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周辰义的出现,苏公管的舞会算是顺利的结束了,宾客们也很尽兴。最重要的是,第二天的报纸上,大幅版面都是周辰义和苏筱月共舞的照片,而原本编辑好的赵家退婚的新闻只占到了一个小角落被几句话带过。
苏成辉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放下手中的报纸,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暂时的放下了。像他们这样的生意人,是最怕有负面新闻的,尤其是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国内战乱不断,苏家主营的粮食、茶叶和蚕丝都因为战乱和天灾而减产,而国外的茶叶和粮食价格低,不断的进口,苏家已经很久都没接到订单了,工人的工资也只能暂时减半发放,等接到订单,赚到钱才能补发。想到这里,苏成辉不仅叹了一口气。
“父亲,昨晚周三少和我说的要买低价粮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苏筱月知道父亲是为什么而烦恼,她也想抓住机会让家族企业重新振作起来。
“筱云,你是知道的,我们苏家从你祖父的小本生意开始,都是本本分分的,虽说现在都是地方势力割据一方在当土皇帝,但是我们也一直和各方势力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地方势力的钱是没那么好赚的,搞不好连老本都要搭进去。”商场沉浮这么多年,苏成辉是见过很多身边的生意伙伴,为了一时的利益和地方势力勾结,可是如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和一方交好,很可能会得罪另一方,最后很多人横尸街头,家财散尽。
“你可别忘了,他这个周家三少,可是还有一重身份。”
她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周三少,可是申城的警备军总司令。
“可是,我们已经几个月没有订单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能撑得住,可是几百号工人和他们的家人还都指望着发薪水填饱肚子啊。而且,我看昨晚周辰义的态度很真诚,倒像是新式作派,也许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强取豪夺之人。”即使现在生意艰难,苏家也没有辞退一个工人,这些工人都在苏家工作了很多年,全靠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如果你执意要去,那边去试试,万事小心。”苏成辉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好在苏筱月留学回来能帮他一把。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就把她像男孩一样培养,读书、经商不管哪方面,他这个女儿都不输男子。
“父亲请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苏筱月一边说着,一边给父亲盛了一碗八宝粥。
用过早餐,时间刚到九点,周辰义的车子就准时停在了苏公馆门口。
周辰义依旧一身黑色西装,倚靠着车身站着,手中夹着香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吸上两口。
苏筱月从大门走出来,周辰义不觉眼前一亮。
与昨晚盛装出席舞会不同,苏筱月今天穿了一件中式旗袍加米色羊绒大衣,月白的旗袍下摆上绣了几朵白梅花,随着步伐摇曳生姿,让周辰义不禁想起了一首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就在周辰义暗自出神的时候,苏筱月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请,苏小姐。”周辰义收回了思绪,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苏筱月和周辰义在后排坐定,“不知周三少今天要带我去哪里?”
“周小姐请放心,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周辰义笑道。
不知怎的,苏筱月就是莫名反感他这样的腔调,许是看多了他的花边新闻有种先入为主的感觉,她也不再搭话,扭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苏筱月没想到周辰义把她带到了城郊,他们刚下车,就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围了过来。
“周三少来了。”
“是周三少。”
也有一些穿着其他派系势力的制服的伤兵,身上裹着纱布,躺在临时搭建的低矮窝棚下面。
周辰义才一下车,这些人就能认出他是三少,看来他一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孙哲,去把那些食物和衣物发给他们吧。”周辰义对他的副官说道。
“是,三少!”孙哲将车子后面带来的一些馒头窝头和衣服拿出来分给大家。“大家排好队,不要挤,人人都有份。”
“周三少,你为何要带我来看这些灾民?”苏筱月问道。
“苏小姐,这便是我要找你买粮的原因。”周辰义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腔调,忽然严肃起来。
“这几年各个派系混战,民不聊生,再加上天灾频发,这些老百姓只能流离失所,逃到申城来,申城这两年没打过仗,还算太平,我也只是给他们发些吃的,让他们不至于饿死。还有这些伤兵,他们大多是被抓壮丁来打仗的,受伤了就被抛弃在战场上或是半路上。”
“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我可以拿出一部分军饷和军粮给他们果腹,可是最近北方战事吃紧,灾民一下子变多了,我只能想办法以最低的价格买些粮食给他们了。”
苏筱月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周辰义可能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样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地方势力混战挣得是地盘,是权力,受苦的是老百姓,很少会有人帮助他们。而周辰义能做到这一步,可能他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在这乱世之中,周三少心系百姓疾苦,实属难得,请你放心,我答应你会以你满意的价格把粮食卖给你。”苏筱月当下就已下定决心,“并且不管收成如何,市价如何,我都会保障的灾民的供应。”
“苏小姐果然也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我替这些需要帮助的人谢谢你。”周辰义发自内心的感谢道。
“只是周三少,我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我有一事,也需要您的帮助。”苏筱月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和周家军的粮食订单虽然是长期的,但是利润太低,也仅仅是保本,能赚个工人的工钱就不错了,既然要合作,她也不能吃亏。
“哦?苏小姐不如说来听听。”周辰义眉毛一挑,心想眼前这个小女子果然不简单。
“申城要成立华商总会,我想我父亲做会长。”苏筱月直接了当的说道。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周辰义问道。
“坊间都传闻你这个驻守申城的警备总司令其实是个花架子,钱粮都要永城的督军府给你拨,哪天要是你那督军父亲不高兴了,断了你的给养,你还不是死路一条。你倒不如在申城找个钱袋子稳妥些。你来找我买粮,不就是暴露了你的意图吗?”其实这些也都是苏筱月平时道听途说来的,她对周家军的真实情况并不了解,可是不搏一把的话,她要何时才能振兴苏家产业。
“没想到苏小姐对我的事情如此关心,我的忙也不是白帮,我们各取所需再好不过了。不过我后面依然需要你的配合。”周辰义爽快的答应了。
十天后
账房刘管事兴冲冲的跑进办公室,“老爷,大小姐,来了,来了!”
“刘管事,谁来了,你慢点说,别着急。”苏筱月停下手中的笔,抬头说道。
刘管事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钱来了,钱来了。”
“是周家的钱到账了吗?”苏筱月心里也跟着激动起来,虽然之前和周辰义那一方签了合同,但是对方毕竟是舞刀弄枪的人,像他们这种人,翻脸不认账的也不在少数,所以自从前几天粮食拉去对方的仓库以后,她就总是心神不宁的,担心父亲对她的告诫会成真,同时苏筱月心里也一直在想,万一周辰义不认账了,她该怎么办。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是走银行账的,是真金白银的现大洋,周三少派人开了一辆卡车过来,拉了好几箱子银元过来,刚到大门口,我这就先过来通报了。”刘管事说道。
苏筱月听了,差点没笑出来,他这个行事作风倒是很像那种出手阔绰的纨绔子弟,大白天的拉着那么多的银元满街跑,也不怕被人打劫。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些人都是个个荷枪实弹的,人人见了都得躲着走,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打劫。
“你去账房多找几个伙计过来,帮着清点。”苏成辉对刘管事说道,“筱云,我们也下去看看吧。”
“好。”苏筱月跟在父亲身后下了楼,此时几个大箱子已经卸到了院子里,伙计们正在清点。
“刘管事,你先带几位长官去会客厅坐坐,拿些茶点来让他们休息一下,我们清点还需要一些时间。”苏筱月吩咐道。
“等等,等下清点完了,你就赶快登记入账,争取在今天下班前把拖欠的工资都发给大家发下去。”苏城辉补充道。
“是。”刘管事听了这话,脚下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在场的员工听到要发工资了,个个喜笑颜开。
“太好了,终于要发工资了。”
“我说什么来着,跟着苏老爷准没错,咱们这不就挺过来了吗。”
“我听说这笔大生意可是大小姐谈成的。”
“对对对,苏家大小姐看样子也是经商奇才。”
员工们在底下议论纷纷,这话音也全都传进了苏家父女的耳朵里。
苏筱月在父亲面前被别人夸奖,只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她想上前去提醒那些人,让他们不要再说了,可是却被苏城辉给拦住了。
“让他们说去吧,好的、坏的,不管什么样的评价,都要听一听。”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苏筱月觉得脸上有些烫,此刻一定脸红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的第一仗打赢了。”苏城辉颇为欣慰地笑道,他之前还一直担心女儿才刚接手厂里的生意,就和周辰义这样的人打交道,怕女儿会搞不定。现在看来,女儿的能力是远远超出他的预期的,以后他也可以慢慢放手,把这份家业放心的交给女儿了。
苏筱月也笑了,此刻的她如释重负,不管后面是否顺利,至少眼前的危机是解决了。
今晚苏筱月一直在办公室等到工人的工资都发放完毕,才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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