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里的水冰冷刺骨,苏筱月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甚至连挣扎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她慢慢地沉了下去,仿佛看见了去世的娘亲在向她伸手。
“娘,救救我,拉我一把。”苏筱月想喊却喊不出来,一张嘴那冷冷的冰水就直往嘴里灌。
恍惚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再往下坠了,一双温暖而有力的臂膀将她向上托起,那温暖有些熟悉,好像今晚刚刚才体会到,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她就这样闭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觉。
等苏筱月再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卧室里。她想开口喊人,却感觉嗓子干得快要冒烟,声音有些嘶哑。
“王妈……”
声音虽小,可好在王妈一直守在门口。
“哎呀,小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这可是把我们大家给吓坏了。”王妈扑到床前,眼里还噙着泪水。
“王妈,我这不是醒了吗,你给我倒点水过来,我好渴。”苏筱月安慰着王妈,王妈是她母亲带来的陪嫁丫鬟,从小把她带大,也是真心担心和挂念她的人。
“小姐,水来了,我扶你起来喝,当心烫。”王妈把羽绒软枕靠在床头,然后扶苏筱月坐起来,把一杯温水交到了她的手上。
苏筱月一杯温水下肚,才觉得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王妈,昨晚是谁把我救上来的?”
“昨晚多亏了周三少,是他跳进水池把小姐救上来的。后来老爷把你带回家,你一直昏迷不醒,也是周三少派人请了洋大夫过来,给你打了针吃了药,确定你没事了,他才走的。”王妈回忆起昨晚的事,仍然心有余悸。“小姐,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一个人去散步怎么就不小心踩空了掉水里了呢,还好有三少陪在身边施救及时,真是菩萨保佑啊。”
苏筱月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落水以后虽然昏迷不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落水之前的事情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看来她有必要去找周辰义问问清楚。
“父亲呢?”苏筱月估计父亲也担心坏了。
“老爷一早就出去见客商了,他临走的时候特别交代,小姐要是醒了一定要跟他报个平安。”王妈说完又问道,“小姐你一定肚子饿了吧,这都快晌午了,你要吃点什么,我去厨房安排一下?”
经王妈一提醒,苏筱月确实觉得有些饿了,毕竟昨晚她没怎么吃东西忙着应酬,可是昨晚肚子里估计呛了些冰水,只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
“我吃些白粥就好。”苏筱月起身下床,感觉脚下还有些轻飘飘的,像踩了棉花一样。“好,我就知道小姐想吃白粥,一早就在炭火炉子上熬着呢,我这就去盛一碗给你晾着。”
王妈下楼准备去了,苏筱月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先给父亲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又打电话给周辰义的办公室,结果被告知他今天身体不适在家休息。苏筱月又给周辰义家里打了电话,是副官孙哲接的电话。
“苏小姐,三少昨晚一回到家就开始发高烧,早上才吃了退烧药,这会儿正睡着呢。”
“那我等下去探望周三少。”即使孙哲没有说明,苏筱月也知道,周辰义发高烧多半是因为昨晚下水救她而着凉了。
这时,王妈已经把白粥放在小瓷碗里晾凉了,有配了一小碟子徽州的香菜(一种咸菜)和豆腐乳。苏家祖上是徽商,后来定居在申城,在饮食上还保留着一些徽州的特色。
香菜和豆腐乳的微辣及其开胃,苏筱月一碗白粥下肚,身上已经微微出汗,顿时觉得通体舒畅,舒服了不少。
王妈还煲了鸡汤,苏筱月让她用瓦罐装好,想着一并带去给周辰义。
家里的汽车和司机都送父亲出去谈生意了,苏筱月叫了黄包车,按照孙哲给她的地址,找到了周辰义的住处。
苏筱月没想到,镇守申城的三少,竟然住在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门口的围墙上爬满了蔷薇,到了冬天虽然没有开花,但是枝蔓却依然是翠绿的,院子里有一颗大桂花树,秋天的时候想必是满园飘香吧。
孙哲把苏筱月带到楼上卧室,周辰义还在昏睡,他睡得极不安稳,出了很多汗,整个眉头都紧锁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孙哲见状,赶紧去打了一盆温水过来,想要给周辰义擦擦汗,降降温。
“还是我来吧。”苏筱月说道。
孙哲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毛巾交到了她的手上。
“苏小姐,有劳了,我就在楼下门口守着,您要是有什么事,或是三少醒了,一定要叫我。”说罢,孙哲就转身下楼去了。
苏筱月将毛巾用温水打湿,轻轻擦去周辰义额头上的汗水。
“娘,不要丢下我……娘……”周辰义嘴里含糊的唤着,两只手像是在挣扎,又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直到抓住了苏筱月的一只手,他整个人才算是安稳下来。
苏筱月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周辰义的额头,好在是已经不烧了。谁能想到人前风光的周三少,却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呢。
只听说过他是庶出子,想必在那深宅大院里成长起来,一定也不容易吧。大家只知道他18岁时一战成名,从此成为驻守申城最年轻的守将,可这背后又有谁会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呢?
想到这里,苏筱月不禁伸手去轻轻的抚平他紧缩的眉头,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安稳的睡个好觉吧。
苏筱月身体同样也很疲乏,她靠在床头,不知不觉竟然也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看了看周辰义,他的头上已经没有汗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该醒过来了。
苏筱月来到楼下,想用带来的鸡汤做点面疙瘩给周辰义来吃。
她去问了孙哲才知道,这周辰义家里竟然没有佣人,先前只有他的乳母吴妈妈一直跟在身边照顾着他,偏巧上个月吴妈妈摔伤了腿,回老家去养病了,所以这厨房也已经很久没开火了。周辰义也是个在外征战惯了的人,每日基本上都是在营房或是司令部与战士们同吃同住,连这家里都很少回了。
苏筱月看了看厨房里,虽然没有什么青菜和肉,但是好在有米有面。她从面缸里舀了些面出来做鸡汤面疙瘩。
周辰义是被一阵鸡汤的香味给唤醒的,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睡到天都快黑了。他刚走下楼,孙哲便迎上去想招呼他,周辰义朝他摆了摆手,孙哲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只见厨房里明亮的灯光下,一个苗条的身影正在灶台前忙活着,她原本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被一块真丝手帕给束在脑后,一缕碎发垂在耳畔,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荡来荡去。
周辰义怔怔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腾腾升起的热气,愣了一会儿,这久违的烟火气,他有多久没见过了?
十几岁就随着部队到处征战,18岁独自带兵打仗,吃什么,睡哪里,对他来说好像都一样,因为他始终感觉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初到申城,他也只选择了这一处清净的地方作为自己的府邸。
可是,今天,此时此刻,他的心底里升起了一股暖意,他克制住了那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只是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她投射在墙上的影子。
“你醒了?”许是感觉到背后有人,苏筱月回头说道。
“嗯,被鸡汤的香味唤醒的。”周辰义刚刚醒来,声音略显低哑。
其实他下午的时候醒过来一次,他睁开眼就看见苏筱月倚靠在床头已经睡着了,便没有叫醒她,而是安心的继续睡了。
“那你去餐厅等着吧,鸡汤面疙瘩马上就好了。”苏筱月笑道。
不一会儿,一人一碗面疙瘩就端上了桌。
“我原以为苏小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没想到竟是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周辰义真是饿了,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以前在海外留学的时候,和北方的同学学的,一个人出门在外,总是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的。这鸡汤是我家王妈一早熬得,我想着你生病了,自然是喝点鸡汤比较好。”苏筱月喝了一口汤,顿时觉得浑身都暖和了。
“昨晚谢谢你救了我,可是我听王妈说你对外说我是和你散步不小心落水的?”苏筱月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昨晚我见你不在大厅里,就去问了侍从,他说你一个人去后花园散步了,我就跟了出去。远远就看见苏之清在纠缠你,我跑过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周辰义回想起昨晚看见苏筱月落水的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如果再晚一步,那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昨晚是我让在场的人不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的,好在当时人不多,只有几个闻声赶来的侍从。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什么困扰,毕竟人言可畏……”说到这里,周辰义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谢谢你,既是因为你救了我一命,也是因为你能替我考虑,把事情处理的如此周全。”苏筱月没想到周辰义一个运筹帷幄的三少,竟然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又谢我,你没发现你自从认识我以后,每次见面都要谢谢我吗?”周辰义笑道,“不过这次你欠我的可不是人情,而是人命了,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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