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凡听说方师姐喜欢不时来点随堂考,简直无限神往,她其实不怕考试,甚至是喜欢考试,考试几乎是她学习的动力和宗旨,上大学之后她很不适应,就是因为比起高中尤其高三,考试的成分明显减少了,这让她没办法及时了解自己对知识的掌握程度,反而内心惶恐。普通班人数是卓越班好几倍,老师大多照本宣科,她打从心底想要方师姐这样的。如今终于盼来了,这可是她发挥的场子!
所以其他人还在希望多拖一天是一天,她却恨不得早点到下周开始考试——哪怕现在立刻考,她都可以!不就是神经分布吗?多背几次就记住了啊,能有多难。
下课之后,她不仅没急着换教室,反而留下来问问题。
“师姐,我自习的时候对这两个问题不太明白——”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记。
解语看了一下,有些吃惊,“哦,这些已经远远超过本科教学内容了。”
正在收拾的几个同学无不向薛凡投去羡慕的眼神。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连教学内容都跟的吃力,人家已经领先好几圈了!怪不得能从普通班飞升呢,看来自己真是安逸日子过久了,连危机意识都没有。于是众人一边焦虑,一边决定晚上自习再加多一个钟。
“因为我在看你推荐的那几本原文书,好像都直接用这个概念作为前提,没有把这个问题的来龙去脉讲透,国内教材我找了几版,对应内容也挺少的,所以——”
解语见她真心求问,也要顾及时间免得耽误他们下一堂课,就简单的说,“这个问题单从基础理论比较不好理解,需要结合其他学科,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参考一下组织胚胎学关于神经发育的章节——但好像你们还没学到,正课排在大三还是大四吧。”
薛凡如获至宝,“哦,明白了,谢谢方师姐!”
围观同学无语凝噎。
好吧,他们还在跟大二课程死磕,薛凡都提前到大三大四的内容了。
解语大概听说过薛凡升上卓越班的故事,的确看出来这个女孩子不一般的刻苦,本想说点什么,想想还是算了。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学习方法和节奏,连她自己的求学时期也未必每一步都按着既定流程来了——只要能够平衡,结果是好的,就没必要以师长或前辈的身份规劝干涉。
晚上有个教研室组织的讲师交流活动,解语错过了几期,这次被催着去了。
钟桦等在门口,一见她就笑,“不枉我守株待兔,可算等到你了。”
解语稍稍一愣,随即想起,对了,他虽然是临床医生,却也是分管教学的院长助理,自然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因为不同科系的讲师平时有课的有课,上临床的上临床,搞学术的搞学术,难得聚齐,所以只能征用晚上时间,即使如此,也不见得每次都人员齐整,这也是医学院跟附院为了及时沟通教学情况的举措——领导统一讲完话之后,时间留给他们私下交流。
钟桦完全没有跟别人交流的意思,却牢牢坐定解语身侧,苦笑道,“我们科里刘医生你知道吗,他前天去相亲,结果女方一听说他是外科医生,连三分钟都没坐够——字面意义上的三分钟——椅子还没焐热,就找借口溜了。”
解语今天是来沟通教学问题的,没想到他一来就说到同事相亲,愣了半晌才问,“为什么?”
据她所知,外科医生在相亲市场上可是抢手货,尤其他们这种在一线城市三甲教学医院站稳脚跟的男医生,不知是多少丈母娘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别的不说,一旦女儿嫁了医生,七大姑八大姨看病挂号都不成问题,再加上有效的资源置换,甚至子女亲戚的读书就业也能一劳永逸了。就连法科中心的几个女同事,听说解语之前是临床出身,也变着法儿打听她有没有认识的单身男医生可以介绍。
“还不是因为那个‘朝五晚九:变态医生爱上我’的话题。”
解语沉默几秒,“你也听说了?”
钟桦笑笑,“你没实习过吗,手术台是最大的八卦发散中心。”
行吧,解语的确参加过实习,原以为会是庄严肃穆的场所,没想到一旦等病人麻醉成功,除了极个别需要专业沟通的点,基本就是菜市场,有聊换车的,有聊买房的,至于你女儿比我儿子年级排名高,病房哪个护士嫁了后勤科科长……种种八卦,只有想不到,没有聊不到的。
时下网络热议的话题,出现在手术台也不奇怪。
钟桦又说,“几个键盘侠节奏一带,外科医生成了被污名化地图炮的群体,惨啊。刘医生都产生心理阴影了,回来说下次相亲他干脆隐瞒身份,干脆说自己是图书管理员之类,比较无害,不会吓到女孩子。”
“这也太夸张了吧,”解语摇头,“最多只是一时,哪里就需要编谎话骗人了。”
钟桦忙说,“我也这么劝他,一个谎话要用一百个谎话来圆,不值得。”
沉默半晌,钟桦又说,“其实我倒是希望女孩子不要完全冲着职业来,医生什么的只是一份工作,重要的还是这个人本身。”
解语失笑,不是本科讲师教学交流吗,怎么交流起相亲心得了。
“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还是同行好,毕竟知根知底,没有那么多刻板印象,免了不少误解,你说呢?”
解语想起在爱家牙科看到的家家,她说两夫妻最好有点神秘感、距离感,不要天天上班见了下班还见;她又想起毛毛有学霸滤镜,却纠结要不要把小孩培养成学霸;当然,免不了又想到自己,想到……
“对了,你妈妈来找过我。”钟桦忽然说。
解语浑身一激灵,“我不知道——她找你干嘛?”
“不用这么敏感,拜托,我是窗口行业,每周都要看门诊,只要挂号,人人都能见我一面。”
解语并没有松口气,“她……有什么毛病吗?”
“还好,她找我不是为了看毛病。”钟桦有些委婉的说。
解语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方明霞一心想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做服装设计,把解语的高考志愿从法医改成临床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没想到解语学了一年就改回法医,她这口气显然一直没咽下去,如今解语工作了,她还是不肯放弃,见解语没有逐梦时尚圈的可能,就退而求其次,希望她能和钟桦走到一起?
解语无法想象自家老妈见钟桦说了什么。
解语只能艰难的开口,“又让你见笑了——她说的话只代表她自己,你不用太客气。”
钟桦不语,半晌他问,“如果她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呢?”
解语闭上眼,“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她跟你毫无瓜葛,你完全不用受她影响。”
这时她才发现,这间活动室里,其他人都三五成群的聊天,这个角落只有他们两人——难道是有人知道她和钟桦的过往“恩怨”,知情识趣的留出空间不来打扰?
眼看这个交流会的性质已变,再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收获,解语就打算离开。
“解语,我不是轻易能被人说服的类型,何况这种大事——我对你的想法你一直都知道的,也从来没有变过。”钟桦自嘲的笑笑,“解语,你就不打算行行好,把我从各路相亲介绍人那里解救出来?”
“……你别抬举了,我可救不了你,”解语定了定心神,“任何人都救不了任何人。”
“连邵警官也救不了你吗?”钟桦忽然问。
解语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中,迅速看了他一眼。
钟桦摊手,“不是我有意打听,我们那里的小护士也有不少制服控,值班的时候会看《霸道警官爱上我》之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哈他哈的要死。”
好吧,信息社会,人人都有发言权,就连变态杀手都能讨论的津津乐道,何况某法医和某警官的八卦了。
“既然他还没跟你定下来,是否表示我还有机会?”钟桦热切的望着她。
“……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解语迅速说,“如果是我无意中造成了任何误解——”
“解语,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并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解语疑惑的看他。
钟桦眼中带着外科医生的犀利,“——你其实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是不是?”
……包括邵警官。
后半句话他没说,但不用说出口,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解语有种莫名的不安,但马上说,“如果这能让你安心相亲,你可以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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