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通风管里的蜘蛛低头看着那个外表大概只有四五岁的孩子, 并不意外对方会发现自己。
黑光病毒原型体的特性之一,就是能够以自己为中心扫描附近的生物, 感应每个生物不同的能量场。
那个孩子在看到莉莉娅之后, 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咬着嘴唇对抗身体上的疼痛。
看到他还有余力召唤hunter,一墙之隔的研究员们又把电流的开关向上调了一个等级。
好痛, 好痛,好痛, 好痛,有一个奇怪的生物藏在上面,那是谁?
好痛,好痛,快要无法思考了,那个人会影响自己的计划吗?
在被痛苦折磨的间隙,实际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远远超乎外表年龄的孩子努力思考着, 却总是被尖锐的疼痛感打断。
没关系,这里没有黑色守望,也没有白光, 只要等到那个人——那些研究员所说的背后的老板来到这里的那天, 自己的复仇就可以尝试进行。
反正自己想死也死不掉,难道还有什么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吗?
莉莉娅并不清楚被困在床上的孩子在想些什么, 只是看到对方收回了目光, 将精力全部用来对抗身体的痛苦。
站在玻璃窗后的研究员并不是怀抱着严谨的心态在进行各项实验,而是嬉皮笑脸地, 将房间里孩子的痛苦作为取乐的工具。
他一边和其他人说笑着, 一边随意拧动着电流的开关, 没有仔细斟酌过的实验计划, 也没有认真记录各项实验指标,只是单纯的,想看看里面那个不是人类的怪物孩子,什么时候才会崩溃罢了。
真是傲慢又恶劣,莉莉娅看着就觉得不爽。
蜘蛛用八条足肢点了点通风管道,在肢体的尖端落下时,坚硬的管道内部泛起了水波一样的涟漪,无数体型更小的蜘蛛从涟漪中爬了出来,窸窸窣窣地跑到研究员们所在的房间上方,然后如同细密的雨滴一样落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脸上。
大声说着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话,研究员感觉到脸颊有些微微发痒,下意识用手背去擦,看到有只蜘蛛从自己脸上跳到了手背上。
原来只是蜘蛛啊,并没有当回事,研究员从桌子上拿起水杯,想要喝口水润润说了太多话有些干燥的喉咙,低下头却看见,漂浮在水面上,如同一层小毯子一样的蜘蛛们,在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之后,突然向着四周疯狂逃窜。
其中一部分争先恐后地向着他的手爬了过来。
“!!!”
情急之下说出了一些并不雅致的词汇,研究员丢开水杯,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衣服上已经落满了蜘蛛——它们的个头不大,但却有着整齐的花纹,乍一看仿佛是衣服的特殊花样。
究竟是什么时候!
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蜘蛛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好像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这些小小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就布满了整片空间。
…不知道为什么,研究员突然有点想打喷嚏。
捂住口鼻,他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那些蜘蛛,应该没有钻进自己体内吧?
应该不会吧,怎么可能呢?
惊恐地睁大眼睛,研究员在其他同事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恐惧。
没忍住先吓唬了一下缺德的研究员们,莉莉娅气哼哼地跑回甚尔身边,决定等晚上夜深人静之后再去地下三层找[贱民]。
“他们根本就不是在做研究嘛!”
蜘蛛趴在男人的衣领里,小声地嘀嘀咕咕抱怨着,“只是在虐待那孩子罢了。”
“既然这样,我们直接去劝他跟我们走,成功的可能性应该很大。”
手底下装模作样地在电
脑里搭建运算模型,甚尔觉得从任务的角度出发,这倒是有利的。
“不过我记得在alex给我们的资料里,那孩子应该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吧?”
就算情报里说,目标一直保持着幼崽的外观,莉莉娅在亲眼见到被绑在床上的小孩子时,还是有些没能压抑住怒火。
“对,比我还大20岁的‘孩子’,”甚尔的声音有些调侃,转眼一想目标从出生开始,一直生活在实验室里,对于外边的世界应该没什么概念,又觉得哪怕对方心智不成熟,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就像自己还在禅院那个垃圾堆里的时候,见到的世界就只有充满腐朽气味的老宅,都是一个道理。
“但是也不要太把他当做一个孩子,”非常清楚老婆对幼崽无处安放的关爱心理,甚尔想了想还是决定提示一句。
“哪怕心理不成熟,但是拿着核弹按钮的孩子就不能再被当做孩子了,”
就算外表再怎么柔软无害,目标他也是一个黑光病毒原型体,而且和alex以及甚尔这种后天感染的不同,[贱民]是病毒天生的完美宿主,从基因角度讲,他比alex对黑光病毒的适配性更高,只要给他成长的空间,他变强的速度难以预估。
“我知道,但还是觉得那样看起来太痛了,”蜘蛛背上的人脸花纹皱成一团,就像是莉莉娅纠结的表情。
“理智告诉我,他已经几十岁了,可是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而已。”
就算不看外表,[贱民]带给莉莉娅的感觉,也比那些用同类的痛苦作为消遣的研究员来的要好,如果在这里二选一,莉莉娅肯定不选研究员。
“总之晚上先跟他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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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整个研究设施都已经睡去,只有还打着别的主意的莉莉娅和甚尔还精神抖擞。
白天已经侦查过路线,确定从通风管道下去就很方便,于是甚尔也干脆变成一团触须的形状,把自己挤进了新风系统里。
悄无声息地来到地下三层,由于堆满了各种奇怪的实验材料,白天看起来就已经足够阴森的仓库,在无光的夜晚就显得更加瘆人。
只不过对莉莉娅和甚尔倒是没什么影响。
“我记得是在这里…”
莉莉娅率先跳下通风管道,走到白天那个空着的笼子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缩在角落里。
“就是这小子吗?”甚尔紧随其后,伸出一根触须想要试探一下。
在触须靠近幼崽的瞬间,幼崽的手臂变成锋利的刀刃,朝着看起来光滑无害的触须狠狠挥下。
“就知道没有看起来这么乖,”几乎是在瞬间,触须就扭转了方向,从侧边控制住幼崽变形的手臂。
甚尔拎起幼崽把他转过来,看到小孩子的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
“你是黑色守望的人吗?”
在触须上感应到熟悉的感觉,[贱民]——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只是所有人都这样叫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没能离开那些恶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活在过去的噩梦里。
“和他们没关系,”很干脆地否认了目标的猜测,甚尔用自己标志性漫不经心的嗓音回答道。
“只是雇佣兵而已。”
“有人花钱让我们把你带出去,”蜘蛛踢踏着八条腿走到笼子前,用大大小小的眼睛一起注视着这个看起来只是个孩子的家伙。
“我看到,你在这里过的也不好,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还是被我们强行带走?”
天与暴君接过老婆的下半句话,搭配上触
须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有一些反派的感觉。
“我…”男孩听懂了两个不速之客语气的认真,一时间陷入语塞。
从有意识起就生活在实验室里,[贱民]的世界就只有惨白的灯光和冰冷的实验器材——他甚至连阳光都没见过几次。
黑光原型体拥有远超人类的学习能力,他从不同的研究员身上学会了说话,知道如何用本能去操控自己的身体进行变化。
但他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
就算因为被卖给了黑衣组织,因为那些研究员让自己感到痛苦,所以本能地想要报复他们,可是当自己的报复成功之后要怎么做,他却没有想过。
[贱民]继承了一部分来自母亲伊丽莎白的记忆,他知道人类应该生活在被称为家的小房子里,知道会有人在里面说话的小盒子叫做电视,也知道曾经有研究员不经意间说过炸鸡配可乐很好吃。
但他却无法理解,也没办法感同身受地对普通的生活产生什么期待。
就像是从小生活在井底的青蛙一样,那一小片圆圆的蓝色天空,对他而言就已经是整个世界的样子了。
“我有事情想做。”
属于小动物的敏锐感官让男孩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抗这个控制住自己的存在,但好在就算已经活了几十年,可他和人类打交道的经历仍然有限,所以还没学会撒谎,“等我做完,就都可以。”
同样是黑光病毒原型体,与经常狩猎,并且向来不在食物上亏待自己的甚尔不同,[贱民]没什么战斗的经验,匮乏的能量也让他无法更加深入,去探究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在实验室里,他能得到的就只有少量注射进身体的营养,甚至于出生以来能被称为进食的行为都屈指可数。
男孩反抗不了甚尔,于是尝试着笨拙地说服对方。
“这里的人总是把我弄得很痛,我不喜欢他们。”
“他们说给钱的大老板这几天要来,我想如果那个大老板死掉,他们就拿不到钱。”
“我想要报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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