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返来,解语第一个动作是去看她周围有没有别人。
毛毛安慰她,“阿姨回去了,放心。”
解语松口气,“她后来没说什么吧?”
“有我出马还需要担心?其实没那么严重,阿姨就是太担心你了,觉得你事事不跟她商量,当妈的面子挂不住呗——我怕她越想越气,索性把话题岔开,说起那个春装发布会,她可开心了,还透露下周有内部限卖会,让我去选衣服给我优惠呢,”毛毛叹息一声,“唉,我终于有一件事不输给方医生,还是挺安慰的。”
方解语点头,“你很会跟人沟通,我的确不太擅长。”
博士忙说,“方医生也太谦虚了,昨天跟艾医生不是沟通的挺好吗?他还挖墙脚呢。”
“可别听他吹——那不过是专业工作问答,并不叫沟通。”解语忽然想起来,“对了,我跟艾医生约的时间差不多到了,那我先过去啦。”
两人目送她离开法科中心。
望着解语的背影,博士喃喃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毛毛失笑,“怎么你也被方方传染啦?”
博士想起解语这个以冷静理智中立客观著称的法医女神,用被生活抽打过的无奈沧桑口气说出这句话,也不禁笑了,“还好有你在,不然没人能劝住方阿姨。”
“你也不差啊博士,劝人挺有一套,方方那么不开心的样子都能被你逗笑。”毛毛有些别扭的说,又半开玩笑的问,“晖哥这会不在,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也想要‘挖墙脚’吧?”
博士一开始没搞明白,看到毛毛促狭的眼神,才大概明白过来,脸都红了,“说什么呢?哪可能?我只是,只是——”
毛毛哈哈哈的笑了,“你看你,做贼心虚了吧,最好不是,不然我好心提醒,你可打不过晖哥,快别做梦,不然有你伤心的日子。”
“我只是崇拜她,还有,不想看她不开心。”博士努力解释,“你不也是吗?不然也不会故意拉走她妈妈。”
“当然了,”毛毛耸耸肩,“我回警局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博士你也回实验室吧——不管怎样,我们都足够幸福,起码健健康康,还能让父母为我们操心。”
博士心有戚戚焉,又问,“你每天都这么开心,父母也会操心?”
毛毛歪头,“当然了。”
“是什么——担心你当警察?”
“不,”毛毛狡黠的笑了,“担心我嫁不出去,变成老姑娘。”
博士:“……”
不等他发表意见,毛毛就转身走了,边走边在背后对他挥手,“提前给你预告,如果下次我妈也来哭诉,博士你也要帮忙劝哦!”
博士:“……”
解语按着艾文迪给她的地址,找到了他的诊所“爱家牙科”。
真是明晃晃的狗粮,艾文迪,家家,爱家。
诊所采取简约装潢,面积不大,却井井有条,候诊区巧妙的做了隔断,护士们有次序的迎来送往,前台轻声吩咐术后注意事项。
解语还没说明来意,前台就了然笑道,“是方医生吧?艾医生打过招呼了,请稍等,还有十分钟左右。”
解语走到候诊区一角坐下,旁边沙发上坐了一对母子,小男孩正在白板上画画,有猴子,有大象。
解语忽然想到此行来意,“涂鸦大师”,本能的一震。
——不,她立刻提醒自己,不能被工作上的负面能量打败。如果被打败,就证明方明霞那顿泼没撒错,她的确不是这块料子,还不如老老实实听她妈的话,放弃法医。
“哇,这不是我最喜欢的小客人吗?”忽然一个爽朗的女声响起来。
正在画画的小男孩扔下笔,“家家姐姐!”
一旁玩手机的母亲也跟着站起来,“家家医生,我们查理可喜欢你了,这一周都在问我什么时候来复诊啊,他又可以见到漂亮姐姐了。”
家家旁边的护士牵住查理的手,“那我们先进去咯,等会儿嘴巴要张得大大的。”
小男孩立刻张大嘴,“我可以张这——么——大——”
“好好好,先休息一会,躺到牙椅上等家家姐姐开始看了,我们再张好不好?”年轻助手带着小男孩走进诊室做准备。
小男孩的母亲冲家家点点头,跟了过去。
家家转身,给了解语一个拥抱,“小师妹,难得大驾光临啊,可惜我今天时间排的满满。”
解语不好意思,“又要来麻烦你家艾医生了。”
家家摆摆手,显然对此毫不介意,“能够帮上忙就好,我问过瑞典的母校了,连他们也未必有更先进可靠的技术,死马当活马医吧。”
解语看看四周,“你们这是夫妻店?”
“我每月来这边两三天,其他时间都在另外两家分店,你运气好才碰上我,”家家小声说,“还是有点距离比较好,免得天天上班见了下班还见,你说呢?”
解语笑,可不是吗。
前台过来说艾医生已经结束了,解语可以过去。家家忙说,“好了,不耽误你们正事,我那边应该也准备好了,小师妹我们以后再聊。”
“好。”解语跟家家见面不多,但很容易就喜欢她,的确如别人形容那样,活泼灵动。
助理带她去了艾文迪的办公室,体贴的带上门。
毕竟涉及案情相关,闲杂人等不便逗留。
“怎么样,小师妹对我这里有什么建议?”艾文迪刚下手术,却神采奕奕。
“只有一个。”解语老实回答。
“哦?”艾文迪有些紧张,显然很重视来自这位小师妹的专业意见。
“……狗粮太撑。”解语一本正经的回答。
艾文迪先是不解,随即笑出来,“你看到家家了?”
“嗯,家家姐真好,让人羡慕。”解语真情实感的说。
艾文迪挑挑眉,“你也不是单身狗啊。难道我会错意,邵警官还没把你追到手?这可不行,哪天我们四个去吃饭,或者我单独跟他聊聊——牙科和查案以外,我也可以是专家。”
解语打混过去,“师兄你刚下手术,要休息一下吗?”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成功的手术是最有用的兴奋剂?”艾文迪将正在看的电脑屏幕转向她,“你看,植入角度相当完美,可以用来做展示病例了。”
解语也不太了解全口种植的成功标准,见他这么开心想必是真的很成功,“我刚在外面看宣传视频,真的手术做完当天就能吃上饭?”
“当然不能马上啃大闸蟹小龙虾啦,麻药过了喝点粥是没问题,但是等修复完成,就可以年轻二十岁。”艾文迪短暂的自恋了一下,换了部电脑,打开昨天展示过的软件。
昨天告别艾文迪之后,解语没有马上休息,却抓紧时间把他留下来的资料过了一遍,对于软件的基本操作和相关术语有了进一步熟悉,此时见艾文迪操作,就比昨天更快适应,“这里是压力容积计算,那里是牙齿长轴中线偏离情况分析?”
艾文迪满意的点点头,小师妹一点就通,讲解起来比昨天面对大部队省力许多。
“的确不够完整,但好在你们发现了不只一处齿痕,所以我做了一些处理。”艾文迪将扫描过的几张图片移动重叠,因为部位轻重不同做了参数调整,居然得出了比解语期待中完整不少的齿痕。
解语目不转睛的看他对得到的图像进行抽离,降噪,再用画笔小心描出不够清晰的边界,停下来,“跟昨天的试验相比,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换个人,面对他这样充满压力的提问,多半就思维混乱、脑子一片空白了,解语没有因为自己不是口腔专业而放弃,却努力思考,“主要还是信息量的问题——只能还原完整牙列的一部分?”
“对,具体哪部分呢?”显然方向对了,艾文迪鼓励她说下去。
解语很久没当学生,习惯了当提出问题的那个,此刻身份改变,也没有不适应,又看了一会儿,“是集中在……前牙部分?”
“相当正确。”艾文迪也带过实习生,不喜欢一股脑灌输的填鸭式教学,解语显然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种完美学生。
解语没有被夸昏头,有些失望,“那还是得不到足够的信息了?”
“——我说过,除非他有很特别的口颌特征,即使少数前牙也能体现的那种。”艾文迪点了一下鼠标,眨眨眼睛,“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刚好他有。”
解语看着那两行残缺齿印在屏幕上慢慢“长出”一张脸,目瞪口呆。
“怎么做到的?”半晌她才问出来。
“这个软件有自动修正的功能,遇到缺少的信息,不会导致整个进程中止,而是选择性忽略,换成平均值替代,也就是说,虽然模拟的面部缺少后槽牙数据,你们能用来参考的,只能是口腔前部的形态——但这部分一点都不普通。”
艾文迪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石膏模型,“我利用数字信息还原,灌注了实体模型,比电脑3d图像更加生动形象,也方便你带回去给同事做参考讲解。”
解语拿到这只模型,如获至宝。
如同艾文迪所讲,尽管只有相对确切的前牙信息,并不能完整反映凶手真实面容,但这点信息,一点都不普通。
“我想,这不仅能提供凶手的生理画像,还能提供部分心理学意义上的‘画像’。”艾文迪向后靠上椅背,“当然这部分,就不是我的专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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