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紧张到几乎没有流动,小孩尖利的哭声似乎将对面几人惹得愈发烦躁。
钟意顾不得害怕,忙着先哄小月月,燕过将孩子递给钟意,往前一步挡在了母女二人前面。
燕过再次演技上身,放松了肩颈,背弯出了微小的弧度,孙子般恭顺笑问:“各位警长,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钟意在身后吐了口气,虽然燕过有时很会审时度势,但这会他毕竟没有记忆,要是将这帮绝不好惹的恶警,想成现代的为人民服务那样就糟了,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找上他们?
黑制服中明显领头的人物,举着警棍喝问道:“这孩子是你们家的?”
燕过笑容不变回了是,警长冷笑一声:“大老远我就盯着你们了?你们才多大?就能生出这四五岁左右的孩子了?”
“说!是不是偷来拐来的?”
好大的一口锅从天而降,燕过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钟意则是抱着安静下来的小月月,警惕地盯着现场情况。
燕过在她身前摆手否认:“这真是我们的孩子,街坊邻里都是知道的,警长您这是不是找孩子?多大了?有什么外貌特征?我也留意留意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员——”
“我看你们就很可疑,还妄图窥探我们警局任务,兄弟们,抓了他们进去,孩子先抱走。”
燕过急忙想要拦住,手心暗暗捏了几个银元,趁机不着痕迹地往这领头人手里塞去,口中还不停说着好话:“别啊警长,您多问问,您再看看!您就会知道了,我们真不是坏人!”
那领头的警长钱收了,却没有半点通融的意思,反而高声喊着:“你不是坏人你心虚什么,抓,抓起来!”
钟意眼看没得商量,终于再也忍不住,对动身上前的几人吼到破音:“我看谁敢!你们不是找孩子,你们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抢孩子,拐孩子!”
孩子被吓得再次嚎哭起来,混乱中,有人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钟意头脸上,下一秒钟意连着小月月就摔倒在地。
燕过目眦欲裂,脑中空白一片,他抓起那个打人的巡警,一拳头上去,那男人立时口中喷血吐出几颗牙来,下一秒又被燕过甩飞,重重撞在附近墙上。
其他人一见,顿时挥起警棒,全部向燕过扑去,燕过完全凭借本能,右挥拳左推掌,长腿跃起,手脚并用之下,瞬间将所有人扫在地上。
那领头的警长两眼阴鸷地看向燕过,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说道:
“艹,竟然还是个练家子,老子就说你们有问题,你们给我等着,人马马上就到,你不是功夫了得吗?老子让你试试枪子,看看哪个厉害,呸!”
燕过后退几步,扶起懵了的母女两个,准备逃走,那警长笑了:“跑啊,试试看。”
有动静从身后传来,燕过几人转头,就见身后跑来乌压压一群人,最前面的一排已经举起枪来对准了他们。
原来是有个巡警在冲突的开始,便跑到了不远的警局,拉了一帮人过来。
钟意颓然靠住燕过,两人都想:“完了,逃不过了。”
在枪口下,有人抢走了小月月,女孩剧烈挣扎哭到声嘶力竭地喊爹娘救她。
钟意泪如雨下,一双手死死掐住燕过的胳膊,燕过红着眼睛咬紧牙关,两人互相支撑着忍住了没有豁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抱走。
抢孩子总不会是为了马上杀掉,命在就还有希望,两人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一帮人围了上来,压着他们的脑袋将他们捆了个结实,扯着他们进了警局。
一进到警局后院,便有人上手要搜遍两人全身,钟意看着那猥琐男人的手伸过来,燕过却被另一人死死拽住不能马上过来,当下钟意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她面带死志般道:
“你要是碰到我一下,我立马便死给你看,我是梁老板手下的演员,正在拍全国第一部有声电影,这样大的投资,你要是毁了他的演员,他就能毁了你,甚至你们局长!同归于尽好了,来啊,你试试!”
钟意对梁老板根本不熟,只在拍戏第一天殷勤地上前接触过,梁老板看着和气,实则极难讨好,别人都说他厉害,但他明面上看就只是商人,到底有多厉害,钟意根本没有把握,这会想起来他,只能豁出去般赌一把。
所幸她赌对了,那要搜身的两人一听“梁老板”三字,对视一眼后,狐疑地打量了钟意二人片刻,之后什么都没说,只将他们推搡着进了牢房里。
也许还是因为那三个字,不幸中之大幸,他们没有被分开关押,燕过抱着哭到颤抖停不下来的钟意,不停地安慰她,说些他自己也未必相信的乐观话。
“你看,我们今晚还有戏要拍,不见人了总会找吧?你留过地址吧?留过就好了,他们只要找到这片来,就能打听到白天的事,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一定会的。”
当然也很有可能,找他们的人偏偏就没有打听到这事,按失踪来算,无奈换人也是很有可能的,在平国,一个普通人消失了,根本就溅不起多少水花……
昏暗发霉的窄小牢房里,钟意哭到脱水无力,昏昏沉沉躺在燕过怀中,喃喃道:
“小月月,小月月怎么办呢?都怪我,都怪你,不带她出门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上街呢,都怪我们啊,呜呜呜……”
最重要的是,钟意才想起,他们固然真的是在街上捡到的小月月,可这年代好像没什么正式的收养手续,起码原身两人就没这个概念,按理说他们带着的,那自然就已是他们的孩子了,可若是别人存心刁难呢?
会不会就算小月月不是他们要找的孩子,也不会还给他们?会不会扔到哪里去?会不会拿孩子泄愤呢?钟意越想越是害怕,浑身发冷牙齿打颤,不知如何是好。
等待的过程总是煎熬的,从上午被关进来,直到一夜过去,也许又是一个白天过去,没有人找他们,也没有人审问他们,只来了个看守,面无表情给了两碗水两个杂馒头,问什么也不说话。
时间越久是不是代表情况越糟?钟意和燕过两颗心七上八下落不下来。
钟意仰头看着头顶一团漆黑,她问:“到底是为什么要让我们穿越啊?就为了让我们和这世界产生关联,然后在困难中挣扎,在痛苦中绝望吗?”
燕过红着眼框,声音嘶哑:“我们再等等,万一,我是说万一情况有不对,我这具身体会武功,我哪怕豁出命去,也会找机会闹起来,到时你就逃吧,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成功出去,到时你到苏城等我,好吗?”
钟意紧紧搂住燕过的脖子,看着他哭道:“我不,你这个坏人不许抛下我,大不了就是一起死了!说不定我们就回去了。”
燕过摸摸钟意的脸:“傻瓜,听话,也许死了就真的死了回不去了呢,任何时候都要珍惜生命,你性子急容易冲动,以后要改,活下来才最重要,适当的低头不代表你就输了,你这么棒,肯定能做到的对吧。”
钟意只是摇头:“我做不到,你得帮我,我们再等等,再等等,真要闹起来,你得拉着我跑,知道吗?”
燕过来不及回话,外面走廊中响起了脚步声。
“梁老板您看,我这兄弟们也挨了好一顿揍,都受了内伤,这不是就误会上了嘛,不然您手下的人,我们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对待不是,都是不知情也是为了工作,他们这一说,我们就马上找您去了,可再没碰过他们一根手指头啊!”
梁老板还是一张和气脸,面有笑意说道:“还是有仰王局照顾,我这两个不争气的也是该吃个教训,我再请兄弟们吃个酒,到这也差不多了,是吧?”
王局连连点头:“是是是!哟,到啦,那谁,赶紧开门,请两位出来!”
燕过扶着钟意起身,冲到了那道上下滑动的小木门前,门被推高后,二人弯着身子几乎是爬了出去。
外面符成俊导演走在了梁老板前面,对他二人急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身后梁老板背着手只是扫了二人一眼没有说话,燕过搂着钟意感激道:“多谢梁老板,多谢符导,我们没事,但是我女儿……”
那王局插话道:“孩子好着呢,我们也是心急,政府财务厅厅长家走失个孩子,也是您家千金长得冰雪可爱不似一般孩子,我们这就误会了去,孩子送去厅长家,一看不是,我们就带回来好好安置了,我已经让人抱出来了,就在门口等着呢。”
重见天日的钟意两人,刚一走出警局大门,便见到前面有个巡警抱着个孩子,孩子蓬头垢面,脸无人色,钟意踉跄着冲上去抢了过来,不管怎么叫,小月月却始终闭着眼不醒。
钟意马上便要发疯,燕过抱过孩子探息,钟意绷着神经,看着燕过长出了一口气,孩子还有气,这才努力冷静了下来。
先前抱孩子的巡警讪笑道:“我交给局里阿姨照顾的,估计就是睡着了。”
谁也没有拆穿这样明显的谎言,钟意搂回小月月,哪怕自己浑身无力也不肯再放手,这会一心只想找个医馆。
她转身只看梁老板和符成俊导演,躬身后说道:“两位大恩大德,我们夫妻铭感五内,不日定会相报,请容我们先行离开,关于接下来的戏份”
符成俊道:“哎呀没事啦,你们先带着孩子看看,休息好了明晚来红玫瑰,也不要说谢不谢的,都是无妄之灾,怪不得你们了。”
符成俊明显不将警局人等放在眼里,梁老板起码有给个面子的意思,反而这位导演似是无所谓,也表现得对警局更气愤一些。
钟意和燕过目送梁老板和导演等人坐车离去后,身后警局众人也不再做友好状,当日被燕过打了的几人,更是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燕过一眼,吐了口唾沫便转身回了警局。
钟意和燕过带着小月月直奔记忆中的中医馆,经过老大夫诊断后,多少松了口气,却也更加的心痛了。
“孩子受惊又受寒,水米也多时未进,现在已经虚弱至极,我开几贴药先让她吃着,晚上能醒过来,那好吃好睡地养着就能痊愈。”
钟意听懂了大夫的未尽之意,醒不过来呢?那估计就不好了……
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出了中医馆,站在这片异世街道上,茫茫然如无根浮萍,下一瞬间就会被风搅碎,被雨打散。
钟意喃喃道:“燕过,我们还是得成功啊,几百个银元算什么,一条命都买不回来,别的又什么都不会……”
“我们多演戏吧,就算是戏子,只要成功到了一定份上,只要我们有不可替代的价值,那么……”
燕过搂着母女俩接道:“那么,我们就再也不会轻易被人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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