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劳动节本是提倡劳动的日子,学校却另辟蹊径地发布了举办粤语歌歌唱大赛的消息。宣传海报立在人流高峰的教学楼门口,食堂门口还有图书馆前的广场,想看不见都难。
海选现场可谓“人才济济”,歌唱形式五花八门,颇为粗犷的声嘶力竭型,悠扬却不悦耳的深情款款型,心慌手抖的喃喃自语型……
此类难登大雅之堂的无一例外地被淘汰了。
初赛定在周六,评分是由声乐老师的专业点评和大众点评分别占百分之五十的权重,分数排名前20的选手进入复赛。
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音乐忽明忽暗,令人眼花缭乱。
八点准时开始,任笑颜是第十二个出场,估算时间差不多了,陈婳一行人出发去助威。
一路上,音响声由远及近,人声沸反盈天。
在高欢欢的带领下,女生们从舞台侧后方融入攒动的人流。
只不过,离设备区太近,120分贝的声音振聋发聩。
“这儿太吵了,我们去那边吧。”尽管杨枝已经最大化地拔高了声调,但还是被巨大的音乐声撞个粉碎。
她索性拉起甘露的手,抬手指了指人群中央位置。
甘露又拉上身旁的高欢欢,高欢欢拉上身后的陈婳。
就这样,四个人手拉手,奋力在拥挤的人群拨开一条通道。
爱会像头饿狼,嘴巴似极甜,
假使走近玩玩,她凶相呈现。
爱会像头饿狼,岂可抱着眠,
她必给我狠狠的伤势做留念。
演唱到高潮,现场顿时更加热烈。人群冲撞下,四个人被冲散,陈婳被推得东倒西歪,险些摔倒,下意识抓住了一条粗壮有力的胳膊。
演唱会进行到一半,杜乾也来凑热闹。
他原本站在台阶上,视野开阔,从陈婳几人入场便发现了她们。联想起最近的踩踏新闻,担心发生同样的意外,他凭借矫健的身姿走近她们身边。
“拽紧我的胳膊。”
陈婳先是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子又被一股力量裹挟着移动,瞬间失去平衡,倾身斜斜地直扑向杜乾左侧臂膀。
她偏以指尖,
牵引着磁电,
汹涌的爱,
扑着我尽力乱吻乱缠。
耳边响起的歌声让本就暧昧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只不过这个“吻”在重力和惯性的作用下,撞得陈婳鼻酸,差点飙出眼泪。
女生不再犹豫,圈住杜乾的胳膊。生命诚可贵,安全第一位。
胳膊上传来的压力牵动了杜乾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舞台上,身穿粉色纱制晚礼服的女主持手持麦克风,字正腔圆地念着,“下一位参赛选手,沈笑颜,参赛歌曲,千千阙歌。”
随着淡淡哀伤的前奏响起,任笑颜缓缓走向舞台中央,妆容精致的瓜子脸在追光的照射下看起来从容淡定。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任笑颜在寝室经常带着耳机,哼唱这首歌,耳濡目染下,陈婳也能跟着节奏唱上几句。
记着当时任笑颜在千千阙歌和潇洒走一回两首歌中难以抉择,最后还是高欢欢一锤定音。
“千千阙歌是情歌,容易勾起大家的共鸣。潇洒走一回,胜在气势,好像不大适合你。”
杜乾侧眸,被陈婳小声哼唱的样子吸引,她唱得那么认真,眼里闪着熠熠的光。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上这宵美丽,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
因不知哪天再与你共唱。
曲终,陈婳鼓掌捧场。
人散,杜乾送陈婳到宿舍楼下,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
寝室姐妹陆续回来,意犹未尽地描绘着刚刚的混乱场面。
“太可怕了,要不是我核心力量过硬,估计早被人踩在脚下了。”
“你这也太夸张了,不过确实有点吓人。”
“你更吓人好不好,我这细嫩的小手在你的长指甲□□下,已经惨不忍睹了。”杨枝伸手出示证据,一脸的欲哭无泪。
甘露自知理亏,“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我喜欢实际一点的,请我吃顿饭就行。”
“一顿哪够,请你吃两顿。”
“是不是见者有份。”
“没问题,算上你一个”
哈哈,三个人笑作一团,只有陈婳在一旁默不作声。
“诶,婳婳,我找了你半天,都没找到,你去哪儿了呀?”
“我遇见朋友了,听笑颜唱完,就一起回来了。”
陈婳刻意没在朋友前面加上男性的前缀,说了是男性朋友的话,大家肯定会拿出专业的八卦态度,描绘出一个粉红色小故事。
到了规定的关灯时间,任笑颜才筋疲力尽的瘫倒在床上。
“战况如何?进入决赛了吗?”
任笑颜假意抽泣,带着哭腔说道;“我……”
众人赶紧安慰。
“你唱得多好,是评委没眼光,耳朵不灵光。”
“是啊,你唱完后,几乎所有人都自发地鼓掌了。”
“就是,我觉得你唱得比别人好多了。”
“别灰心,失败是成功之母。”
任笑颜狡黠一笑,“我成功进入决赛啦!”
“你这小妮子,还卖起关子了。”
“决赛还是唱粤语歌吗?”
“是,不过需要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没问题,我们一定到场,使出吃奶的劲儿给你加油打气。”
“决赛以组合形式进行,晋级选手自行选择舍友或朋友组队,规定必须三人以上。”
一阵静悄悄。
“你们别不吭声啊!”
“我五音不全啊,唱军歌还能吼两嗓子,其它的歌不行啊。”唯一一次听高欢欢唱歌,还是大一军训时,和教官合唱的“团结就是力量”。
“我唱歌一般都不在调上,去了也是扯后腿。”
“每次只有在洗澡时,我唱歌的自信才会陡然而生。”
“那我只能弃权了。”笑颜拉长尾音“诶”了一声。
果然奏效,杨枝率先动了恻隐之心,若有所思地问,“那唱什么呢?”
为鼓动大家的积极性,任笑颜没说自己定好的曲子,“你们想唱什么就唱什么?”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进了前三名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没有更多奢望。”以减轻大家的心理负担。
担心拖后腿的顾虑进一步被打消,“就我这大粗嗓门,适合唱带感的那种,音调可能不准,但气势上绝对不会输。”
“那潇洒走一回怎么样,之前你老唱这个,我们也都比较熟悉。”
“我看行,歌词朗朗上口,动感又不失典雅。”
“双手赞成,歌曲表达出的洒脱态度,够飒!”
就它了!
于是,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星期,宿舍里一直单曲循环播放这首歌。
第一天,听得激情澎湃。
第二天,听得精神抖擞。
第三天,听得哀而不伤。
第四天,听得悲喜兼集。
第五天,听得抑郁寡欢。
第六天,听得麻木不仁。
第七天,任笑颜为鼓舞士气,破天荒地大方了一回,请大家ktv唱歌。
任笑颜定的是一间可容纳6—10人的包房,因为是团购的券,只有7-9点两个小时,不含小吃和酒水饮料。为了省钱,提前买好了矿泉水。
一进门,杨枝就跑去点歌了,一口气点了十来首,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点的什么歌。
随着节奏抓耳的口哨声响起,液晶电视里,身着紧身皮裤的男人打起了响指,杨枝看得五迷三道的。
“受不了了,给你纸巾,别忘了擦口水。”甘露拾起一张纸巾,塞进杨枝手里,忍不住调侃她这副花痴样儿。
杨枝呵呵傻笑,配合地咽口水,“太帅了,我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我觉得这女的又俏皮又性感,但男的就没什么看头儿,瘦干一个。”
大家点头附和,女的身材和舞姿热辣又惹火,尤其那段贴身舞,跳得让人脸红心跳。
“那当然,性感小野马可不是盖的。”任笑颜对女歌手不吝赞美之词,眼里冒出崇拜的光。
陈婳听一两遍觉得还行,但听多了就有点腻,不像经典老歌,越听越有味道。
杨枝和任笑颜对韩流的喜欢,更多的是视觉上的,表演者很帅很漂亮,男的有肌肉,女的前凸后翘,妆容精致,服装时尚,舞台布景灯光旖旎,美轮美奂。
一曲过后,杨枝点好的歌都被无情地切了,因为只有人看,没人唱,浪费资源。
任笑颜拿出组织者的度量,把话筒递给了隐在角落的陈笑。
陈笑性格虽然内向,但也不扭捏,接过话筒后,喊高欢欢点了一手粉红色的回忆。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
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
收起漠然的伪装,陈笑脸上浮现着生动的羞涩与甜蜜,一首歌好像真的把她带回了那段粉红色的回忆。
下一个是陈婳,她点了一首梁静茹的暖暖。
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因为我完全信任你。
细腻的喜欢,
毛毯般的厚重感,
晒过太阳熟悉的安全感。
陈婳初中时学过声乐,音色和音准都拿捏得很好,加上本身烂漫清雅的气质,愈发有魅力。
轮到高欢欢,她不负众望地点了精忠报国。
嗓音浑厚,气势逼人。
众人感叹,不愧是你。
吴晓彤走欧美范儿,唱的上帝是个女孩,只是,英语好的不好的都没听出来她唱的啥。
最后一个压轴出场的是甘露,她不像一般女孩子,总是小情绪泛滥,一起生活两年多,她一直表现得成熟稳重,大方得体。
一首不要在我的伤口撒盐唱完,大家目瞪口呆,不仅仅是好听的水准,连附加项的面目表情都很到位,完全不做作,更像是一种真情流露。
又是一个受过伤的女人啊!
“我们宿舍真是藏龙卧虎啊!”任笑颜不禁感慨。
“热完场了,下面正式进入主题。”
潇洒走一回,单曲循环。
本来每人两句,但高欢欢和杨枝一直踩不上点,索性开头,高潮和结尾都交给任笑颜发挥,见甘露唱功不俗,任笑颜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临时起义给她增加了歌词。
中场休息,陈婳,高欢欢和任笑颜三个人叽叽咕咕着从卫生间回来时,听见一间包厢里传出磁性沧桑的歌声。
奇怪,过去再不堪回首。
怀缅,时时其实还有。
脚步顿住,顺着熟悉的声音,透过玻璃向里望,果然是杜乾。
他唱得很投入,声音不似平时那般明朗,略带沙哑。
陈婳本想拉住高欢欢,可那丫头速度快,劲儿又大,一把推开了门,站在门口使劲挥手。
递走话筒后,杜乾发现了探进门的小脑袋,起身迎了出来。
“杜乾,你也来这儿唱歌啊!”
闻声,杜乾笑着回应,“嗯,舍友明天决赛,我们来练习,”他的视线越过欢欢,瞅着被她挡在身后的陈婳。
陈婳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没有说话。上次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暧昧不明,她分辨不清自己对杜乾的感情。
包房里的火星和铺满桌子的啤酒瓶没能逃过她的眼睛,杜乾身上尼古丁的烟味很刺鼻。
“巧了,你们宿舍也要参加明天的决赛啊,那我们现在是对手了。”
“你们唱哪首歌啊?”
“潇洒走一回。”
“歌选得不错,符合你的气质。”
“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杜乾和高欢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追捧,陈婳有些听不下去了,“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别呀,一起聊会儿!”
不顾高欢欢的挽留,陈婳拉起任笑颜径直回了包房。
任笑颜坐在陈婳身旁,旁敲侧击地打听杜乾。
不一会儿,高欢欢就回来了,她一向是个粗线条,并没发现陈婳的异样,向任笑颜介绍杜乾,以及她们相识的过程。
任笑颜饶有意味地听完关于杜乾的所有信息,才心满意足地走开。
“一会儿结束,我俩跟杜乾他们一起走吧,他们也是6个人,整好坐3辆车。”
陈婳光顾着发呆,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整好了。
“我和你,杜乾和他的一个舍友,四个人一辆车。除我俩之外的我们宿舍的四个人一辆车,除他俩之外的,他们宿舍的四个人一辆车,不整好嘛?我都跟他说好了,就这么定了。”
可你还没跟我说好啊!已成定局,多说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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