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今天看上去精神不错，见到阮星回也是笑呵呵的。
因为之前是每个村子都做了走访，阮星回三人也直面过很多学生家长的咨询，所以家长们都认得她。
老人家看到阮星回就笑也是因为这个。
“阮校长啊，我今天是特意来谢谢您的！”
老人家伸出了满是褶皱的手，抓住了阮星回的胳膊。
“我们家小远，前两天回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孩子在学校长胖了，精神头也比以前好啦，这都是多亏了阮校长您，他现在才能继续在学校里面读书。”
“你给了孩子一个好出路，还管吃管住不求回报，老头子我没什么能用来谢谢您的，就带了些家里的土鸡蛋。”
“没多少，也不值几个钱，就当给孩子们添个菜了。”
像是知道阮星回八成不愿意收下，老人家还特意扯出来了给学生们加餐的大旗。
阮星回哭笑不得地看着爷俩，将那一笑兜鸡蛋拿在了手上，然后带着两人去办公室休息。
阮星回的印象里，程远家离学校不算很近，大概需要走上两个多小时才能到。
这一老一少的走到学校来，估计废了不小的劲，外面太阳挺大，还是赶紧歇歇脚喝口水比较好。
将老人家请到办公室以后，殷倩递来了盛着温盐水的水杯。
休息了几分钟，老人家的精神头明显恢复了许多，说话的语调也有所上升。
“虽然我没有给这小子称，但我这打眼一看就知道他起码胖了三斤！”
“小远这孩子从小苦啊，跟着我，连饭都很少吃饱，全村的孩子里就他最瘦。”
“您不知道您来村里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这孩子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就是没钱上学，要不是阮校长帮忙，小远恐怕要和我一样变成在地里刨食儿的了。”
“阮校长，孩子托付给你们，我放心！”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或者这孩子不听话了，您直说，管教的事情我自己来，一定不让老师们废心！”
……
阮星回听着老人家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远这个孩子的经历她印象深刻，学校里的学生不多，哪怕他再怎么沉默少言，她也时常留意到他。
这孩子虽然并没有太过鲜明的性格表现，但是军训这些天里，一个是他，一个是女生宿舍的刘招娣，每天天刚亮就起床了。
宿舍阳台上有窗户，这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起床，也不去洗漱，直接拿着书借着外面的天光学习。
学校里现在这疯狂内卷的现象，基本上就可以说是他们俩掀起来的。
阮星回之前也查过每天系统日报里那三个精神状态优秀的学生信息，其中一个就是程远。
虽然因为从小就缺吃少喝有些营养不良，但是程远整个人的状态一直都是学校里最好的一个。
阮星回是丝毫不担心程远的学习问题的，没有特殊情况的话，用不了多久，程远的营养不良也能够被食堂养回来。
他是一个几乎不需要老师操心的学生。
阮星回将程远在学校里的表现细细讲给了老人家听，好让他可以安心一些。
直到秦明延和老人家一同离开，阮星回依旧有些回不过神。
那一小兜鸡蛋终究还是没能给老人家退回去，留在了学校里。
阮星回数了一下，不多不少23个，学校里的人每人一个。
程远家里只有一只老母鸡，平时也就是每天一个蛋的频率。
能够攒够每人一个的量，八成是从知道学校要招程远入学就开始准备了。
这份礼物不是多么的珍贵，但是其中蕴含的心意，让阮星回很难不动容。
她支教这几年，遇见过不少家长。
有山脚村长那样通情达理的，也有胡搅蛮缠全天下他最有理的。
教师这个职业总是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人类的多样性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阮星回收回眺望的目光，正准备把手里的鸡蛋送去食堂，明早就给大家分了，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穿着一身破烂衣裳躲在学校大门一边的刘招娣。
阮星回眉头一皱，她的视力还不错，隐约能看到刘招娣的脸上还有些红肿的痕迹。
随手将鸡蛋放到了门卫室，阮星回就快步到了刘招娣面前。
“招娣，你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前几天刘招娣并不是这个样子。
她回家的时候背着自己做的包，穿的是军训服，精神抖擞的样子，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是现在的她，头发凌乱，眼眶和脸颊都是红肿的，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有许多的口子，几乎就是一身乞丐装，甚至脚上连一双袜子都没有穿。
看到阮星回走到自己的面前，刘招娣愣愣地抬头看着她，突然扑进了阮星回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阮老师呜呜呜……”
她的声音，像是看到了自己最值得信赖的人，盛满了无法言说的委屈。
“老师在，老师在呢。”阮星回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地说着。
她没有急着去问发生了什么，而是抽空拿出手机，让殷倩拿一张干净的床单过来。
这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境界，学校里还有那么多的男孩子，哪怕大家没有恶意，她们也需要保护好刘招娣。
殷倩出来的很快，刘招娣和她住在一个宿舍，她是知道她的衣服都放在哪里的。
也顾不上问什么别的，这时候拿了东西就往外跑。
将床单裹在刘招娣的身上，殷倩背着她去了阮星回的宿舍。
回到宿舍后，刘招娣还是紧紧地依偎在阮星回的身边，小声地啜泣着。
殷倩看了阮星回一眼。
阮星回微微点头，示意她先回去。
宿舍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师生二人，阮星回拦着刘招娣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需要去问发生了什么事，等孩子冷静下来了，自然会主动跟她说的。
果然，过了十几分钟，刘招娣终于止住了泪，坐直身体。
她看着阮星回，脸上还带着泪痕，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坚定。
“老师，我不想再回家了，以后放假的时候我可以住在学校里吗？”
“我可以帮忙干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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