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国公一直盯着白布,目中隐然含泪,低声道:“花园。”

    这个答案令文子茵惊讶,花园人来人往,作为案发地,兴许有目击者:“国公爷,发现死者的是谁?”

    余国公尚未发话,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抖抖索索走出来,颤声道:“……是我,仙姑。”

    少女衣饰华丽,头插三支华美的金钗,别着两朵精致的珠花,腰悬两串玉佩,身体颤抖,钗环相磕,声音清脆。

    这满头珠翠的装扮极易显得俗不可耐,难得少女气质出尘,能够驾驭。

    文子茵站在尸体一侧,看越众而出的少女,就知她不是凶手。少女脚步虚浮,明显不会武功。

    余忆心是个身体颀长的年轻男子,被人一剑贯心,瞬间身亡,来不及呼救,凶手的武功肯定高过他。

    文子茵转头问伤心欲绝的国公爷:“国公爷,请问她是谁?”

    余国公似乎站不住了,一手撑在玉案上,沉声道:“我的小女儿余忆妔。”

    余忆妔垂泪道:“仙姑,小女子真的不知道六哥为何会身遭不测,路过花园看到那个血淋淋的场面,至今心有余悸,怕是终身难忘,会一直做噩梦。更可笑我家人丁众多,众口纷纭,竟有无知之人说是小女子下的毒手,求您一定要查出真相,还六哥一个公道,还小女子一个清白。”

    “理应如此。”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文子茵心里却没底,“国公爷,六公子的死因是?”

    余国公咬牙切齿:“忆心胸口、腹部被人捅了三剑。”

    “国公爷,请您派人带我去案发现场,再把所有下人都叫来。”

    余国公皱眉道:“所有下人吗?花园恐怕站不下。刘管家,取花名册给仙姑过目,让下人分批过来。”

    文子茵咋舌不已。

    她刚才从花园路过,那里地方宽敞,占地极大,如果花园站不下,那有多少人啊?

    花名册很快被|干练的中年管家取来,文子茵看了一眼,差点晕倒。

    余国公府竟然有四百八十一个下人!再加上主子,嫌疑人岂不是超过五百了?

    文子茵忙道:“平时不住这里,或者昨日、今日不在府内当差的下人先剔除,不用叫过来。”

    刘管家跪在玉案前,叫人拿笔墨来,划掉一些人名,又数了一遍,递给文子茵,道:“仙姑,剔除你说的那些人,花名册上还有二百四十七个下人。”

    文子茵瞠目结舌,揉着剧痛的脑袋,道:“刘管家,麻烦你要这些人二十个一队,在花园等我。”

    余国公随手翻了下花名册,一目十行,沉声道:“仙姑,我知道有几个下人忠心耿耿,没有作案可能,可以提前排除……”

    文子茵摇摇头,没有信心找出凶手,只能试一试:“不必,国公爷,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是亲自过目一遍。”

    余国公颔首表示尊重:“仙姑,要不还是用你所长,卜上三卦?”

    文子茵奇道:“国公爷,卜卦如何可信?”

    余国公身旁一人冷笑插嘴道:“这可奇了,你不是号称三卦仙姑吗?你的名言不是卜卦可知天下事吗?”

    文子茵还没开口,余国公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人喝道:“住口!逆子!不可亵渎仙姑!”

    那人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闻言立刻“扑通”一声跪倒,“爹,孩儿知错。”

    还有这一说?!卜卦可知天下事?!

    文子茵突然进入试炼中,搞不清前因后果。

    她尴尬的摸摸鼻子,转身背对众人道:“那是以前,我的灵识已去赴蟠桃大会,现在跟普通人无异。”

    余国公面寒如水,不动声色道:“好。”

    对于文子茵的说辞,他并没有直接问询或斥责,声音却冷了几分。

    文子茵神色如常道:“请大家去花园稍候。国公爷,我还有一事相求。”

    立即听到一片抽气声,似乎很多人惊诧她的胆大妄为。

    余国公脸色如常,摈退左右,离去的余氏子女面色铁青,愤怒不已。

    偌大的红屋只剩两人,余国公才冷声道:“仙姑想做什么?!”

    文子茵言辞恳切:“要查清此案,死因是关键之一,我想看看死者的伤口。”

    余国公眼眶发红,强忍着悲痛点点头。

    文子茵一把揭开白布。

    余忆心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头戴华冠,身着寿衣,个子极高,面目与国公爷相似,十分英俊,却死气沉沉。他出生在有权有势的家族,本来前途无量,现在死于非命,也挺可怜的。

    文子茵看了看余忆心惨白的脸,五官并无异常,又检查了一下袖子外面的手,也没有伤痕。她不好意思脱一个青年男子的衣服,问:“国公爷,您请仵作来验尸没有?死因是什么?”

    余国公皱眉道:“我余家子孙身份尊贵,怎可让人随意剖尸验证?再说身死已是不幸,岂能再受零碎之苦?我找刘御医来看过,死因是心脏处中剑。”

    文子茵烦躁的叹了一口气。

    这让她怎么查?

    文子茵鼓起勇气,不看余国公的震惊的眼神,旁若无人的解开寿衣,只留一条亵裤,检查那具体格精壮的男尸。

    余忆心是练武之人,肌肉紧实,一点赘肉都没有。他一处伤口在左胸、两处伤口在腹部,约一指长,皮肉翻开,被人捅穿身体,又抽走凶器所致。

    文子茵一边默念往生咒,一边给余忆心拉好寿衣。红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又凝重,文子茵不敢多想,道:“国公爷,我们去花园吧。”

    余国公脸色不愉,拂袖率先走了,文子茵正要跟上,门外的余氏子孙、下人抢上去,争先恐后,把文子茵挤开。她苦笑一声,硬着头皮走在最后。

    外面太阳已落山,余辉照耀着壮观的余府,愈发显得景致迷人。如果没有这桩血案,文子茵觉得此处真不错。

    远观余国公府的花园,深感大气磅礴,待身临其境,又觉粗中有细,不管是假山堆叠,还是花草树木,方位都颇多讲究,不仅要美观,还要占据绝妙风水。文子茵以前看过几本相关杂书,略懂一二。

    众人来到花园,余忆妔一脸悲伤,指着六哥的死亡之处:“仙姑,今早我去看九姐姐,从花园绕道,走到西角,突然看到六哥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我和四个婢女吓坏了,叫了花园的赵管事来。”

    余忆心死在花园的西北一隅,那里种着错落有致的十几棵银杏树,远处有一个圆形门洞,通往内湖。

    文子茵来回查看一遍,心中气苦。果然毫无发现,现场已被破坏殆尽,土地刚刚被翻过,一点血迹不剩。

    文子茵没有炫技跳到树上,只扬首看了会银杏树枝。她脸色阴沉,沉默不语,余国公面如死灰。

    刘管家传话下去,一波波余府下人朝花园潮水般汇聚,因情况未明,不安的情绪持续蔓延。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他们知道余忆心少爷出事了,要抓凶手,诅咒这恶人早点被绳之以法,不要连累他们。

    下人们走进花园,见国公和公子姑娘们脸色抑郁,自觉闭紧嘴巴。

    下人们集合花了不少时间。

    太阳渐渐隐没,暮色降临,花园里悬挂起灯笼,刘管家正带人红灯笼换白灯笼,光线远不如白日明朗,照着隐隐错错的树影,越发渗人。

    一身紫衣,腰悬长剑,面如寒潭的文子茵,阴恻恻的站在余忆心出事的银杏树下。

    国公爷双目赤红,阴沉不语,余氏子女与他相隔一丈,各个神色肃穆。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下人吓得腿都软了。

    刘管家还记得文子茵的吩咐,点出几个下人,喝令道:“你们二十人做一队站好。”

    被点到的人战战兢兢,几个年纪小的丫鬟裹挟其中,已泫然欲泣,又不敢哭出声。

    刘管家请示道:“国公爷,老仆已带平时管浇花种树,料理菜园的一百余下人过来,接下来如何安排?”

    余国公蹙眉点头,侧首望向文子茵。

    文子茵严肃地环视众人,道:“你们中可有人练过武?请自己站出来。”

    那二十人面面相觑,仓皇又茫然的摇摇头。

    文子茵挥袖沉声道:“好,你们退下。”

    那二十人愕然,余国公和子女没想到她如此兴师动众,就问这一句话。

    二十人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出花园。

    余氏子女则嗤笑不断。

    余国公的脸色冰寒,没说什么。

    文子茵真心佩服他沉得住气,又暗暗希望他继续不动声色。

    文子茵转头打量第二队人,又道:“你们,请习武者站出来。”

    第二队下人不安的摇摇头,文子茵又挥袖令他们退去,余氏子女不知道她在闹什么玄虚,负手看笑话。

    接着是第三队下人,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文子茵又让他们离去。

    下人们搞不懂这位仙姑的用意,不敢有一句怨言,被放走后,像大难不死一样松了口气。

    “你,站住!”

    文子茵突然指着一个人道。

    那人是个不起眼的少年,穿着国公府下等仆役的蓝色衣裤,惊讶地赔笑道:“仙姑,小人可是走错路了?”

    文子茵跳过去,举剑指他的喉咙,好看的眉尾上挑,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明明会武功,为什么不站出来?”

    刚才她让这些下人列队离去,一直在观察他们的行动身法,练武者绝对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她让他们自己站出来,不出来的人不就是心里有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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