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义跟着山本幸之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房间门口有两个黑衣人在把守,见山本幸之过来,便打开了门。
苏成辉正焦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见房间的门开了,竟是周辰义走了进来。
“周三少,你怎么来了?”
“伯父,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周辰义问道。这是一间空置的办公室,有桌椅和沙发可以在上面休息,看到这些,周辰义稍稍放心了一些。
苏成辉摇了摇头,“没有,他们就把我带到了这里来,也没人过来,我就一直等到现在。外面怎么样了?筱月没事吧?”
“伯父请放心,我让筱月在家里等消息,她不会有危险的。是日本人收买了这里的人,他们具体想要什么我还并不知道,我要先确定你是安全的,才能和他们谈条件。”周辰义说道。
“周三少,谢谢你。请你不要为了我而向那些人妥协,我知道你是真心对筱月的,如果这一次我有什么不测,筱月就托付给你了。请你一定要答应我。”苏成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伯父,你不要这样,我会想办法和他们周旋的。你一定不会有危险的,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我会一辈子对筱月好,绝不会辜负她。”周辰义认真的说道。
在确定了苏成辉的安全以后,周辰义又回到了刚才的办公室。
古川一郎见他回来,笑道,“周三少,这下你放心了吧。”
“我要你现在马上放了他。”周辰义冷声道。
“很简单,只要他肯把出口订单分一半给我,那他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古川一郎终于提出了条件。
“哼,”周辰义不屑的冷哼一声,“没想到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我今天如果就是不答应呢?”
“周三少,不论你答应或是不答应,我们都不会伤害你,可是苏老板一家可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只要打个响指,门口那两个人就会立刻让苏老板没命。”古川一郎的眼中露出一丝阴狠。
“古川会长,我劝你眼光还是放长远一些,不要总是盯着苏家,那固然是一块肥肉,可是吃完也就没有了。何不做点细水长流的打算?”周辰义话锋一转,给了古川一郎一些暗示。
“周三少,此话怎讲?难不成你要与我合作?”古川一郎问道。
“古川会长果然聪明,你想想你每天那么多海外来往的船只,都要租用租界码头,费用高不说,还要和其他的船一起排队,码头忙的时候要排很多天才能卸货,费用和损耗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可如果你能用我们周家的码头就不一样了。”周辰义道,他最后的话只说了一半,其中的利害他相信就算不明说,古川一郎也是很清楚明白的。
古川一郎眼前一亮,租界里哪个不想用周家的码头,申城最好的深水码头一直被周家掌控在手中,这么多年来,多方要求,周辰义一直没有松口过,这一次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周三少,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不相信竟然会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又不是白给你用,我要你每年给我两成的分红,作为报酬。”周辰义点了一支烟,悠然的吐出一个烟圈,眼下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我凭什么相信你?”古川一郎反问道。
“就凭我现在需要钱,南边就快要打过来了,我要做好应战的准备。这样吧,你先打五万大洋给我,你下周不是有一批船要到港吗,到时候你就可以用我的码头。”周辰义见古川一郎还是有些犹豫,便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古川一郎急忙说道,“周三少,就凭你空口白牙这么一说,在下实在不敢贸然同意,口说无凭,倒不如我们坐下来从长计议,我可以让山本去起早一份协议。”
“古川会长,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白纸黑字写出来的,不然让外界拿到把柄,我们可能都会玩完,再说了,我一个粗人,不喜欢玩什么文字游戏,就想赚点块钱,填充一下自己的口袋。信不信由你吧,我可没时间跟你耗着了。其实,苏家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一个女人去做什么吗?那你就太小瞧我了,我周辰义眼里从来都没有情谊,只有生意。”话音未落,周辰义已经走到了门口。
“周三少,请留步。”古川一郎叫道。最后关头,他还是动摇了,在古川看来,周辰义不过是唯利是图的一介武夫,是完全可以用钱来摆平的,只不过是价钱多少的问题。
周辰义剑眉轻挑,转过身来,“古川会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三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古川一郎说道,“山本,你带周三少去领人吧。”
山本幸之劝阻道,“会长,您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或者跟上面再……”
“不需要了!”古川一郎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是。”山本幸之只得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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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辰义和苏成辉回到苏公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虽然只有短短一天还不到的时候,苏筱月却感觉像过了一年那么长。
“父亲,他们没难为你吧?”苏筱月看见父亲下车,就赶紧迎上去。
“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要担心了。”苏成辉安慰道。
“嗯,我让王妈准备好了洗澡水,你赶快去沐浴更衣吧。”苏筱月道。至于大伯父倒戈的事情,她还是决定等父亲的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是啊,老爷,赶紧洗个澡去去晦气。”管家苏福也在一旁说道。
苏筱月看着父亲上楼去,这一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来。她转头看向周辰义,略带歉意地说道,“谢谢你。”
周辰义眉头微皱,“不是说了,不让你再对我说谢谢了吗?”
苏筱月害羞的笑了,“抱歉,我又没忍住。”
周辰义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那好吧,不许再有下次了。”
“你有答应他们什么条件吗?”苏筱月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她总觉得事情解决的有些过于顺利,以至于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天机不可泄露。”周辰义笑了笑,一句话就给搪塞了过去。
苏筱月并没有追问下去,她从来不去过多的追问关于他的事情,特别是公事,因为她知道很多事情,他不便对外公布,如果等到他想说的时候他自然是会对她说的。
“筱月,我带你走好吗?我们离开这儿。”周辰义忽然将她拥在怀中,他的语气有些严肃和沉重,仿佛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分开了一般。
“嗯?”苏筱月愣了一下,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只是觉得很意外,甚至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苏筱月问道。
“我是说我想带你出去几天,不是马上快到端午节了吗?我们去山上过节吧,我在山上还有一处宅子,也有些日子没去过了,正好我带你出去几天散散心,我们去打猎,去骑马,好不好,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周辰义最后特别强调了一下。
“好,我答应你。”苏筱月笑着点了点头。
深夜,苏筱月送走了周辰义,从厨房端了一碗安神汤去敲了敲苏成辉的书房门,可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福叔,我父亲他去哪儿了?”苏筱月急忙叫来了管家苏福,她恐怕父亲再出什么岔子。
“大小姐,你刚刚跟周三少在小厨房吃夜宵的时候,老爷便叫了车去了茶厂。”苏福据实答道。
苏筱月不由得一阵脸红,她竟然光顾着周辰义,竟然连父亲出门都不知道。
“福叔,再去帮我备车,我也要去茶厂。”
当苏筱月赶到茶厂时,苏成辉正在厂房里,对着一排的炒茶机出神。
“父亲,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
苏成辉扭头对女儿笑了笑,“没什么,年纪大了,就容易触景生情。”
“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苏筱月指的是接下北非订单的事情。虽说这件事在申城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是苏成辉对此事的态度却一直并不明朗。
特别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让苏筱月更加开始自我怀疑。
“不能说你是错了,只是我们苏家是做精品茶出身,从茶树的种植、茶青的采摘、茶师傅的技术,无疑不是东南地区数一数二的,从你祖父开始,我们苏家的茶就以手工制作为骄傲。而今,时代不同了,凡事都追求快,需要量产,都要搞机器生产。我只是担心,这样下去,有悖我们苏家茶的根本,会砸了这块招牌。”苏成辉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出了多日以来的担忧。
“可您为什么不早说?”如今合同都签好了,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苏筱月不明白,父亲这番话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说出来。
“我看你每天都在为这件事奔波,实在不想打击你的热情,你的性格太像你母亲了,执着又倔强,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如今时局动荡,咱们家的生意,不只是茶叶,其他行业也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不少影响,拿下北非订单,咱们是东部第一家,如果不早点转型做量产,只怕我们苏家的所有产业都会因为资金链断裂而难以维系。”苏筱月也有自己的立场。
“你说的对,或许是要转型,转型成功,我们苏家还能往前再进一步,若失败,不要说苏家,恐怕整个东部,都会受到影响。”
父女俩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们二人也正是那个时代的缩影,新旧思想在不断碰撞,迸发出新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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