒力的效果,可能是这个术式比较贴近治的【人间失格】吧?”

    试图分析太宰治为什么觉醒反转术式,莉莉娅还是觉得有些喜剧效果。

    至于为什么只能自我治疗,很有可能是因为[破茧]判断太宰治的身体一直处于不是很妙的情况当中,所以牺牲了对外治疗的能力来换取自我治疗的强度。

    “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担心你会出什么事了,估计织田学弟也会很开心的吧?”

    伸手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莉莉娅权作是安慰他,此后基本可以和自杀这个不利于身心健康的爱好告别了。

    “糟糕,这件事情可不能被森先生知道。”垂头丧气地缩成一团,太宰治像颗蘑菇一样蹲在角落里碎碎念。

    “之前他让我帮他在现代首领的死亡中做伪证,就是为了我看上去随时都会死掉的样子,等首领之位坐稳,我就可以消失了。”

    “但要是现在被他知道我不那么容易死掉,很难说森先生会做什么啊。”

    对自己这个便宜老师的做事风格十分了解,太宰治已经在思考如何从森鸥外的身边跑路。

    毕竟自己可是很怕疼的,在死不掉的情况下,port  fia的手段还是能免则免吧。

    但是在自己知道了这么大一个秘密的前提下,想跑路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毕竟秘密这种东西,最好还是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

    要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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