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参加完酒宴的楚桥生乘坐商务车回到别墅,在院子里被人用石子砸伤脑袋昏迷,连夜送到了医院抢救。
当时与其他人一起蹲守在楚桥生家附近的洪梅发现树后面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等她带人去追时,那人影早已不知所踪,监控也只拍到了那人半截身子。
自那天从黎清车上落荒而逃后,盛阳夜夜留宿办公室,加上今天,他已有四天没回去过了,期间黎清打了无数通电话,都一一被他拒接,后来黎清也没再打过来,两人像是心有灵犀般谁也没主动找过谁,却彼此都不好过。
盛阳好几次都想发条消息解释一下,手指悬在键盘上空却迟迟没有点下,他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盯着聊天界面发呆,直至困意席卷而来昏昏睡去。
大约睡了不到半个小时,盛阳就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吵醒,他下意识以为是黎清,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接了,内心既犹豫又期待,听到电话里的人声不是他,又难掩失落。
午夜十二点的马路并不算冷清,仍然有车辆来往行驶,盛阳将车停到医院门口,洪梅从医院大厅走出来。
“楚桥生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石子击中太阳穴导致的昏迷,人第二天就会醒”
“有没有看见是谁砸伤的人?”
“当时夜里太黑了,只看到了一个人影,从身形上来看应该是个男子”洪梅道:“哦对了,附近的监控虽然没拍到正脸,却拍到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盛队你看”
洪梅将截下的监控图放大指给盛阳看,图像中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弹弓,是个左撇子,却只有四根手指,最后的尾指不见了。
有如此明显的特征想必找人不难,盛阳将手机丢给洪梅,让她继续追查嫌疑人,而他自己左右也睡不着,这个点他干脆去找点事做。
…………
浮华如梦是一家赌场的名字,这个名字取得多少有点讽刺,来这里的都是赌瘾蒙心之人,赌桌上十赌九输,能赢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却仍有许多赌徒为此千金一掷,最后输得倾家荡产,一无所获。
眼前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
一个男人被赌场里的两个黑衣保镖拎着给毫不客气的扔了出来,这个男人在赌场里输光了所有钱,赌到最后甚至欠下了一大笔赌债,最后被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盛阳远远看着这一幕,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子,透过他,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在一家赌场门口,盛阳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的容貌早已被揍得面目全非,地上甚至还有摔碎的酒瓶子,赌场里的一堆人拎着棍棒对蜷缩在地上的男子拳打脚踢,边打边说“没钱还敢来赌”“欠了赌场这么多钱卖了你也不够还的”之类的话。
地上的男人抱着头不敢还手,直到那群人打累了才罢休,而男人这才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落荒而逃。
那个人,是黎清的父亲,黎平。
黎清其实一直生活在不幸的家庭里,他的父亲是个赌鬼,输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仍然戒不掉赌瘾,不到半年就欠下了一屁股债,而黎清的母亲沈兰为了还债夜以继日的劳累着,落下一身病因,最终撒手人寰。
在沈兰去世后,黎平因过度酗酒导致休克,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也死了,之后黎清就被盛家收养了。
这就是盛阳所知道的全部。
地上的男子已经走了,盛阳也回过神来下了车。
浮华如梦附近的林荫小道上停着一辆不显眼的面包车,车窗上贴了防窥膜,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如果把车门打开,里面不仅有人而且还有十分齐全的监控设备。
盛阳抬手在玻璃车窗上敲了敲,车门从里面打开,闻韶看着面前的盛阳颇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出来遛遛弯”
“……先上来”闻韶一把将杵在外面的盛阳拽上车,关上车门,然后转头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一个一个赌场找过来的呗”盛阳边说边随意打量着车里:“你这车内还真是别有天地啊,你在这蹲多久了?”
闻韶拿过旁边的咖啡醒神:“不久,三天而已,你来的刚好,如果不出差错,今晚向欧阳沁贩卖毒品的家伙就能落网了”
“这么快?”
“闻队,有情况”坐在监控前的一名警员忽然道。
闻韶随手将咖啡给了盛阳,起身走过去看监控中从浮华如梦大门口走出来的一名男子,确认他就是逮捕对象后,立即拿着对讲机下达命令:“动手”
几乎是一瞬间,潜伏在四周的便衣警察开始行动,将准备上出租车的男子抓了起来。
闻韶打开车门下了车,对讲机里传来嫌犯抓捕成功的声音,他让人先将嫌犯带回警局,而后对也下了车的盛阳道:“我得回局里去,审讯有结果后我会告诉你,这个点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别在外面瞎晃悠了”
“哦,你先去吧,我再溜达一会儿……”反正回去也只能住办公室,这几天睡沙发睡得他腰酸背痛,真是格外想念柔软的大床,盛阳本想提出去闻韶家借宿一晚的要求,但一想到那天黎清误会的神色,他又不敢提了。
话说回来,盛阳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黎清,阴冷、霸道、偏执,仅直与平时那个温柔耐心的黎清判若两人。
“对了,前几天将你拉走的男人是谁?”闻韶道:“你不是跟他走了吗,后来怎么又一个人跑走了,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回想起那天车里的尴尬,盛阳挠了挠鼻子:“他叫黎清……”
“黎清?哦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跟我说过,他是被你家收养的那个邻居家的小孩对吧!”
盛阳只呵呵笑着不说话,内心却道:你才被收养,你全家都被收养!
“既然是被收养的,那就是没有血缘关系了,那那天他对我所表现出来的敌意就能解释的通了……”闻韶兀自嘀咕着,抬手撞了撞盛阳胸口:“喂,你俩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盛阳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闻韶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俩认识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也是弯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性取向这回事是与生俱来的,咱们应该坦诚相待”
盛阳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神情看着他:“不可能!我才不是弯的!不跟你说了,审你的人去吧”
盛阳回到车里,双手交叠搭在方向盘上,脑门抵着手背埋着头,闻韶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他几次在心里否认闻韶的话,一边又忍不住想自己难道真的喜欢男人,不,他不是喜欢男人,他的性取向也没有问题。
他只是……
他只是喜欢黎清。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树荫照进车厢里,埋在方向盘上的脑袋动了动,盛阳缓缓睁开眼睛,被照在脸上的阳光晃了眼,他抬手遮了遮,看见路边扫地的清洁工,自己竟然在车上睡了一夜。
等困意彻底消散后,盛阳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仪容,发动车子驶离了路边。
楚桥生今早已经出院回到了别墅,看到消息后盛阳让暂时守在别墅外的洪梅等人先回局里,而他则在一个红绿灯十字路口处调转方向盘,在绿灯亮起的一瞬间将车驶向了与公安局相反的方向。
昨晚盛阳用了一整夜看清自己的心,他从跟黎清的第一次相遇开始想,从心疼黎清满身伤痕开始想,从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开始想,黎清对他展露出来的温柔、宠溺乃至内敛的爱意都在一次次提醒他,告诉他——“盛阳,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而他把这些都当成了理所应当,用一句“哥哥对弟弟好”就糟蹋了黎清所有爱意,在无意中一次又一次伤害了黎清的心。
他怎么能这么蠢,明明只要他多想一想,多深究一下那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情愫,他就能发现黎清的爱。
车停在公寓门口,时间正好是七点,这个点黎清还没去上班,盛阳解开安全带下车,匆忙推门而入:“哥!”
偌大的公寓里空无一人,连半点厨房的油烟味都没闻到,盛阳找遍楼上楼下,卧室厨房洗手间乃至后花园都没有发现黎清的身影。
黎清不在,去上班了?
回到客厅,盛阳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给黎清,却看见了摆在桌子上的一盆蝴蝶兰,他记得这个位置以前是没摆任何绿植的,难道是黎清刚买回来摆上的,怎么买这么娇贵的花?
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盛阳低头一看,是闻韶,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喂?”盛阳接起电话,顿了顿,惊讶道:“这么快就招了?你确定他没说谎?行,我现在过去一趟”
闻韶来电说昨晚他抓到的那名毒贩已经什么都招了,盛阳挂了电话,看了桌上的兰花一眼,转身走出公寓上了车,他跟黎清之间的事只能之后再说了。
审讯室内,盛阳站在单向透视玻璃窗后面,听着毒贩的招供,此人名叫金琊,榕城本地人,很久以前就靠做毒品生意赚钱赌博,因为做这行久了,自己也吸毒,只不过剂量一直控制着,倒不至于像那些瘾君子一样噬毒如命。
闻韶将一张照片拿给金琊看:“这张照片上的女子你认识吗?”
金琊眯着眼凑近了看,而后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有点眼熟,应该是找我买过毒品的人”
“那这个人呢?”闻韶又将另外一张照片拿给他看,这下金琊不用眯着眼都认出来了:“认识认识,这小子叫欧阳修,我很多生意都是他牵的线,这么一看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女人跟这小子好像是什么亲戚关系”
闻韶好心提醒道:“表姐弟关系”
“啊对对对!我说这女的怎么这么眼熟,她之前在我这里买过两次好东西呢,给的价钱都很高”
“当时我以为她买来是自己抽的,那女人长得挺漂亮的,还有钱,我就想着多坑她一点,让她多买些回去放着,她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不多不少剂量刚好”
闻韶朝身后的单视玻璃看了一眼,盛阳也正看着他,显然他们想到了一块去。
“后来我仔细琢磨了一番她这话的意思,灵光一闪,发现她买的剂量刚好是能致死的量!”
欧阳沁第二次购买毒品是想用毒杀人?!这样即使法医鉴定也只会判定为一次性吸毒过量致死。
可欧阳沁要杀谁?
何雅心已经死了,刘芳也被关押在监狱中,对她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难道……
内心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时,一个电话突然打来扰断了盛阳的思绪,他接起电话:“怎么了?”
“盛队,出事了!”
电话一挂断,盛阳转身就要走,从审讯室出来的闻韶叫住他:“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去现场一趟,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吧”
闻韶顿了顿,道:“是楚桥生那边的事吧,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想去见见这个欧阳沁,看她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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